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科幻小说 - 木卫二在线阅读 - 第十三章 海盗之国、第六节 分裂

第十三章 海盗之国、第六节 分裂

    此时此刻,并不是只有孔定边与明月陷入了痛苦之中,燕妮也是其中的一个。这名高大、健壮、漂亮的日耳曼女人,这名依靠着自己的勤奋与努力极其罕见地当上了蓝星共和国海军陆战队少校的女人,这名曾经以她的聪明才智与广泛人脉在乌萨人东方治理体系中占据高位的女人,这名曾经是四叶草计划最坚定的支持者以及直接负责人,现在却突然悲哀地发现,她已经毫无存在的必要了。

    白雪寒牢牢掌握着一切她想要的秘密,而且自从登陆克拉伊始,这死女人便和她关系不睦;艾利逊少校不用说,在关键时刻总是对那该死的姑娘言听计从;至于孔定边与明月……算了吧,一个是悲观动摇的机会主义者,一个是形迹可疑的哑巴,他们俩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至于掌握着他们命运的那些哈桑人,尤其是那个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明显和白雪寒他们打得更加火热一些……放眼四周,她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真正值得她信赖人!不……她也曾经有过她的自己人,她贴心的战士!只不过,那些人已经统统消失在可怕的大南海之中,消失在克拉地下城恐怖的洪流之中了……

    一种出于孤单所带来的哀伤慢慢涌上心头,燕妮变得自怨自艾起来。她开始恨起了少校——同样都是高贵的白人,他为什么宁可和那个矮小的黄种女人搅在一起!他本来是一个蓝海人,到底出于怎样阴暗的目的,竟然起劲地帮助他的死敌,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舍生忘死,着了魔一般跟着那姑娘走下去?这不正常,极不正常!

    燕妮的大脑在全功率运行着,混乱的念头、自我臆想所点燃的激情把她的脸庞烧得通红。她控制不住地回想、分析着过去所经历的一切事件。就在他们之中,一定存在着一个阴谋——她突然想到这一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没错,一个巨大的阴谋。显而易见,白雪寒就是那个该死的主谋,而少校也变得形迹可疑……而她自己,可怜的孔定边夫妇,还有那个糊里糊涂的明月,更不用说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都将成为那两个别有用心的阴谋家的牺牲品。那两个家伙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把他们这些人,乃至凤山、龙潭、章州、克拉……千千万万无辜的人作为最卑贱的踏板与炮灰,毫不犹豫、毫不顾忌地利用他们,欺骗他们,榨取他们……当凤山笼罩在火海之中时,当龙潭在可怕的泥石流之下崩溃之时,当章州悲惨地呻吟在蓝海的摧残之下时,当吉塞拉的同伴们悲壮地驶向可怕的陷阱时,当克拉毫无理由地淹没在滔天大水中时……他们可曾表示出一丝一毫的犹豫与怜悯?他们可曾让自己的铁石心肠稍微软化一丁点?他们可曾停下可怕的脚步?……不,他们没有!他们在流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之后,犟驴一般地继续前进了。这除了用完全丧失人性来解释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呢?

    能够让他们丧失人性、中了魔法一般苦苦追寻,并且拉上了成千上万的人为之丧命的东西,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呢?难道真的如同白雪寒乃至乌萨的弗里茨所宣称的那样,是上一个时代人类智慧的结晶,一件神奇的、能够给这些地面上挣扎匍匐的、可怜人类的幸存者们带来幸福和安宁的宝物吗?如此光辉灿烂、正义凛然的宝物怎么可能还在未露面之时就给人们带来那样多的血腥气息和可怕的灾难呢?难道……那件东西,不正是孔定边所宣称的邪物吗?那位所谓的“神”,不正是孔定边所宣称的邪神吗?难道……他们穷其所有所追寻的,难道不正是……魔鬼吗?

