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 开始
嘎吱’。 黎明前的黑暗中，破旧的门扉随着来人的进入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屋内长时间无人居住产生的阴湿腐朽的气息立即扑面而来，两名身穿遮住面孔的长斗篷的客人顿时站在了门口，其中一名身形纤细、似乎是女性的陌生人更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厌恶的冷哼，伸手捂住了口鼻，洁白细腻的手指从袖子中伸出，瞬间释放了一个光系的净化神术。 “不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你的力量，丝希伊。” 另一名访客似乎对同伴的作为略微有些不满，语气带着明显的指责：“萨宁赐予我们力量，并不是为了用来令空气洁净！” 后面还跟着两名体型略微矮小一些的来人，没有说话，进门之后就沉默地站在那里。 “萨宁也同是爱着我们的——‘遍知我的后裔，若敬畏我、虔诚地念诵我的名，则可在荒漠中不感饥渴，在猛毒中不被沾染。’” 格利高里的声音在屋内的黑暗中响起，“这腐朽的气息对身躯也是一种伤害呢，所以，不要过于严厉了，穆库奴。” 随着声音，少年大贤者缓缓地从阴影中露出他微笑着的脸孔，夜空中残存的最后一丝苍白月色令他的脸孔看起来一片灰白，找不到丝毫的血色。 “是，大贤者阁下。” 开口职责同伴的那人——穆库奴，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回答。 “天都要亮啦……这么紧急地让你们前来，真是非常地过意不去。“ 格利高里打量了一眼窗外之后。‘习惯性’地露出了腼腆的笑容，然而看眼神就知道，他身前地几人均丝毫不为所动——在上一次的会面中格利高里已经展示出了自己的力量，以眼中的神性光辉压制了所有长老会‘制造’出来的天使后代们，强硬地一手促成了‘光之子’这个秘密组织的建立，对于他的真正实力，这些人早已心中有数。 “之所以这么紧急地着急你们来，其中的原因，想必你们也能猜出一些来。” 格利高里对于没人回应显然并不意外。没有停顿地继续说了下去：“是的，诸神降临之夜——这个在光辉神殿地典籍中被描绘为灭世浩劫前兆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那还是有些呆板的目光从眼前四人的脸上一一掠过，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然而同为长老会‘精挑细选’的种子，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们谁都不是泛泛之辈，自然是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 “这是一个机会。” 从那些面孔上扫视过一遍之后，没有得到回应的格利高里继续说了下去：“……一个属于我们地机会！想来你们也知道，诸神的降临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混乱与战争！而这场注定要将整个大陆都席卷在内的混乱使得我们拥有了一个之前无法企及的时机，能够容易地建立起一支属于我们光之子的力量，一支能和长老会庞大的势力相抗衡的力量！” 真是无法形容的心情啊！ 格利高里一边诉说着早已构思好地话语，一边忍不住想要叹息。这一天两夜之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令人惊喜’了，大圣堂的潜入者、自己地死亡与重生、法哈路的到来、希安的毁灭、索普曼迪斯的表现、直到最后这压轴的诸神降临…… 一个接一个地意外毫不停歇地接踵而至，先是令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然后又差点让它重新跳起来！ “……现在人心浮动。而至高的萨宁将以他地强大为光辉的信徒提供庇护，所以我们必须抓住这数千年都未曾有过的绝佳机会，将他们都争取到光明的阵营中来……” 虽然格利高里说得很冠冕堂皇。然而话里的意思谁都明白的。诸神的降临数千年来都只存在于古老到几乎被人遗忘干净的传说之中，现在却突然真实地出现在了大陆上无数人类的面前，惶恐或者战栗，这样的形容词已经不足以说明他们的心态了，唯有茫然。才是牢牢占据他们心头的主要情绪。 渺小如蝼蚁一般的平凡人类，在那动辄天摇地动、岩浆如雨的诸神之战中，一个足够强大的存在。是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是他格利高里的最有希望的一次机会。 格利高里的手掌不自觉地贴上了自己冰冷而寂静的胸膛。他的不幸几乎可以被称作‘命运的玩弄’了，一个表面上万人敬仰、实际山不过是个傀儡的光明大贤者，在堪堪忍耐了近十年之后，终于抓住机会掌握了一支力量，创立了光之子的雏形；而就在隐隐可看见黎明曙光的时候，却噩梦一般在瞬间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生命，前途变得一片茫然。 