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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六章 飞龙幻化

    风不知何时劲急起来,一大片乌云飞来,月光隐去,河面失去如银光亮,浪花拍涌飞溅,声音似乎越来越响亮,不住擦着李玄脚下礁石咆哮飞驰,暗沉的夜色,让人昏晕目眩。

    李玄见木船斜倒在下游河面二十几丈外,并未被冲走,不由感到奇怪,仔细看去,见是被江面上一道黑线拦住。河道水面能有什么物什?此时有风卷起,浪花涌起丈余,落下时砸在黑线上,隐隐传来铿锵之音。原来谁在江面设置了一道锁链!李玄暗暗吃惊:“适才我若没有及时跃下木船,等木船冲下去,撞到这道锁链上后,恐怕再厉害的千斤坠功夫也控制不住自己,会被凌空甩飞出去,跌入激流飞溅的河道中。”

    他正惊异,忽见月色西岸有火把亮起,因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李玄忙伏低身子,潜运内息,侧耳聆听。这时,岸上一人高声道:“柳三哥,你看啊!木船碰到锁链了,看来那小子必死无疑。”被唤作柳三哥之人闻言,冷冷道:“钟老大再三交待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喂,你们到下游把预埋的网收了,看看是否有他的尸体。”有人答应着往下游奔去。便在这时,河东岸也有火把亮起,一人高声道:“柳三锤,你们瞎了么?”西岸带头的柳三锤闻声,惊喜道:“是钟大哥来了么?”

    东岸姓钟那人远远地点点头道:“河道偏西礁石上有古怪,立时丢支火把去看看。”

    柳三锤明白自己这侧离礁石更近些,容易投掷火把,闻言应了声,接过递来的火把抛了出去。火把带着劲风划破暗沉的夜,在李玄落脚的礁石上空划过一道弧线。

    李玄听姓钟的声音很熟,正思索此人是谁,发现有火把飞来,来不及思索如何应对,顺手往河水中一拍,‘波’地一声,大片河水被他浑厚的内力激起,凌空将火把拍落。西岸柳三锤见火把落水,以为被飞溅的浪花击落,恨骂道:“奶奶的,河水跟咱捣鬼......”正想再拿一支火把丢过去察看,东岸姓钟那人仰天哈哈大笑,声音穿透河道上空,几乎盖住河水的咆哮声,道:“柳三锤,你不用费力气了,你就是再丢一百只火把,也会被人家击落下来的。”柳三锤闻言吃了一惊,凝神看了半天,喃喃道:“那小子在礁石上么......奶奶的,老子怎么看不清!”

    河面异常暗淡,黄河水也异乎寻常的平静下来。

    李玄听姓钟的笑声虽然不甚浑厚,却直冲夜空,声音落在河面上,河水猛地一颤,无论飞溅浪花或是浪花咆哮之音都霎时被压制下去。他见对方内力竟如此不可思议,不禁暗暗惊异,心道:“如此内力尽管没有达到登峰造极,但却自成一派,这人是谁?”

    姓钟的不理会柳三锤,向着李玄所在的礁石,冷冷道:“李少侠,你还是站起来与咱说话吧。”

    李玄听他认出自己,脑际一动,恍然道:“我还以为是谁算计我,原来是飞龙教钟楚钟大教主啊!嘿嘿,钟楚,你不好好打理你的飞龙教,却跑来这里做什么?哎呀,我怎们忘了你已不是教主身份了呢!钟楚,你不是在宇文化及的内外五府供职么?”钟楚仰天狂笑道:“宇文化及太小气,老子不干了。”李玄奇怪问道:“不干了,那你为何来这里?”顿了顿,突然醒悟道:“是你派人在高丘后面的枣林设下的圈套?钟楚,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与我过不去,如今还安排下连环jian计?”

    钟楚闻言又是大笑,缓缓道:“不错,是我安排人在高丘后的枣林旁诱引你喝酒,让你被毒蛇咬中。嘿,我虽想到你小子不畏剧毒,但却没想到你竟是百毒不侵。哈哈......不过你尽管有自己的高墙计,我也有我的过墙梯。怎样,被河水包围的滋味很不错吧!”李玄心下急速盘算脱身之法,又冷冷道:“你为何算计我!和我一起的姑娘呢?”钟楚背负双手,在河边踱着步道:“那姑娘已被我拿住了,关在个安全地方......李少侠,唐国公和三位公子对你很是敬重,一再叮嘱我,你若愿意冰释前嫌,荣华富贵定不少你半份。哼,你若执迷不悟,咱们一定不会留情的!”

    又是唐国公和李世民的诡计!

    李玄明白是钟楚安排了屠风诸人诱杀自己,如今却假惺惺以李渊父子器重自己为诱饵骗自己投降,冷笑道:“你先投燕无敌,再随燕无敌投靠李世民,而后又投到宇文化及手中,如今又出走回到唐国公府,你真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钟楚你意欲何为?”

