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已经死了?
猛然想起那个一起落下来的人,李小然顿时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活着吗?还是已经死了? 这个时候,他是否是坏人,是不是比这黑暗还要危险,她已经理会不了,只知道他跟自己是同类,是区别于这未知黑暗的已知。 “喂!喂——”大脑反应之前,嘴里已经发出喊声,“喂!喂!你在哪里?”喊声带着哭腔,还有控制不住的颤抖,“你在不在?喂!回答我啊!喂!你在不在……” 仿佛是幻觉,某个方向隐约传来呻吟声,她立刻停下来,屏息倾听。那声音却消失无踪。她不死心地朝着感觉呻吟声传来的方向摸索着爬了几步,突然,右手碰到了一片温热柔软,她尖叫一声缩回手,刚要往后逃,耳边却清楚地听到一声呻吟。 是他! 李小然赶忙又爬过去,摸到一双脚,顺着往上找到胸口,找到脸,虽然微弱,却还有呼吸。她一把将他抱住,真切感知他的体温和心跳后,泪水立刻奔涌而出,哭声抑制不住地从嘴里钻出来。 鼻中是浓烈的血腥味,她仓惶地望着四周,竭力想从黑暗中获知可能的危险。血腥味会不会引来野兽?有没有毒蛇?还有没有别的人,坏人?好人? 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和心跳,李小然睁大了眼瞪着黑暗,抽泣着,静候着不可知的未来。 …… …… “……妈,我要吃糖醋排骨……你是谁?……别把电视开得那么大声,吵死了!……谁?谁在哪儿?……啊——别杀我……” 寒光从胸口冒出来,鲜血流出来,越来越多……四周全是血……有人桀桀笑着,一把寒光四溢的宝剑穿破黑暗,穿进胸口…… 李小然倒抽着冷气睁开眼。 眼前一片明媚。 清晨的空气,带着潮湿和花香,属于黑暗的声音消失了,鸟儿们婉转嘤啼,伴随着露水滴落和嫩芽破土而出的勃动,生命的交响乐缓缓流动,回旋在草间树丛。远远的,随风摇摆的枝叶后,静谧地映射出波光粼粼。四面群峰环绕,身后陡峭的崖壁上伸出的几棵巨大老树和身后大树枝叶繁茂如盖,掩不住百花似锦。身下,层层叠叠的落叶,铺垫成巨毯,与绿色草地遥遥相接。 李小然不由欢叫出声,摇晃怀中的身体:“你看!你看!”低头看去,心里却是一凉,劫后余生的狂喜霎时变成冰寒。怀中人满身满脸的血迹,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只剩下胸口还有些许温度,虽然还有隐约的呼吸,却仿佛随时都会消失,最终只会在她手里留下一具冷冷的躯壳。 “喂。你别吓我,你醒醒啊……”李小然看着他脸上还有自己留下的泪痕,咬牙生生将快要涌出的泪水逼回去,却逼不回呜咽,“快醒醒!求求你,求求你——你可别死!听到了没有?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终于还是哭出来…… 阳光的温度渐渐升高。落叶堆上方的大树遮蔽出一片荫凉。她将两人染了血的衣物拿到远处水潭中仔细清洗后挂晒在灌木丛上,又撕了早就破烂的裙角沾湿替韦谏清洗身上血迹。忙完这些,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饿得心慌,她在潭边捧了几口水喝下,坐回他身边。自己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不少划伤,在水边清洗时,也看到额头上脸上老长的擦痕。 这回算是彻底毁容了。 身边的韦谏看上去更惨。衣服靴子都残破不堪,全身伤痕累累,右手腕擦去一大片皮肤,触目惊心。如果伤口发炎化脓的话,就只有等着阎王来收人了。 要是有酒精和抗生素就好了,有个创可贴都好。 突然想起薛太医给的治伤药一直带在身边当作乳霜用,摸摸怀里,不在,起身在四处枯叶中弯腰仔细地找了几遍,也没有,终于死心。 头顶上突然几声异响,树叶纷落。