如果不是年幼时他就偶然知道了自己身份的秘密、从而心智早早地开始成长，变成‘光巫妖’之后的他恐怕早已被惶恐、怨愤甚至歇斯底里这样的负面情绪占领了，然而靠谎言竭力隐瞒周旋又能持续多久？ 万幸，似乎是命运突然对他厌倦了，稍微松开了一下手指，令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使得诸神突然纷纷降临在这个世俗之中，也令他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请问，这是至高的萨宁的意志吗，格利高里阁下？” 就在格利高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口中则机械地诉说着大段虚浮之词的时候，站在穆库奴身旁的丝希伊突然插口打断了他的话：“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如果我们突然加大了吸收信徒的力度，会不会被其他神殿认为是一种不友好的行为？” 实际上，这根本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在‘诸神之战’地前夕做这种动作完 一种挑衅，何况这支力量将来只属于他们‘光之子’询问的重点也不是这个，她口称萨宁的意志，实际上是在询问这种行为是否会引起长老会的反应——格利高里无疑是强大的，甚至得萨宁青睐、赐予了部分神性，然而光辉神殿长老会的势力早已经牢牢地在世俗之中扎根了千百年之久，同样不可忽视。 “这当然是一种不友好的行为——如果在人们处于困境之中的时候伸出援手也是一种罪过的话！” 格利高里轻轻地微笑，声音平淡柔和，然而身周地气息却骤然冷了起来。在现在这样的时候。他很不喜欢有人还要来质疑他的权威，确切地说是非常警惕，因为现在他有了一个致命的弱点——他的身体已经死亡！ “丝希伊！” 穆库奴同样显得有些不满。无论如何，上次的秘密会面之后现在他们已经和格利高里绑在了一起，长老会的重压之下，保密和团结是他们所必需的，丝希伊现在地行为表现令他隐隐地感觉不安。 “我只是问一下。” 丝希伊露出了有些委屈的表情：“我不能和你们比呀！你知道我所在的地区政治形势比较复杂，不大的地方有十多个小神殿。如果我做出什么动作的话，周围那些教堂都会注意的！” “无论是谁的祭祀，除非他信仰的是黑暗属地地邪神，否则都不应该对我们帮助平民的行为有任何意见。” 格利高里似乎接受了她的辩解，重新放松了自己地气势，冠冕堂皇地立即将自己的行为先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诸神降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即使是追随着至高的萨宁地我们。也同样面对着未知的未来……也许新的英雄将诞生，也许一些人们熟悉地老面孔从此将只存在人们的记忆里……”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放慢语速。意味深长地扫视着面前的几个人，年轻的脸孔在笑着，目光却如同冰那样冷。诸神之战如果真的开始，那么长老会肯定要分赴各处要地坐镇，趁乱‘抹去’一两个长老。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似乎是被他话里的意思所震撼，面前的几人都沉默着，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样子。 “……结局究竟会如何。谁也无法知道……然而在这前所未有的变局面前，我们这些拥有同样血脉的兄弟姐妹们应该要全心全意地抱成一团，直到我们‘光之子’被信奉光明的人们所称颂的时候……” 接下来又是一通完全没有意义的场面话。作为萨宁在世俗中名义上的最高代言人，格利高里说起这些来自然是驾轻就熟，不过窗外已经亮起淡淡的曙光，预示着这次会面已经到了结束的时间，再简单地强调几句保密之后，那扇破旧的门扉就被再次打开。 “格利高里阁下……” 身后那两名从进门就始终一言未发的人，待穆库奴和丝希伊出门之后，身形略微顿了一下，同时转过头来：“您的身体不舒服吗？” 长长的斗篷被掀开，长老会‘新产品’中最强大的双胞胎、斯里西奥和斯比努安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上，两双冰冷如同机械一般的清澈眼睛一起注视着格利高里。 “……不，只是因为接连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没有时间睡觉，所以身体有些超过极限了。” 格利高里的脸上挂起了微笑，虽然已经经历了艰苦的练习，但看上起还是有一丝死板。 “是吗？无论如何请不要生病啊！” 斯里西奥和斯比努安两个人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随后那两双眼睛就离开了格利高里的身躯，转身出了门，然而他们目光中蕴含的冰冷却仿佛留在了格利高里的身上似的，让他冻僵了一般站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良久之后，才缓缓做了一次呼吸，骤然放松下来。 