    魔鬼!燕妮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竟然害怕地想躲到床底下去。房间依旧闷热,桌上的蜡烛还在静静地燃烧着,窗外一丝风也没有,从远处传来了隐约的乐曲声和喧闹声。她赶紧跪在窗口,满头大汗向着她的圣母默默祈祷。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大脑,一时间她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绝不能再耽搁了!绝不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至毁灭了!燕妮如同一个刚刚发病的精神病人一般,一边狂热地咕哝着一边悄悄打开了门,朝着幽暗的走廊探头探脑——时值深夜,走廊内哈桑的卫兵们都已不见踪影。她飞快地冲出了房门,如同兔子一般在走廊内窜来窜去,凭着记忆来到了孔定边的房间门前。

    门开了,燕妮惊讶地发现明月竟然也在。两个人似乎刚刚痛哭过,双目红肿,垂头丧气地对坐在桌前,房间内的气氛简直就像刚死过人一般。

    孔定边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大吃一惊——公平地说,他自始至终和这个洋婆子在私下都没什么交流,更何况他们这伙人实际上处于哈桑严格的“软禁”状态之中——惊恐地一跃而起,把燕妮猛力拽了进来,朝走廊内张望之后小心翼翼关上了房门。

    “你疯了!”孔定边哑着嗓子喊,“他们发现了会要你我的命!”

    “我……我有话对你说,”燕妮变得吞吞吐吐,“非常重要。”她悄悄瞥了一眼明月。

    “你说吧,她是我的人。”孔定边更加惊讶了,也转过头看了一眼明月。明月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燕妮便絮絮叨叨把她的想法和盘托出了,当然她忘不了添油加醋地发泄自己对于白雪寒和少校的不满。燕妮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简直是在直着脖子喊叫了,这让孔定边与明月更加惊恐。

    孔定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唾弃自己的动摇与懦弱,鄙夷自己粗浅的见识和不断冒出来的傻念头。他到现在已经基本上放弃了挣扎的意志和勇气,放弃不停地追问自己行为意义何在的可笑举动了——他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当做白雪寒与少校的附属品——他们的意见和观点总是正确的,跟着走就是了。假如上天给孔定边一个机会,让他来领导一切,那么这个一无所有的无知农民、土匪头子,又能有什么样的能量和本事,胆敢驾驭这样一个宏大的行动呢?他自己又有什么样的宏伟计划,来感召、吸引他的伙伴们追随他前进呢?退一万步来讲,他出于某种原因愤然离开了这里,他又能往何处去呢?如果真的半途而废,那么他的下场,又和那些千千万万死去的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不,他绝不甘心卑微地活着,或者默默无闻地死去;但是孔定边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远远不能支撑他的野心……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在他的同伴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和他观点一模一样的人,而那个人,是一个他认为永远不可能和自己有什么交集的外国女人!!孔定边的潜意识之中那些已经被深深压抑下去的“大逆不道”的想法瞬间复活了,一股热血涌上了头颅,把他的太阳xue顶得生疼。

    “你说这些,要怎么样呢?”孔定边拼命压制着自己狂跳的心脏,颤着声小心试探着,“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你别误会我!”燕妮似乎有些紧张,“我不是离间你们,我只是觉得,哈桑人和他们的计划是严重不靠谱的,至于白雪寒和少校……极有可能被带入了邪路!他们被利用了,是的!”

    “就算是,你打算怎么样呢?”

    “我们走!”燕妮的声音大得连她自己都吓一跳,“我们离开这里,离开他们!我们不能送死!”

    孔定边和明月也被她吓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去哪里?”

    “去乌萨!”燕妮双眼放光,“去我的国家!那也是一个美丽的、幸福的共和国……”

    “蓝星共和国?”孔定边与明月面面相觑。

    燕妮似乎打定了主意,并且已经形成了一整套丝毫不输于白雪寒所执着的那样宏伟的计划。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论证此时此刻离开,是一个多么重要的、生死攸关的正确选择;她怀着无限骄傲与自豪地描述其她所出生的国家——这是半年来孔定边与明月第一次听到她亲口讲述她的故乡——一个坐落在欧亚大陆西北角的、被莽莽黑森林与白皑皑雪山环绕的一个风景如画的国家,而早在机器时代,她的祖先们就以勤劳、严谨、刻苦以及惊人的技术天分闻名全球,创造出了光辉灿烂的工业文明;而在黑暗时代降临之后,她的族人们又率先从巨大的灾难之中恢复过来,并且极其罕见地保有了大量机器时代所遗留的精华……

    “如果我们真的去寻找神,我相信我的国家一定也有类似的计划,一定会有!”燕妮显然并不了解她国家的全部,只能一遍又一遍靠着豪迈的语句来虚张声势,“我记得弗里茨曾经说过,我们的国家正在同汉帝国进行相关的合作,他们的新曙光号,也有我们的一部分,而且,我们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技术……”

    “我有个问题,”明月突然比划起了手势。燕妮不懂那一套手语,不得不转向了孔定边。

    “她在问,”孔定边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们乌萨人,为什么有那样多的……病人?”

