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荒而逃、第三节 倾巢而出
门外的嘈杂声突然加大，听上去所有人都在大叫大嚷着，似乎还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孔定边猛地站起来，一下子拉开了门叫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一群激动的汉子立刻把他围住了，一个个脸红脖子粗，七嘴八舌地向他诉说着。 “大帅！有人跑了！老何家、老汪家，还有许家……” “大帅，还有李家！他们拉了不少人跑了！还卷走不少东西！！” “这帮****的！大帅还在，寨子还没散伙！这帮****的！……” 几个小伙子被粗暴地推到孔定边面前跪下了，个个鼻青脸肿，看样子刚吃了不少皮rou之苦。 “还好抓到这几个****的！”人们开始激愤地数落起来，“竟然卷着财宝想跑！大帅还在呢！咱们的寨子还在呢，就敢这样，真是反了！……“ “大帅以前怎么对待你们的？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打死这些王八蛋！叛徒！”“打呀，打死他们！”…… 人们一拥而上，几个倒霉蛋瞬间被踹倒了，呛人的烟尘中传来了他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住手！”孔定边大喝一声。大家为之一震，疑惑地停止了殴打。 “别打了，要走，走去！我孔定边不留叛徒。”孔定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走上前去用无比轻蔑的眼神盯着那几个人，“不用打他，来去自由。你们，”他轻轻踢了离他最近的那人一脚，“你们都走吧！” 他们乱纷纷磕了几个响头，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像狗一样悄悄溜走了。 人群中鸦雀无声。 “好了，我宣布，撤离！”孔定边大声喊着，“全面撤离！寨子里所有的人丁在三小时内集结，重要物资全部打包！还有，军委会！”他一一指点着几个人，“你们马上进来开会！” 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宣布完毕，转身就要进屋了。 “大帅，大帅！”人群再一次沸腾起来，乱纷纷地叫嚷起来。大家都被孔定边突然的、独断的命令吓呆了。 “还有，愿意跟我走的，赶紧行动！不愿意走的，我不勉强！”孔定边大声补充了一句。 军委会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尾随着孔大帅进了门。 孔定边的决心已下，不容置疑，整个山寨便迅速行动了起来。山顶上的烽火台冒出滚滚浓烟，提醒孔家寨还散落在凤山各地的探子们立即回山。按照“军委会”紧急会议的命令，寨子里所有的四轮大车、双轮推车、独轮车，以及所有堪用的大牲口立即集中，一切重要物资——包括“大图书馆”内最重要的资料和最宝贵的机器设备零件通通打包装车；同时装车的，还有寨中的全部金银财宝以及珍贵的粮食。 寨中的200多号男丁全副武装，每个人都至少携带了两把大刀，两把火枪，双份的弹药，以及足够支撑7天的干粮和水。军委会把珍藏已久的、最宝贵的步枪全都配发下去，甚至还包括了一挺当做镇寨之宝的机关枪——特意安排三名最精壮的汉子照管和使用。孔大帅以数百年前大陆腹地那个伟大的行军为参考，把寨中的人马分成三个纵队： 红星纵队——全寨的前锋部队，清一色由100多名最年轻、最精悍的小伙子组成，他们配备了自动步枪，将直接面对前方诡谲危险的未知环境，在凤山混乱的大地上为孔家寨的百姓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红章纵队——全寨的“中央纵队”，几十台大车、更多的推车满载着全寨的辎重家当安排在这里；此外，寨中的老老少少上百号女人、老人和小孩也将随着该纵队一同前进； 红安纵队——全寨的后卫部队，全都是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兵，是数年来跟着孔大帅出生入死的家伙。他们配备了那挺宝贝疙瘩般的机关枪，将粉碎一切追踪而来的敌人。 热火朝天的撤离工作在军委会一个又一个急促的命令下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三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人喊马嘶的喧嚣暂时平静下来，孔家寨的全部人马开始默默地向山脚下的“大校场”集中，聆听敬爱的孔大帅最后的训话。 孔定边站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遥望远方，心潮澎湃。 300多号男人，100多号妇女，以及数十号老人和儿童分成六个方阵，静静地站在孔定边面前。精壮的汉子们背负着大刀、长矛和火枪，身上交叉缠满了铮亮的子弹带和干粮袋；妇女们一身短打扮，个个都背着沉重的背篓，装满了热气腾腾的的面饼和米糕；老人和孩子们人手一只磨得尖尖的竹枪，既可以当拐杖，也可以在紧急情况下做防身之用。没有说话，没有声音，几百双眼睛沉默地盯着孔定边，大帅也在沉默地看着他们。 军委会的助手先简单介绍了一下当前的严峻形势，介绍了寨子中的各项物资打包清运的情况；然后严肃地指出：孔大帅和军委会的决策是正确的，是不容置疑的，是为着孔家寨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命运着想的。留下来的人，必须团结在孔大帅身边，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这让下面的人禁不住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孔定边竟然不知从何说起。数天来急转直下的形势仿佛狂暴的山洪，卷裹着他朝着未知的命运前进，这让过惯了安稳日子的他感慨万千。他曾经无数次地站在这张木桌上，向着他们发布着各式各样的讲话——土匪们要来进犯了，他站在这里面对着年轻的战士们发表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演说；要过新年了，他站在这里向父老们恭贺新春；寨中发生纠纷了，他站在这里苦口婆心进行劝解——如今，他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着寨中的全部男女老幼训话。 眼下已近傍晚时分，深冬的空气是那样得清冽干燥，深冬的天空是那样幽深通透。太阳已经化身为一轮血红的大圆盘，缓慢地、势不可挡地向西方的地平线坠落。一直在怒吼的东北风不知何时静悄悄停了下来，身边的树枝纹丝不动，竟然给人一种春天马上就要来临了的错觉。山寨的各个洞窟和坑道已经完全平静了，大搬家所激起的烟尘在逐渐消散。终年忙乱不堪的孔家寨，竟然前所未有地呈现出一派宁静的氛围。 东方的凤山笼罩在浓重的烟雾中，那里的情况依旧扑朔迷离。寨中的探子刚刚回来，带回了目前为止一切平安的情报。也就是说，暂时还看不到蓝海帝国从凤山大肆出击，向这个方向大规模深入进剿的迹象。孔定边忧郁地望向西南方，那里将是他们前进的方向，他们的目的地，他们的命运与归宿。那里已经完全被夕阳镀上了一道耀眼的金边，仿佛地平线上一堵长长的火墙。就在不远处尘土飞扬的大道上，隐约可见一列列星星点点的光芒——凤山的百姓已经开始大规模地逃亡了。“这是凤山的末日……”孔定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大帅……”身边的助手轻轻捅了捅心事重重的孔定边，他猛地回过神来。 孔定边的目光收回到眼前这群黑压压的人头之上，泪光闪闪。憋了半天，他终于大吼一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