第一百五十三章 迷宫
完颜旻被那群死士遗忘了。他试图发力,想冲上去帮南月撤开。 她到底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烈岩场。完颜旻握星眸舒展,眼帘下积攒着千年风雪。 南月却突然被光击中一样,前几日自行练习的五阶剑法像是老马识途一样被自动释放。她周身布满光晕,手脚不停使唤却又挥洒自如地运作起来。 夜空中南月从容地舞出每一套动作,折臂,出拳,在她自己都错愕的目光中一肘抵上一个死士的腰腹,那人银灰色的嘴唇没有预料地张开,飙出一口暗血。 南月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那个有张银灰色假面的死士在她面前倒下,像离魂的枯圆木一样从空中掉落到地面。 南月此时力大无穷。 一个死士被同班的无故掉落刺激到,从南月身后靠近,试图勒住她的脖颈。南月在最后一刻偏头,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一个后腿踢扫过去,死士蜷曲着膝盖,被踢到了迷宫的边缘。 南月震惊又惊喜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可是全身的筋脉像突然开窍了一样,把一套五天都没练下来的五阶剑法舞得一气呵成。 死士们不蠢,他们放弃个人战术,开始围攻。 完颜旻并没有立即上前帮忙,他再一次被南月惊到,平静的眼睛里写着些许不解。她身上明明就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冥冥中激发着她全部的潜能。 是力量,只有力量可以在毫无章法的动作里一下子击败两个九魑死士,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完颜旻也开始注意到他脖子上那块用尽全副力量在闪烁的玉。那是南月亲手给他系上的成人礼物。 她说那是护身符。 她的护身符。 “额……”南月反应有些木讷,不太明白怎样以一敌多。但那一刻她的身体远比她的思维灵敏得多。 四肢伸展开来,长发在风里铺开。南月感觉到自己的全副身心处于一种解放的状态,到达极致的自由与舒展。光弧在她身体周遭流窜,她敞开臂膀拥抱风,风出人意料地有些柔,夜给人和颜悦色的错觉。 死士们盯着她,不敢轻举妄动。十六个死士脚踩灰银色光晕围成一个圈。 迷宫的气障在渐渐变薄。那堵透明的泛着蓝色光影的墙依旧存在,但在视觉上的感觉逐渐从固态变化为流质的液态。 死士的能量被削弱,迷宫处于渐渐消融的状态。 南月被那些和谐的光晕护着,已经在脑中默过了一边五阶剑法的剑诀。 完颜旻看出了端倪,他纵身而上跃于南月身后,溯逆的气流给速度造成了许多阻滞,使他上升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缓慢。 南月正在犹豫不知如何出招的时候,宽大蝶翼一样的黑影从天而降,带来突如其来的巨大温暖。 “朕教你五阶,在这里。” 完颜旻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里面沉淀着令人心安的底色。 暮夜朝阳。 他站在她身后,二人的自信与平稳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黑色广袖覆上白袖,完颜旻将剑交给南月,劲健指骨控制了南月的手腕。 出剑。 剑起。 长剑掀起蓝色的气浪,划出五阶最精准的走势与格局。剑形变幻成点、峰、层、体、面。每一招一式都藏着力,在空中酿成浩瀚的波澜。 波澜动远空。 有几个死士被蓝光击中,面目显示出痛苦的狰狞,他们像被火燎烤,颤抖着看不分明轮廓,尽管伤害他们的波澜看起来很冷澈清凉。 齐腰的高度划出横贯长空的淡紫色扇面。那是一幅空气被高度压缩形成的天然屏面。扇缘锋利,扫过十六个武士的腰腹。 迷宫的气墙彻底轰塌,四散炸裂开来成为飘浮在空中的薄薄气片,在这些气片消失之前内里有光在流动,看起来如同大片大片的冷色羽毛。 死士们七零八散地掉落,夜色长空里他们的身躯单薄地如同枯朽纸片。 “好厉害!”南月不由自主地低声叫出,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眼前景象。 她五阶过了。 突破了最难的那道瓶颈,过了。
完颜旻不在的这几天,她疯了一样地练习。手执他送的木剑,在琼林里想阿星,想南傲天,想大哥,想橙子,想入宫以来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她想要速速成就一身好武艺,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和事。 也想,证明给一个人看。——你看,你不教我的时候,我一个人也可以。 南月怀着一种接近静止的惊愕看自己的剑,看自己的手,觉得出剑的人仿佛不是自己,即使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 她的眼睛有些懵懂,执剑的姿势很笨。 死士们预感到不妙,在落地的前一秒挣扎着反冲起来,如同死命不愿着陆的秃鹫。 他们无声地,收拢在一起,攒聚成一团奇怪的阵势趁风隐去,消失在两片深色浓云之间。 “他们走了,要不要追?”南月微微侧头,询问身后的完颜旻。 “不必。”完颜旻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护着南月安然降落。 “让他们走。你来的正是时候,给了朕最圆满的结局。”完颜旻淡淡说道,声音回荡在夜空里,有如不轻不重的梨花雨落。 “这么说来,你又欠我个人情?”南月兴奋地说着,话语里有趁火打劫的味道。 完颜旻看着依偎在他身边的小脸,神色莫名复杂。 南月的眼睛闪闪发亮,脸色红润异常。而且,他能看得出来,她今日是特地打扮过的。 “算是。”他抿起浅笑,不愿拂她好意。 南月开心地笑出来:“完……” 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突然毫无防备地倒下。 完颜旻一个激灵接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睡着了吗? 南月确实是睡着了,躺在完颜旻臂弯里,睡得很香。完颜旻一早发现她有用力过度就睡倒的毛病,知她很快会醒来,并无太大担心。 他反而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她睡颜。平日里,他的骄傲与自尊促使他不常看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