    钟楚淡淡道:“你问我意欲何为?为何不问问这无常的世道!哼,我自接手飞龙教以来,人若傀儡。那朱山河、郑兴一些老东西欺我年轻,任事都不让我做主,成天唠唠叨叨把为了飞龙教明天挂在嘴上,不是教诲,就是让我悔悟,让我很不自在。哈哈......既然我事事不对,那就不对到底吧!所以,我投靠了虽然孤身一人却实力非凡的燕无敌。燕无敌雄心壮志,承诺我只要恢复了莫帮,我就是莫帮的副帮主。但没想到,他在遇见你这么个差劲之人后,却总唠叨遇见了一块宝。李小子,你真是一块宝吗?哈哈......现在这块宝被困在水面上,已成了任人宰割的rou!”

    李玄笑道:“既然我已任人宰割,你就告诉我吧!为何在李渊和宇文化及之间反复无常呢!”

    钟楚看看夜色,低声对身边人吩咐几句,这才道:“那天,在泰山脚下冰域水面,燕无敌狂性大发,与你恶斗后,竟要连我一起杀了。我登时心灰意冷,因见莫帮恢复无望,不得不另想办法。这时袁天罡找到了我,向我传达了二公子的意思。”李玄奇道:“李世民什么意思?”钟楚道:“他给了我十万黄金和八个绝色美女,要我以此为见面礼,投身宇文化及麾下。宇文化及是个贪财好色胸无大志之人,见了黄金美女自然满口应承。”李玄道:“李世民此举为了什么?”钟楚道:“让我在宇文化及身边不断挑拨离间,让追随他的人离开他,从此不再真心为他出谋划策。”

    李玄斥道:“勾心斗角,卑鄙无耻,这就是那穿着华贵衣裳,做着猪狗不如事之人的嘴脸。”

    钟楚笑道:“手段无论常规,只要胜者便是王。你真是空有一身本领,却幼稚的像个孩童。嘿,宇文化及上当了,身边的江湖势力或离或散或走或死,如今只剩下他控制的傀儡皇帝杨广这张王牌了。所以,我又回来了,路上听说你要刺杀李渊大人。嘿嘿,这可是我立功的好机会。你想啊,我若阻止了你,是否是奇功一件!可若你回心转意,与我联袂辅佐李渊大人,也将是我的功劳,如此好买卖,我能不做吗?”李玄冷笑道:“我若不答应,又想活着去太原呢?”钟楚嘿嘿笑道:“怎么可能!你现在看两岸,要是能躲过对准你的火箭,逃出这滔滔黄河水,算你赢!”

    二人说话间,风吹云开,月光重又泼洒河山。皎皎银色,河如白练,两岸人物变的清晰无比。钟楚见了,满脸喜气道:“看来老天要将这份奇功给我!柳三锤,准备好了?”

    对岸柳三锤应声道:“万事俱备,只等钟大哥一声令下,必会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射成火刺猬。”但是事分黑白,物非一面,世间对己有利之事往往也会利于对手。

    李玄见月光照得水、岸清晰无比,情知此时自己已成了一个难以移动的活目标,若对手乱箭齐发,不用射过三轮,必会中箭落水。可明亮月光亦将拦截木船的铁索照得清晰无比,不也有利于自己么!正想着,听钟楚喝道:“你还在思量么?我数三个数,若是你还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语才必,也看见拦住木船的铁索在月光下闪着铮亮的光芒,醒悟道:“不好,这小子要逃。柳三锤赶快射箭啊!”

    但在他发令之时,李玄早身如飞鸿,纵身跃起。这蒲团大小的礁石距离铁索约有二十几丈,要一掠而过必需绝顶轻功,李玄轻功虽比不上梁九和金劳克,却也算是个高手。

    李玄此时早将蛇毒逼出体内,与钟楚说话间,更运息九转。他内力充沛,抢在乱箭齐发前一跃而起。两岸诸人见他纵身跃起,凌空中好似一道闪电,速度之快竟无与伦比。

    箭如飞蝗,带着火光划破如银夜空,射了过来。李玄准备充分,飞身掠出五六丈时乱箭才呼啸而至。他早就看准了一块漂浮水中的船板,待身形微落,单足在木板上略略一点,轻吐深吸,气息流转的同时,身形再次急掠而起,如燕般飞向铁锁链。