她吃了一惊,本能地后退一步,却隐约看到树叶间一抹白色的影子。 “小虎?”又惊又喜地上前,难以置信地揉眼。 果然,小老虎很狼狈地前爪挂在一根树枝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不敢下,全身都在发着抖,听到她唤,连声叫起来。李小然在下面看得心焦却无能为力。好一会儿,树皮撕裂,脱力的小虎终于掉落下来。她高举双手,牢牢将它接住抱进怀里。 小虎样子很凄惨,白色的皮毛不再光鲜,额头上还有道小指长的伤口,血把周围的毛都染红了,一被碰到伤处就呜呜哀叫,可怜极了。 “还好还好,”李小然呜呜咽咽,将脸埋在它毛中,“都是命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替小虎清理了一下,安置在韦谏腰侧。它哼哼唧唧地缩成一团,慢慢闭上双眼,但一有响动便立刻睁开眼,惊惶地望着四周。李小然心疼地躺过去,安抚着它,靠着韦谏,渐渐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太阳已经跑到天空的另一侧。 除了饥饿感,全身上下已经舒服了许多。小虎的精神也好了些,韦谏的气息仍旧微弱,不留意的话几乎察觉不到。她将自己晒干的衣服撕了些布条松松包在他比较大的几个伤口上,期盼着阳光已经杀死“绷带”上尽可能多的细菌。 用剩下的布条蘸水润了润他的唇。之前替他擦脸上没受伤的地方时就发现似乎布上除了血还沾了别的东西,擦过之后的皮肤明显有了些变化。隐隐觉得他脸上似乎在本来皮肤上覆盖着一层什么。 这山谷中也许没什么猛兽,李小然很侥幸地希望着。至少目前为止见到的rou食动物就是他们二个人一只虎,甚至与她很犯冲的蛇都没影子。当然也不见任何人类存在的痕迹。 黄昏时,陆陆续续有些草食动物来到潭边喝水。水里常常有鱼儿游上水面,可惜,李小然不知道没有鱼竿怎么才能抓到。很多树上挂着果,草地树干上也有大个大个的蘑菇,因为担心有毒,就算没有毒,生吃也是很大的挑战,她也只能看着眼馋。小虎开始起身走动——虽然还踉踉跄跄的——不时地在地上刨刨,或者嚼嚼青草。李小然也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仔细辨认自己认识的植物,试图让幼年时一帮小伙伴窝在草地里乱嚼青草的经验发挥作用。 ——植物在几百年以内的进化应该不大吧…… 李小然绞尽脑汁回想着中学时代学过的植物学,一边祈祷着老天爷不要让自己在脱险之前都只能以青草为生。 不远处坡上几只应该是鹿一样的动物,正一边吃着,一边斜着明亮得过分的眼睛瞅过来,一点儿也不怕人。李小然认命地直起身,捶着发酸的腰走过去时,那几只动物也仅仅稍稍移开一点距离。 矮身观察着它们之前吃的植物,脚边有株长着红色小果的植物,她直觉地伸手一拔,没动,刨开周围的泥土,像萝卜一样的根茎露出来,长长的根须、粗粗的茎,盘根错节——很眼熟。如果在药店里,她可以大胆猜测这是人参,现在,只能在后悔着大学没有选修植物学的同时,掰下一小块抛给不远处的那几只动物,看着其中一只试探着上前吃掉,然后又看着“小白鼠”太阳落山时都还在活蹦乱跳,这才将那根“萝卜”在水潭里洗净吃了小半,硬生生塞些给小虎,惹得小虎龇牙咧嘴逃得老远,又嚼了汁液用嘴喂给韦谏,喂到第三口的时候,韦谏的喉咙有了吞咽的动作。 这天夜里,韦谏的情况突然变得不好,似乎被极端的痛苦折磨,嘴里持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身体不停地翻滚抽搐,一会儿大汗如雨、一会儿又全身冰冷,很是吓人。李小然一边哭,一边照顾韦谏,一边与自己身体奇怪的燥热纠缠,在满天的星光下失眠,直到天亮时,忍不住去水潭边洗了个脸,才好像舒服了些,而且逮到了一条倒霉的、不怕人的,在她身边直打转的鱼。
