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别有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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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泣剑好似定海神针插在石壁上,纹丝不动。它古拙的剑柄,锋锐夺目的剑身,及点点滴滴干枯在锋刃上的鸡冠巨蟒遗留下的暗红血液,与冰冷的石壁、暗淡的光影、沉默的空气......交织成凄然无情的画面。这个画面,足以让人产生绝望。 李玄望着插入石壁的鬼泣剑,愤怒更甚,心道:“若不是你这把劳什子破剑惹祸,我怎会被假的‘胖龟’包林欺辱?又怎会被段啸天引到此地坠落,受这份折磨!” 他心下酸楚涌上,飞跃上石床,握住鬼泣剑的剑柄,奋力一拔,‘嗤’的一声,鬼泣剑应手而出。这一使力,丹田热息更盛,搅得他心神更乱。这状况若在先前,他必会盘膝坐下,深纳缓吐,慢慢导引热息川流奇经八脉,待宁静后将其归入丹田。可此时他自暴自弃之心起了,愤怒焦躁之下,哪有心思盘膝打坐深纳缓吐! 李玄不去导引这股热息,放任其在丹田内鼓荡不已。刹那间,热息在丹田内如狂怒海浪,无休无止漫延。此时奇经百脉则如暴雨中的江堤,被高涨的江水不断拍打鼓荡,似要被撕裂扯开一道口子,痛苦至极。李玄狂怒非常,似乎感觉只有这样不断折磨自己,才能泄泻出心中压抑的苦闷。剑在手,他长啸连连,锋光流转,足下狂舞,整个人像疯了似地,在洞中狂劈乱刺。一时间,局促的洞中劲气四射,剑影人形上下交错飞旋,石壁飞溅的石块粉末纷纷飞落,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他原本武功低微,虽习过刀法又得到沈无惧的指点,但终究是江湖不入流的武师水平,加上他没有练过剑法,因此手握长剑,不知该用似是而非的剑式还是施展刀法,总之狂怒之下出手,剑式胡乱至极,根本不管招式中有无破绽,姿势是否难看。好在此时洞中只他一人,倘若有旁人,哪怕只是个普通江湖剑客,恐怕除了会赞叹他内力尚可,若见他使出如此乱七八糟的剑法定会忍俊不止,笑掉大牙。 李玄狂乱发泄一番,将长剑重重掷在地上,仰天一跤摔倒,只觉头晕脑胀不已,好在发泄一番之后,虚空了身体,胸中之郁闷已消却许多,丹田也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光亮缓缓亮起,淡淡的阳光似一片洁白的素笺斜斜飘进洞中。李玄在洞中居住久了,看也不看,已知将近午时。山崖外风停了,天地间寂静异常,偶有南雁路过,鸣声低低,节律淡淡,整个世界仿佛是一碗冰凉的白开水。 光片依旧斜映在洞壁上,洞壁依旧坚硬如铁。 李玄惊奇发现,被自己长剑搅乱的洞壁上,到处是一道道被纵横剑气划出的细微痕迹。这些划痕何时有的,以前怎么未曾发现呢?他疑惑地站起来,凑近细看,不觉吃了一惊。原来这些划痕竟是自己疯舞时劲力透过长剑,在石壁落下的新痕。 他怔怔呆在原地,半晌后兀自不相信,忍不住伸手轻轻一触,划痕四周石粉纷纷落下来。痴痴了半晌,李玄清醒过来,心下一阵欢喜又一阵酸楚,暗道:“原来我的内力已精进如斯......没想到,先前那番狂乱舞剑,竟将丹田中的内力催动而出,产生如此威力......短短一月的时间我能如此精进,是不幸,还是幸运呢......嘿......我在与世隔绝的洞xue中,不着天不着地,纵练成无敌神功又有何用!” 李玄念及此处,忍不住感慨万千,但就在这时,心下突然雷电般闪过一个念头,暗暗道:“不对......