    钟楚急得大叫,呼喝道:“快快砍断锁链。”口中说着,自己也已跃起,人在空中,刀已出鞘,匹练般斩向固定在岸边的锁链。莫说钟楚是在李玄快要奔到锁链时才启动,即使二人同时出发,以他的轻功与李玄相比,绝对不止差两三个境界。就在钟楚触到锁链,举刀还未砍下时,李玄已踩着锁链到了岸边。钟楚见状面色如土,举刀变式,横着斩向李玄腰际。李玄见他快刀来势猛恶,神色不惊不惧,轻轻一跃,飞起丈许,凌空运起内息,一掌劈下,‘彭’地一声,钟楚快刀偏出半尺。

    李玄一掌拍下是为给自己接连飞跃河面后争取喘息机会。他见钟楚快刀虽然被击偏,却变招极快,呼喝声中,刀锋反撩,向自己腿股间砍来,身形在空中斜斜一转,闪电般滑开三丈,喝道:“钟楚,你尽管服食了袁天罡给你的丹药,但你仍不是我的对手。嘿,你若聪明,就赶快将我朋友交出来,否则你和你的兄弟死所难免。”

    钟楚见自己安排的计策已然失败,红了眼睛,嘶声道:“她死了,她已被我快刀杀死了......哈哈......要我交你一具红粉尸体么?来来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玄听他如此说,心下一惊,冷冷道:“你这是找死。”化掌为刀,一招‘暗度陈仓’攻了上来。钟楚知道自己绝不是李玄的对手,可若要他就此放弃,岂能甘心!挥刀变式,试图封住李玄的掌劲。尽管此时钟楚有了袁天罡丹药辅助,内力提升了十几倍,但李玄已非水域冰面当时的境界。李玄见钟楚掌法精妙,内力绵纯凌厉,不禁暗叹道:“可惜了......”招式一变,催动掌力与钟楚封堵之掌撞在一起。

    只听‘轰’地一声,钟楚倒退七八步,捂着胸口,口喷鲜血,摇摇晃晃站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水,深吸一口气,嘶声道:“天地无极,飞龙幻化。天地无极,飞龙幻化......”口中每念一遍,便深吸一口气,连续深吸九口气,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猛地大吼一声,自插入后颈。李玄被吓了一跳,喝道:“要捣什么鬼!”

    钟楚念着口诀,胸口渐渐鼓胀如球,双臂一展,衣衫‘嗤嗤’开裂,凌乱垂落的头发根根直立,一步一步逼近时,喘着粗气,瞪着因充血后变成火红色的双眼,嘶声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玄见他形貌瞬间变得诡异,忽然想起燕无敌痴呆疯癫的样子,喝道:“你服了袁天罡的邪门丹药,若再不顾后果的与我相斗,只怕性命不是坏在我手中,而是最终会坏在自己手中。”钟楚凄然一笑,仰天道:“生死之事,天有注定......我钟某人早就不在乎。”口中叨叨不绝,呼的一掌劈出。

    李玄见钟楚一掌劈来,掌势骤然提升几十倍,不敢大意,凝神聚气,一掌迎了上去,‘蓬’地一声震天响,李玄只觉浑身巨震,而钟楚又蹬蹬退后三步,坐倒在地上。

    钟楚似乎完全失去理智,屁股才沾着地面,已嗖忽跃起,张着嘴狂笑道:“再打我试试!”

    俗话说:横的怕愣,愣的怕不要命。李玄见钟楚以银针自插后颈,片时后便如疯子一样扑来,尽管自己一掌将其击的口喷鲜血,跌倒在地,但他仍如发了疯般不知疼痛不知畏惧的反扑过来,哪还有江湖高手比拼的样子,简直似市井无赖打架一样。

    李玄见其攻势虽恶,身形却明显迟滞,招式力度尽管惊人,却是大开大阖横砸斜抡的笨拙招式,不由想起在少室山相斗过的上官枭雄,当是对方也是以自残方式来激发潜能,最后落了个走火入魔,自取灭亡。如今,钟楚不但服食了袁天罡的邪恶丹药,更使出如此不堪的自残邪法,纵使自己不与其恶斗,恐怕他也活不到天明。

    他长叹一声,闪身避过钟楚击来一招,飞身跃出七八丈,冷冷道:“我以为飞龙幻化是何等高明招式,原来不过是蠢汉使蛮劲的打法。嘿,钟楚,你自己在这玩吧!我没时间奉陪你。”钟楚闻言,摇晃了一下蓬散的脑袋,虎吼一声,似充满凄苦无奈后悔绝望,嗬嗬声中,急追李玄。余人见钟楚这副样子,早已吓得四散逃开,隔岸的柳三锤本打算设法过河相助,远远见自己奉为无敌的钟楚与李玄相斗,直如孩童与大人打斗,毫无还手之力,不由脸色如土,大气不敢喘,狼狈逃走了。

    李玄挂念凌珑的生死情况,不愿理会钟楚,正打算捉住钟楚身侧之人问个清楚,忽听河畔一排柳树下有人轻喝道:“你们这帮欺人恶犬,想要逃走?太不忠不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