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凤山沦陷、第六节 前敌指挥部

    少校骑着一匹瘦小的马，在两名身背大刀的“叛军”护卫下开始穿过凤山脚下的集市。

    天色已经蒙蒙发亮，曾经烧透了半边夜空的冲天火光变成了一股股黑色的、青色的烟雾。城中大规模的爆炸和密集的枪声已经基本消失，只是在远方偶尔传来零星的枪声和惨叫声；马蹄踏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嘚嘚作响，更显得此处的空旷和孤寂。

    少校和他的手下昨夜在体育场刚刚完成了突击空降，这条大街就被叛军接管了，因此并没有像其他街区一样发生残酷的巷战。寂寥的大街空无一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各家各户的青瓦屋檐下依旧密密麻麻挂着灯笼，说明整条长街不久前还沉浸在喜气洋洋的“秋决大集”的热闹气氛中。只是，这毫无人烟的寂静配上灯火通明的场景更显出一种说不出恐怖和怪异。

    房屋之间的小巷里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被踩碎的大车、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翻倒在地的汤锅，烤好的红薯，稀烂的水果、大饼、炸糕……没有完全熄灭的炉子还在冒着青烟，食物也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诉说着此地在“接管”的那一瞬间充斥的暴力、紧张和慌乱。不时有几个巡逻的叛军士兵排成一路纵队，扛着枪迎面而来，一见到少校一行便立正敬礼，他也漫不经心地举手还礼。

    艾利逊少校的心中感慨万千——他亲自参与的“灭国”之战为数不少，凤山战役的艰苦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万万没有想到，这滨海边疆地区的弹丸之地竟然如此难啃，孔博森的反抗竟然如此激烈！况且，进攻的时机又选择在全城人民欢庆盛典的日子，这一战，荼毒的百姓可是不可胜数！他低下头，开始搜肠刮肚努力回忆一些悲天悯人的古老诗句，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陪同的叛军大声叫道：“少校，我们到了！”

    前敌指挥部建在城内东南角一个小小的高地上，远离热闹的街区和大体育场，直面黑黢黢的、庞大的凤山堡垒。一身黑衣的“叛军”在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指挥部内外警戒的卫兵、进进出出的人员清一色都是身穿深绿色制服的蓝海帝国的官兵。少校非常满意战友们快速的战役进度以及高效率的兵力投放。他在门口下了马，同送行的“叛军”护卫们握手道别，验过身份之后便匆匆走进了指挥部的大门。

    “你们来得好快！”一进门，少校差点被浓烈的烟气呛了一个跟头。等他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发现满屋子或坐或站的都是老熟人，便喜笑颜开地同大家打着招呼。正在喷云吐雾海阔天空胡扯的军官们发现少校来了，雀跃着跳起来和他拥抱，“英雄”的欢呼声不绝于耳。艾利逊满眼热泪地和众人抱作一团，真有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感觉。

    “立正！”门口的哨兵大喝一声，欢乐的人群立刻停止了喧闹。只见门口一暗，将军阔步走了进来，满脸笑容地扫视一眼大伙，冲着少校点点头，便把帽子往桌上一扔，淡淡地说：“都到齐了，开始吧。”

    目前来看，形势是比较乐观的。由于蓝海帝国的武装力量与叛军进行了充分的合作，从半夜时分艾利逊少校和他的小组组织突击空降开始，只用了短短六个小时的时间，城内除凤山堡垒之外的全部地域已经基本被控制，而且对堡垒业已形成合围之势。城内最重要的街区和建筑物，例如大体育场、收租院、各要害部门，大型的工厂、发电站、磨坊、水厂等全部占领完毕。在接管过程中由于孔博森集团内部反叛势力的配合，重要的机器设备和物资基本未受损坏，经修复后基本能在第二个黑夜到来之前重新投入运行，保证凤山普通百姓日常生活不致受到太大影响。

    至于在占领过程中出现的人员伤亡，尤其是凤山普通百姓惨重的伤亡，目前暂时属于次要考虑的事宜。

    “我们是要长期占领吗？”一名年轻的军官愣头愣脑地叫了起来。

    将军一愣，笑着点点头说：“是的。我们将长期占领凤山。这是帝国最高军事会议做出的决策。各位注意保密，尤其是对于我们当前的合作者保密。”

    满屋子的人开始嗡嗡谈论起来。

    将军摆摆手，轻轻制止了众人的议论，笑容可掬地说：“你们可能要问，我们的帝国的基业从来都在大海之上，几百年来，就算是对某些大陆上的敌人发动进攻，也是一击就走，从不赖在大陆上，”众人发出了哄笑声，将军点点头，“那么为什么，我们这一次，要在这个地方，扎根不走了呢？”将军见众人竖直了耳朵屏声静气听着自己说话，非常满意自己的语气，以及言语中营造出来的神秘氛围：“不妨透露给众位，我们的大陆政策开始改变了。凤山，将是我们由海向陆的第一步！”