不对!我的任、督二脉尚未打通,适才那股热息我更是没有从丹田导引至奇经八脉,怎会有如此威力?对啦,那日沈无惧前辈曾对我说过‘使气不使招,能拒敌于百丈以外,是为内家心法最高境界’。适才我随手挥出,劲气由心而发,出手毫无章法,破绽百出,可视为无招,这一切岂不正与之契合吗!难道我无意中已到了‘力由心生’的境界了!”这番疯狂泄泻胸中的郁闷,他心头自是愈加清朗起来,因此这时静下心来稍加思索,便能明白其中的诀窍。 原来适才他疯舞时不懂得依法导引热息,满溢内劲的丹田,不断鼓荡充盈起来后,无心无意间,炙热的内息犹如圈禁后放纵的万马,咆哮中奔腾而出,奇迹般的将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诸脉的路径全部打通。这样一来,上述诸脉与丹田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挡,挥洒间自然毫无迟滞,其状况更如淤泥沉积的河床,突被一场洪水洗涤,必然通畅无比。就这过程而言,是习武之人穷年累月,孜孜不倦,梦寐期求的极佳基础。而要完成这坚实基础,寻常习武之人即使勤加修习,至少也要三四十年,纵使世间最为智聪之人要做到这一步,没有十多年的苦修,怕也难以完成。 如今,李玄竟做到了! 他之所以能完成通脉,当然要归功鸡冠巨蟒弥足珍贵的精血。要知鸡冠巨蟒精血在红冰果寒毒的诱引下,已鼓荡爆发了,而不知其理的李玄,不但不懂得导引炙热内息,反而情绪失控的全力胡乱宣泄。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意插柳柳成荫。他将弥足珍贵的精血在丹田内产生的内息先憋后泄,其憋的时间和泄的节点都恰到好处,倘若他感觉丹田内热息鼓荡,立时依法导引,而不是任其自然积聚,纵有蟒rou精气相助,想要完成通脉,或许还要等上三五年。这种奇缘,千古难遇,却被李玄无意中遇到,而他却浑然不知其中缘故,只是怔怔地沉浸在自己内息陡然强大的惊喜中。 李玄自觉内力有了巨大的提升,身心从没有过如此轻盈,大畅之余,试运了一下内力,发现除了任、督二脉仍旧闭塞外,丹田劲气竟流转如风,随心所欲之下,舒畅至极。 他随手拾起弃在地上的鬼泣剑,气沉丹田,心随念走,展臂一挥,只听得长剑‘嗤’的一声,凌厉的劲气委实强劲。李玄心下欢喜,缓缓凝神聚力,以剑为刀,展动所学招式,不再疯魔无章,胡乱挥舞,而是一招一式将九九八十一路流光雪月刀法由头到尾展开。 不知不觉,李玄已舞到第六十四招‘横无际涯’。这时丹田劲气流转,劲力自然贯入长剑,心手相应中不知不觉将剑式由横削改为直刺。要知,这一式本是流光雪月刀法中极少有的由守转攻的招式。要求施者手法与脚法环环相扣,步伐连变三次,手法亦要连变三次,而每一次变化,都要在转身错步间,将招式一气呵成。 李玄不习惯使剑,且这招‘横无际涯’好久不曾练习,转身错步间竟没将招式收住。‘叮’的一声响过,招式使老,鬼泣剑往前递出半尺,手腕一麻,刺入身侧石壁三寸。 剑石碰撞,火星四溅,煞是好看。 李玄一招没有使好,暗叫声惭愧,拔出长剑,又待重复练习这一招,心下蓦地暗呼一声:“啊呀,不对,大大的不对啊!以我现下内力,比之入洞前强过十几倍不止。但这一剑刺出,为何只刺入了石壁三寸......为何刚入洞,搏斗鸡冠巨蟒时,我挥手一掷却可以刺入石壁一尺有余?这是为何......难道那时有鬼神相助,或是石壁有蹊跷......”心下想着,莫名忐忑起来。他凑到先前鬼泣剑刺入的石壁细观,只见粗糙的石壁坚硬如铁,与周遭石壁并无二致。