    “什么病人?”燕妮一时间不知所措。

    “就像我见过的那样……你们的很多人,”孔定边的脸有些红了,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全身都是白的,白得吓人……白雪寒说是什么白化病人……”

    “去她妈的!”燕妮又羞又怒,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哑巴姑娘竟然对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感兴趣,而孔定边转述白雪寒的话简直让她的情绪糟糕透了,“遗传,遗传你懂吗?”

    “遗传?”孔定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说,乌萨人的祖先都是这样的?”

    “不!很久以前不是!”燕妮没好气地说,“那是经历了一次事故……”她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讨论。”

    “好吧……”孔定边沉吟着说,“如果跟着你走的话……你有什么计划吗?”

    “船!”燕妮一下子兴奋起来,“每隔三天,这里的港口都有三到四艘大船停靠。我仔细观察过,那些都是定期的……运奴船。”

    “运奴船!”两个人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是的,运奴船,这是印度洋的传统贸易……”燕妮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在章州也做过这样的买卖。”

    孔定边与明月对望一眼。

    “然后呢?”

    “夺取一艘!我有丰富的航海经验和精湛的技术!”

    “你一个人开船?”

    “完全可以……”

    “那么,然后呢?”

    “我们北上……穿越红海,经运河进入地中海,然后,向北,再向北,就可以登陆了……那里就是我的国家!”

    “运河?”

    “是的,苏伊士运河……那条运河还在正常运行,我们在运河的北侧有很大的贸易站!”

    燕妮胸有成竹侃侃而谈,脸庞被激情烧得红扑扑的,“相信我,这是最近的道路,这是天赐的良机!运气好的话,我们只要一周,一周的时间就能到达!只要进入地中海……整个东地中海都是我国的势力范围!能够绝对确保我们的安全……”

    “然后呢?”孔定边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燕妮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汉子竟然令人讨厌地不断追问下去,她想了想,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眺望着远方漆黑的夜空。

    “到了我的国家,我们就自由了。”她的语调变得无比平静,“你们想干什么都可以。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继续从事寻找神的伟大事业,我相信在我的国家一定有无数的人在做着和我们现在做的一模一样的事情……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安安静静地、不再为外人打扰地生活下去……”她转过身盯着孔定边,眼神清澈极了,“相信我,我的主席。我的国家能够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安宁,平静,还有实现梦想的一切必备条件。”

    明月再一次飞快地比划起来,孔定边呆呆地看着,不时连连点头。

    “明月在问,”孔定边吞吞吐吐地说,“如果你只是在说漂亮话,如果你只是想尽快回到你的国家,如果你仅仅是想在回家的路上多增加两个同伴……那么,你和白雪寒他们,和那个王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燕妮有些恼羞成怒,“我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当然,我确实想回到我的国家,这我一点也不否认。仅仅凭借我自己的能力,我就能轻松做到这一点……”她轻蔑地斜眼看着二人,“我可是千锤百炼的乌萨海军陆战队的少校,乌萨章州贸易站的负责人之一!讲一句最难听的话,”她不客气的指点着孔定边,“从这里逃出去,如果还要带上你们两个……对我来说可是不折不扣的累赘!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明月的脸一下子胀红了,气鼓鼓地看着这名狂妄的洋婆子。

    “别那么看着我,可爱的姑娘,”燕妮悄悄软化了自己盛气凌人的态度,“我之所以这样讲,是有道理的。你们毕竟是东方人,毕竟只是局限在那一块小小的地方;你们几乎没有横跨全球大洋的经历和经验……而我,”她得意洋洋地说,“这里已近接近我的国家,我对它就像对我家门口的森林一样熟悉。”

    “你真的那么有把握吗……”孔定边若有所思的地咕哝起来。他在问燕妮,更像是在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我有绝对的把握!”燕妮斩钉截铁地把手一挥,“我必须走了,你们好好想一下。明天他们还要开会,讨论那些可笑荒唐的计划。时间不等人,等明天结束之后,我再来找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想一想……”她忽的站了起来,冲着目瞪口呆的二人点了点头,便消失在门口了。

