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掌权(三)
稀稀拉拉的队伍站在诺大的校场上,显得寥寥无几,毫不起眼,木晗一眼望去,人数绝对不超过二百人,而且士兵们的眼中,大部分都流露出一阵麻木,没有半点生气。 回过头,木晗森然道:“李全仁,按朝廷军律,百人为一都,设都头,五都为一营,设指挥,任县令属官,领军驻守县府,我不谈每县还自行征召的三百人,就说说这五百人,你自己看看有吗?我看连二百人都没有!”木晗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李全仁急忙开口辩解,但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木晗怒目圆瞪,厉呵一声,“给我拿下!” 格列布早就等在一旁,张开大手,狞笑一声,就像看见了美味的猎物一样,直扑了过去,李全仁一见不妙,连忙后退,刚摆出架势,想要反抗,就被人像抓小鸡一样提到了空中。 指了指与狗熊有的一比的粗壮胳膊,格列布狰狞道:“和你黑爷玩横的,你小子还差了点!” 李全仁被提在空中,脸憋得通红,大喊道:“大人,大人!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无权抓我!” 木晗轻蔑的一笑,“依高祖令,本县有下属的人事监察权,若事情从急,可自行处置后,再行上报!” 李全仁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再委曲求全也没有任何用处,索性脸皮一撕,恨道:“姓木的,我知道,我碍着你的眼了,但你可以去问问,这后蜀的地界上哪个县的指挥,不吃空饷,不喝兵血!你以为这些银两,都是我一个人贪墨的吗?你们这些上官拿的比我多得多!” 慢慢地走到李全仁的身前,木晗紧盯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也不管以前怎么样,但从现在开始,只要我在洮县一天,就是不可以!”然后一摆手大喝一声,“给我带下去!” 格列布裂开大嘴嘿嘿一笑,二话不说,拖着李全仁就向下走去。 坚硬的泥土,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伴随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李全仁大喊道:“大人,大人,你不能杀我,我不能死啊,我上有老娘,下有幼子啊!大人!” 木晗当然不会蠢到当场斩杀李全仁,虽说有高祖令在,但既然已经为官,有些事就要知道分寸,懂得进退,向昭海尔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便转身离去。 校场内士兵们鸦雀无声,与刚才的两眼无神,表情麻木相比,此时,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被震惊的合不拢嘴,在他们眼中,就像天一样大的李指挥,说拿下就被拿下了,直到这一刻,都不敢相信。 木晗走上校场中央的高台,细细的打量着,台下的士兵,以后这就是自己的队伍,要说这一刻不兴奋,那肯定是假的,组织了一下语言,高呼一声:“兄弟们,从即日起,将没有任何人再可以贪墨你们的卖命钱,就连一分一毫都不行!” 本以为下面会欢呼一片,但过了好一会,一个士兵才在众人的推举下站了出来,弱弱的问道:“县令老爷,能把欠的饷银发一下吗?大家伙已经六个月没拿过饷了,要是实在为难,先发一个月也行。” 吃空饷,喝兵血,还欠饷六个月,木晗心里一阵悲痛,如此官军怎有战力! 快步走下高台,木晗来到这名士兵的身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什么职务?” “禀大人,小的杨一虎,现任甲都都头一职。” 从怀里取出一枚印章,木晗郑重的交到杨一虎的手上,正色道:“这是本县的私人印章,现在就压在你这里,明天,我亲自带饷银过来换回!” 校场上的兵士们先是一愣,紧接着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但这阵欢呼声,在木晗的耳朵里却感到甚是别扭,当兵拿饷,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想到在自己的兵士眼中,却好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嘲讽。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陪着木晗,走进县兵大营指挥所。端坐在指挥所的主位上,木晗严肃的吩咐道:“昭海尔!县兵大营的事,先由你负责,抓紧时间把兵员的差额补满,一会我去趟县里的户房,提些银子出来,把欠饷全发了!” 昭海尔抱拳应道:“是,少主,我立刻去办!”片刻,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全发?” 木晗点点头道:“全发,不仅这次全发,以后的兵饷也要准时,足额的发给士兵,你记下这条,作为我们以后的军纪!。” 昭海尔点点头,退到一旁,木晗又怕他对此事不上心,正色叮嘱道:“这个事,今晚每个士兵都要传达到,明天我亲自带饷银过来,他们是我们立足乱世的根本,可马虎不得!” 