韦谏仍旧没醒,生命的气息却奇迹般重新在他身上复苏,体温恢复到正常,呼吸也变得沉稳。 小虎的精神明显好了,很有兴致地抱着那条倒霉的小鱼啃。 很明确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象小虎那样生吃鱼rou,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李小然都在拿着树枝研究钻木取火,奇怪的是这一天下来,竟也没怎么觉得肚子饿。在第n次取火失败之后,她醍醐灌顶般地从地上跳起来,将刚刚睡着的小虎吓了一大跳。 “我知道了!”她朝着小虎欢呼,“肯定是那根‘萝卜’——太补了,弄得我一晚睡不好!如果能再找到一根就好了……” 钻木取火被丢在一旁,她热情高涨地带着小虎继续在周围的草地里翻找,可惜,天黑时找到几个熟透掉在地上的野桃,此外一无所获。 第二天,中午下起了大雨。李小然忙着用落叶给韦谏挡雨。雨停后,在泥土里找到肥大的蚯蚓,用耳扣做鱼钩,用韦谏长长的发丝做鱼线,在水潭边忙了一天。鱼没钓到,小虎礼节性地吃了些“鱼饵”。韦谏稍稍平静了些,偶尔发作,反而让人觉得他是活着的。 第三天,小虎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只小乌龟,可惜忙了半天却只在龟壳上留下了许多口水,最后是李小然咬着牙狠心用树枝搅烂了龟rou才让它勉强解决了两餐。也许是老天眷顾,在上次发现“萝卜”的地方五百米左右距离远的灌木旁,找到了另一颗更大些的“萝卜”。她没敢再吃,只是喂给韦谏,又强行塞了一点给小虎。 第四天,在林子里找食物的时候,恍眼看到只豹一样的动物,吓得她一整天都躲着不敢出去,两餐都用存留下来的野果解决了。可怜了小虎,饿得哀哀直叫。 幸好,那只动物此后也再没出现。 也许是眼花看错了,后来她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第五天,李小然带着小虎从水潭边用大叶子做成的容器打水回来时,韦谏睁开了双眼。 第六天,利用幼儿的无知,抓住了那群食草动物里面刚出生不久的一小只,在它清澈玉石般眼睛的注视下,她哭着折断了它的脖子。 第七天,一夜噩梦的李小然顶着双熊猫眼,在清醒了一小会儿的韦谏的指引下,在他腰带夹层找到火镰,学着点着了火,数天来,终于吃到熟食…… 不知是第几天的清晨,李小然睁开眼,就看到韦谏静静地站在近旁,萧索地望着远方,还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完全清洗过后的面容隐约还有原来的样子,但已是另一张脸。虽然衣衫破烂、伤痕累累,仍是惊人地俊逸脱尘,与那水光山色相映,恍若画中景象。 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随即转身离去,还来不及追问去哪儿,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丛后。 因为震撼,因为浑身没有力气,看看小虎,也是一副蔫耷耷的样子,李小然丢开了追着出去的念头。 黄昏时,韦谏如同离去般突然地回来,带着一把植物、一只死去的小动物。 那些植物一半食用,另一半被砸烂出汁液涂抹在伤口,连同小虎的额头也抹了些。此后,韦谏就在水潭边盘腿打坐至天黑,而后也只是远远睡在一边,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韦谏用树枝灌木搭出了小屋。他每天清晨离开,中午之前带着食物回来,其余时间就在潭边静坐。 虽然不明所以,李小然却隐隐感觉到他身上起了某种变化。初遇时那种阴森凌厉的气息不知何时消失,他的眼神越来越平静,清透得就像清晨的蓝天;神情渐渐淡漠,却有别于刻意的森冷……看着他静静的身影,常常令她有种错觉,仿佛,他就是这天地的一部分——那么自然却又无法忽略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