    燕妮鬼魅般的来访、无比唐突的一席话使得两个人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姑且先不去关心她所说的一切是否合情合理,真正震惊了孔定边与明月的,则是他们这个小小团队无可挽回的分裂,是对于彼此之间坚如磐石的团结的背离与唾弃;这种团结,曾经支撑着他们从凤山一路走到了哈桑——无论经历了多么大的灾难困苦、生死考验,他们内心深处始终坚信,冥冥之中必定有一种光明的力量在感召他们;在这种感召之下,人与人之间那种彼此照顾、相互扶持的感情似乎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兄弟姐妹的亲情,而已经升华为一种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伟大情感。这种情感,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之中。在文明倒退、战乱频繁的黑暗时代,在这个到处充斥着尔虞我诈的丛林社会,如此纯洁的情感多么令人珍惜,多么令人温暖……让人伤心的是,这仅存的一点纯洁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孔定边与明月突然悲哀地发现,就在他们之间,一道微小的缝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扩大成危险的裂痕,如果他们再视而不见,总有一天那道裂缝终将变成血盆大口,把所有人吞吃得一干二净!正如同一条最古老的格言所讲述的那样,猜忌,是一条阴冷的毒蛇;它时刻隐藏在最黑暗的角落里,时不时窜出来狠狠咬上一口——没错,这条毒蛇现在已经咬中他们了。

    房间内的空气如同坟墓一样死寂。良久,孔定边与明月才如蒙大赦一般深深透了一口气,彼此之间凄楚地对望一眼。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听她的吗?”明月有些不知所措地比划起来,神情沮丧极了。

    怎么办?孔定边有些冲动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永远热爱随遇而安、一直渴望着能过上舒舒服服小日子的他,悲哀地发现,他的人生又到了一个重大的十字路口,又到了一个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做出抉择的、令人无比厌恶的时刻了。他还能怎么办呢?一个小小山寨内成长起来的、对着遥远的过去有着模模糊糊认识的地地道道的农民,突然被莫名其妙地卷进了一个巨大的命运漩涡,不得不面对一个突如其来的、神秘的、可怕的巨大世界,他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呢?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糟糕的地步——深陷陌生的异域,面对未知的命运,远离自己的家乡,同胞不知所终,义父下落不明,老婆孩子也悲惨地死去——他除了更加小心翼翼地依附于强大的力量和人物——比如说,白雪寒,或者燕妮——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一股酸热之气涌进了孔定边的鼻腔,他的眼眶又不争气地滴落出几滴泪水。他突然觉得自己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狗至少还能够为自己的地盘和利益汪汪叫两声,甚至和对方拼命,而他,自从离开凤山以来只能仰人鼻息!不,这不是他想要的,这样的生活和精神状态绝不是一名30来岁、身材高大、血气方刚的汉子所应得的!

    明月眼看着这名陪伴在身边半年时光的男人喘着粗气烦躁地走来走去,不由得一阵阵心悸。孔博森已经消失不见,她没有任何亲人了。即便她是一个杀人如麻、身手强悍的保镖,也毕竟是一个女人;老头子在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不要让凤山后继无人”——如同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明月慢慢站起身,拉住了孔定边的衣袖。

    “老头子最后的指令,”明月比划起来,“你准备执行吗?”

    “什么指令?”孔定边疑惑地看着她。

    “把我配给你……”明月的脸羞得通红,情不自禁低下头来。

    “……,”孔定边心中一动。明月其实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他早就知道,何况她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也是他们团队之中彼此最早认识、生死相依的战友和同志,只不过……他仰起头,观察着天花板上纷繁复杂的阿拉伯花纹良久,一下子紧紧握住了明月冰凉的手,斩钉截铁地说:“我执行。你做我的老婆吧……”

    明月点了点头,泪眼婆娑。

    “明天我们还去开那个会,”孔定边放开了她,若有所思地说,“看看情况。跟着白雪寒他们纯粹是送死,跟着燕妮也算是九死一生。明月啊,我想明白了,从现在起,我们要为自己活着!我们找机会一定要逃出去,远离这一切,找一个美丽的、安静的小地方,太太平平过着我们的小日子……”

    明月已经奇迹般的完全变成了一个温顺的小女人,红着脸小心翼翼依偎在孔定边的肩头,不停地点头称是。除了白雪寒这类异数,任何一个普通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追求的不就是温馨的小家庭、安稳宁静的生活吗?明月除了自幼跟随在一名“大人物”的身边,可能稍微见多识广一点;但是,从本质上来讲,她不也是区区凤山出来的一名普通姑娘么?她的价值观、生活态度,乃至抱负、理想同孔定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孔定边有些惆怅地眺望着窗外的灯火,心中惴惴不安。命运在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无论如何,他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