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参悟不透其中原因,便又仔细的将鬼泣剑刺入的石壁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先前鬼泣剑刺入的石壁留有一个深约尺许的剑孔。凑近剑孔,他立时感到孔中隐隐有凉风吹出。 李玄脑中灵光闪过,心下惶惶难安,激动起来。他心中暗道:“难道这石壁背后藏有不为人知之玄奥机密?”李玄小心翼翼地将鬼泣剑再次插入剑孔,双手握紧剑柄,气沉丹田,猛地向里一推,只听‘嗤’地一声,鬼泣剑竟尔往里穿进尺许。 这一突然变故,已让他吃惊不小。李玄连忙将剑拔出,但是当鬼泣剑被拔出后,剑孔中不但有丝丝凉风劲吹,且还发出呜呜不绝的声响。有风有响声,石壁后果然有玄奥。
石壁会不会是空洞?李玄好奇心大起,心道:“若石壁后有一空洞,空洞内又是如何光景,是否有蹊径呢?”他将剑再次插入孔洞,慢慢上下推拉,片时过后,空洞已被扩大了寸许。但鬼泣剑毕竟不是斧凿工具,先前能机缘巧合的在石壁上穿凿出洞,已是千古奇巧之事。思量半晌,李玄心道:“洞中没有任何锋锐工具可使,看来只能以鬼泣剑慢慢将剑孔扩大,再做计较了......”为了能将孔洞在最短时间内扩大,李玄必须更加勤奋,保证内息时刻充沛。这期间,他担心寒热若再次袭扰,自己无法把孔洞扩大,因此饿了吃几片蟒rou,口渴时只以露水滋润干裂的嘴唇,不敢去触碰红冰果。如此一来,没有寒毒侵扰丹田,穿凿石壁变得迅速许多。 又过三五日,孔洞被他穿凿的大了许多,相信不用多久,小小的孔洞便能容身通过。这几日穿凿石壁,李玄还发现那日与巨蟒相斗,石壁之所以能被自己一剑刺穿,除了危难搏命一剑掷出的力量无匹外,皆因那一剑正好刺在石块间的缝隙中。 原来这堵石壁是被人以石块垒砌,再以石灰填缝做成石壁的模样。所幸,那天他掷出的一剑正好刺在石块与石块的缝隙间,若偏出半寸,长剑无论如何也不会刺穿石壁,更逞论将巨蟒钉死在洞壁上。想明白这层缘由,李玄直觉命运确实玄奥,寅时该发生什么,卯时会发生什么,老天早就注定,只是人在其中,很难参破。 眼见孔洞越凿越大,已经能容身过去,但到了这时,李玄反而镇定下来。他按捺着激动地心情,又花了几日将空洞扩大些许,见洞中没有巨蟒出现,这才罢了手。 洞口穿凿就绪,李玄抚着手中鬼泣剑,不禁暗赞铸剑之人,能造出如此神兵利器,虽经破壁开石之苦,依然锋锐无比。想着,便脱下褴褛的衣衫,又将段啸天交给自己的竹管及先前身上一些未曾跌落的碎银叶子、火折诸物放置妥当,这才携了鬼泣剑和一支松柴火把,穿洞而入。 入了孔洞,李玄见是一条极其狭长的人工壁道。这条壁道宽约尺许,高不过五尺,幽暗中难以看出多远多深。不过壁道内毫不闷热,一路缓缓前行,只觉凉风徐徐,轻抚面颊,让人甚是舒服。约莫向前走了二十几丈距离,壁道豁然开朗起来。 李玄举着火把仔细地看了看周遭,见壁道已由尺许模样,变成了宽约丈余的甬道。 甬道是天然形成,高约七八尺,上空除了偶有滴滴渗水跌落,还有些奇形怪状,犬牙交错,大小不一的钟乳石。钟乳石或由空中倒垂而下,或在洞壁一侧直直而立,如花如笋模样,错综杂乱,甚是惑眼。穿过钟乳石甬道,向前走了几十丈,他感觉脚下突然平整起来,正心下惊奇不已,却猛然进入一处可容纳百人的石室。 天外有天,地下有泉。世上许多隐秘场景大都出乎人们想象,究其原因,皆因自然造化。自然力量,无穷无尽,大到无法想象,甚至无法用笔触形象具体的描述。 李玄细细看了,见石室洞不但宽阔,而且石室洞内没有乱石,加之不知何时由何人凿刻的极为规整,所以整个石室洞内的空间看上很宽阔。李玄举着火把照了照,立时暗自失望,原来这处石室虽然极为宽敞壮观,却是处无路可通的封闭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