昭海尔再次领命,“请少主放心!” 立在一旁的格列布,见两人商量完,上前一步,请示道:“少主,李全仁那边要不要动大刑?这家伙虽然怕死,但还颇有骨头,到现在只是求饶,半个有用的信息没说!” 木晗摆摆手,笑道:“说不说都没有关系,现在洮县的大权在我们手中,他李长风,就是我们刀俎下的鱼rou,上次让他侥幸,捡回一条狗命,这次我倒要看看,他还逃不逃得掉?!” “逃不掉了!”李长风一屁股跌落在地,两眼无神,大厅内一片狼藉,正妻李周氏领着侍女瑟瑟发抖的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今天一早,李长风满心欢喜地叫上李周氏,陪着自己坐在大厅,等待消息,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陈四身陷大牢,顿时是如同当头棒喝,愣在原地,不敢置信,李周氏和丫鬟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好一阵忙活,才让他回过神来。 回过神的李长风,当场喷出一口心头血,顾不上自己的身体,连忙叫人前往县兵大营送信,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信使根本就进不去大营,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李全仁也完了,木家的小子,已经将兵权抓在了手中。 现在对方是有兵有粮,还有官府身份,自己怎么和他抗衡,他现在要对付自己,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完了,李家完了。 李周氏和府里的下人们看着李长风失魂落魄的模样,天一下子就塌了下来,个个都面如死灰,他们的身家性命早就和李氏绑在一起,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泪。 “老爷,老爷,族老来了,族老来了!”管家慌忙的冲进大厅,人还没进门,就大声疾呼着。 这个族老可不是家族的长老,在李氏有着特殊的含义,他不一定是李氏族人,也不参与李氏家族的内事,只有在家族生死存亡的关头,才会出现,指引家族度过危机,他一般都是由上一代族长和族老,共同指定。
但这一代族老,却是一个例外,他是上代族长再三恳求,甚至几乎挟恩威胁下,才勉强接受,他的名字叫毋昭裔。 毋昭裔已经年近七十,身子骨早已不如以前般硬朗,再加上坐了小半天马车,身子也确实有些乏了,正坐在前堂客厅里休息,拿起几上的清茶喝了一口,很是满意,年纪大了,这种清淡的口味正合适,还不及放下茶杯,就见一人猛地冲进客厅,直接扑到在身前,凄声喊道:“毋伯,救我!” 毋昭裔拍了拍桌子,呵斥道:“起来,你也是一族之长,成何体统!” 不想李长风不仅不起身,反而一把抱住毋昭裔的腿,痛哭道:“侄儿知道错了,求毋伯看在先父的份上,救救我李氏一族吧!” 毋昭裔长叹了一声,他受过李长风之父的大恩,不然也不会出任这个族老一职,拍了拍李长风的后背,让其先坐在一旁,才缓缓说道:“现在新任县令已经完全掌握了洮县,不管你做什么,在对方的眼中都是个笑话,因为对方可以随时来灭你李氏!” 唯一的期望,瞬间破灭,李长风喃喃道:“完了,天亡我也。” 毋昭裔也颇有些无奈,继续说道:“李家肯定是要衰败一段时间,但盛衰荣辱,在你们李氏家族的历史中,也不是没经历过。” 衰败!不是灭亡?!李长风内心一震,听出了毋昭裔话中的玄机,连忙满怀希冀的抬起头望去,“毋伯!您说我李氏可以只衰败?” 毋昭裔点点头,却没有正面回答,“什么样的情况下,自己在占据绝对优势时,会考虑放过曾经的敌手?” 不待李长风回答,毋昭裔自问自答道:“那就是不消灭对方,自己反而得到的更多,而且这个敌手已经称不上敌手,根本不用自己出手,随便一个念头就可以覆灭对方。” 李长风若有所思,“毋伯,您是说?” “把李家的财富全交出去,增强木家的实力,完全顺从对方,李氏或有一线生机!”毋昭裔正色道。 李长风心里还有些犹豫,“毋伯,我李家几代人辛苦积累,就这么都给出去,那我岂不是李家的罪人。” 毋昭裔端坐好,不咸不淡的说道:“李氏家族灭亡在你的手里,那你就不是罪人了?我看那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 面临着,只有灭亡与衰败两种选择,李长风当然懂得如何抉择。 在做出抉择后的一瞬间,李长风长舒了一口气,人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叫来侍女,续上热茶,便以茶代酒,持晚辈礼向毋昭裔举杯一敬。 毋昭裔喝了一口茶汤,又缓缓开口道:“有这些还不够,这只能让对方有放过你的可能性,要想稳妥还需要加重筹码,最好是戴罪立功!” 李长风愣住,手里的茶杯也忘了放下,自嘲道:“戴罪立功?毋伯,家产全献了出去,县令大人哪里还需要我!他的手下能人众多,我又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毋昭裔不紧不慢的回道:“不,你有!弥陀神教!” “哐当”一声,李长风手里的茶杯惊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