    “喔……”众人惊叹起来，更加起劲地交头接耳。

    “我不妨再透露一点，大家注意保密，”将军得意洋洋地眨眨眼睛，伸出一个手指头，“我们将以凤山为前进基地，向大陆的深处扩展，同大陆上的敌人一决雌雄！”

    “是汉国人吗？”另一位年轻的军官激动地高叫起来。

    “是，也不全是。”将军很满意把房间内的气氛都调动起来了，“诸位可能都知道L仓库吧？”

    年轻的军官们像炸开锅一般，纷乱的交谈声如同开锅沸水一般翻滚着响起。

    “静一静”，将军满面笑容地用双手压了压，“其实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L仓库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诸位都很清楚。不久前我们得到确切情报，它的精确坐标已经确定。”

    众人大哗。年轻的军官们兴奋地满脸通红。

    “安静，诸位！”将军不紧不慢地说，“想得到L仓库的人绝不止我们一个。今后的战斗将是艰苦而漫长的。兄弟们，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快！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把这个该死的凤山堡垒拿下！”

    全体军官齐刷刷站起来立正，激动地吼叫着：“是！将军！”

    艾利逊少校自始至终，都像喝醉酒一般满脸通红晕晕乎乎的。大陆政策？L仓库？这些曾经模模糊糊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的名词和概念，突然毫无征兆地、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让人一时无法接受。

    L仓库，他仅仅知道，那是在遥远的机器时代由某些深谋远虑的组织所建立的，目的正是为了在大崩溃到来之前抢救一些人类今后再也无法制造出来的宝贵物资并精心储藏起来，等待着人类东山再起的那天。几百年来，L仓库的确切位置一直是流传全球的话题，为了寻找、争夺这个神秘的宝藏，不知发生了多少惨烈的战争……现在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蓝海帝国怎么突然一下子，也要参加这场争夺的残酷游戏了？而且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一直处于类似被电击的痴呆状态。

    “少校！”将军有些不满地喊了起来。少校这才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满屋子的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我们的英雄刚刚带伤归队。这次战役他是第一个完成空降的，”将军率先鼓起了掌，“你来介绍一下大体育场空降作战的情况。”满屋子的军官敬畏地盯着少校，也纷纷鼓起了掌。

    少校神态自若地站了起来，先向大家行了个军礼，便简要介绍了昨晚在大体育场上空进行突击空降作战的一些具体情况。紧接着，一名年轻的参谋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介绍起对面那座激战未酣的凤山堡垒。

    那座巨大的堡垒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在于，它并不是一座真正的山，而是由巨大的建筑构件、机器残骸经过数百年堆积而成的一座中空的巨大蜂巢。无数的巢xue、巷道、甬道构成了极其复杂的、千回百转的迷宫，更何况山体内部还有传说中巨大的兵工车间。由叛军作为先导的突击队攻入堡垒内部仅仅一个小时，便遇见了战斗力极其强悍的对手，寸步难行。

    “汉国人！我们直接接触了汉国人的军队！”这位参谋的脸都白了，“根据目前的战斗情况来看，汉国军队的数量还是未知。他们的目的也是未知。此外，孔博森是否在汉国人手中也是未知。”

    指挥部内轻松愉快地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空前紧张。

    又有几个军官开始轮流介绍起目前正在激烈进行的、凤山堡垒内部的战斗。他们身上的硝烟味还没有散尽，看样子刚刚从战场撤下来。

    “最要命的是，我们没有堡垒内部准确的详图。所以只能靠人命来探路。”一名军官指了指着挂在墙上的几张巨大的军用地图，其中有比较详尽的凤山堡垒的立面图和剖面图，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绿色、红色的小旗，表明那里曾经发生了多么残酷激烈的战斗。

    “我们现在已经得知，在这里，”军官指着凤山深处一个巨大的空间，“是孔博森极其秘密的兵工厂，可能正在进行某些秘密武器的研究和生产。这里是凤山堡垒的核心。”

    “什么秘密武器？”将军眉头皱了起来。

    “可能是某种飞机，或者其他的飞行器。”军官不慌不忙地说，“根据叛军的情报，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房间内嗡嗡的议论声骤然大了起来。

    “我再强调一点！这里极有可能是汉国人撤离的出发地。他们可能会利用孔博森的某种飞行器出逃。”另一个军官站起来紧张地说。

    将军一下子站了起来，烦躁地踱来踱去。

    “一号品目前在哪里？”他突然发问，凌厉的目光扫视全场。

    房间内鸦雀无声。

    将军粗浊地喘着气，闭着眼睛思考起来。良久，他睁开眼睛，缓缓地说：“我们必须用最快的时间占领这里，这里，”他指着墙上的大地图，“完全占领。必须切断凤山堡垒一切外逃的路线，消除他们一切外逃的可能。”

    “少校，”将军又转向了艾利逊少校，“这项任务交给你。你必须保证，在总攻发起之后一个小时之内，完成这个任务，必须完成！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准备好你的方案，还有你的人，”他看了看手表，“总攻将在早晨8点开始。”

    少校啪地立正了，他看看那两位年轻的军官，他们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