好可怕的小家伙！ 格利高里不自觉地伸手去摸左眼，仿佛想从那缓缓旋转着的神性光芒中获得一些安慰。在与这些人见面之前，他已经竭尽所能地对自己这身体做了伪装。然而虽然看来成功地瞒过了穆库奴和丝希伊，却并没有骗过斯里西奥和斯比努安，虽然看起来他们只是隐隐约约有所察觉，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终有一天会结出果实…… 格利高里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事情已经脱离了任何人甚至是任何神地控制，自己到现在竟然还能如此冷静……难道是因为心脏不跳了的原因？ 突然窗外迅速地亮了起来，却是太阳跳出了地平线，开始将光辉洒遍大地。 众神降临之后的第一天，开始了。 …… …… 作为一塔之主的魔法实验室。俯视之塔最高层的大房间向来是安静肃穆的，然而在这个‘众神降临之夜’后的第一个白天，这里却前所未有地热闹着，人声的喧哗大到完全可以称为噪音、而魔法的光芒也频繁地此起彼伏，不知情地人远远地望一眼，肯定会以为这是俯视之塔的首脑们正在紧急磋商如何应对诸神降临之后的世界—— 但是，如果你靠的足够近，你就会明白。现在在房间里面讨论的根本不是这种‘小事情’。 …… “‘荆棘狰狞’小组的订单完成了没有？这帮武夫已经开始抢其他人的‘终端’了！完成了？脑子有毛病啊，完成了就赶快让他们来取呀！” …… “见鬼，五号场居然连续出现两个大满贯！大批人都跑到这里来下注了，快点增加接入线路的数量，快点！” …… “‘灼热玫瑰’地订单增加一倍！记清楚没？增加一倍！……什么？哦，我哪知道她们要这么多干什么……” …… “我说，这都中午了，该吃饭了吧？” 拉比纳@亚历门特垂头丧气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斜眼望着一干忙得热火朝天的徒子徒孙：“再说，就算你们不累，塔里储存的魔晶可都要耗干了哪！” “老师。就算你不干了也不会有饭吃的！” 房间的正中，忙的满头大汗的一名学徒头也不抬地说，“塔里的厨师两小时之前就从我们这里拿走了两个‘终端’，现在正在——唔，我看看——正在十号场里下注玩‘元素阵列’。看他地战绩记录，似乎手气相当不错啊，上一局是一把‘火元素’的同花顺。差点杀遍全场……啧啧，我要是能抓到这样的好牌……” “十、十号场？？怎么就到十号了？？” 拉比纳@亚历门特地脸色瞬间难看之极，“……天啊，这岂不是说，我的收藏里面已经有十块超级魔晶消失了？” “老师，更正您一下，现在用掉的极品魔晶是十二块！” 另一个低头忙碌的学徒擦了一把汗，趁着喘气的机会抛出了一个令拉比纳差点心脏病发作地消息：“一帮yuhuo焚身的家伙不惜工本地不断将‘终端’传送给曙光之塔的美女们，在那里也迅速地卷起了‘进场’地风潮，所以现在我们不得不再建第十一号场，并且额外多用掉一块魔晶来保证‘远程连接’也能顺利平稳地运行……” 一开始菲菲安对他们讲解这套系统的时候，用尽力气，也不过勉强弄懂一半，而在马不停蹄地从清晨忙到现在之后，这里的每个人已经满口的‘线路’、‘终端’、‘远程’之类的词语了，如果另一个大魔法时代的人突然来到这里，恐怕一时半刻反应不到这些竟然是‘古人’…… “爷爷！爷爷！” 就在拉比纳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做心疼状的时候，他身前属于他的那个‘终端’里传出了菲菲安的声音和影像，让老头憋在胸口的那一口气喘了出来，回神后有气无力地回应：“什么事情啊宝贝？” ‘终端’的样子如同一个球被压扁成正方形似的，方方的面孔，圆圆的转角，前面是显示影像和文字的光屏，可以在上面直接显示，也可以在空中投射出放大的魔法投影，但是最主要的是它有着非常强悍的通讯能力，几块普通晶石就足够它在一个国家的范围内互相通信，速度还是即时的——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特性，他才会在菲菲安跟他要求发动整个俯视之塔做这个实验的时候咬牙答应了下来，至少拿来卖给各国军队是稳赚不赔的——却没有料到这东西内置的‘虚拟赌场’竟然如此受欢迎，害得他短短半天时间就掏出了十块、不，十二块极品魔晶来！ “嘶……” 一想到这个，拉比纳觉得心脏又疼起来了……要不过两天再去哪个龙xue拜访一下？ “爷爷，我的声音清楚吗？现在离你差不多有三百多公里哦！” 菲菲安在屏幕里晃动着小手。 “清楚，我连你袖口上的草籽都看见了！” 拉比纳有气无力地回答，想起十二块魔晶，雪白的胡子都似乎灰暗了。 “恩，那就太好啦——啊！我赢了！” 菲菲安话说到一半突然欢呼起来，随即那边的画面一阵乱动，最后定下来的时候，出现的却是道格和菲菲安贴在一起的脸，似乎是小丫头正在兴奋地向道格展示自己的‘战绩’。 “……” 拉比纳无语地看着画面晃来晃去，心中则在不断地滴血——这远程联络对魔晶的消耗增加不少，每一秒可都是钱啊！！ “爷爷！爷爷！” 画面中，菲菲安又招呼起来：“主机那边运行的怎么样呀？稳定吗？” “稳定得很……游戏场的数量一直在增加，已经用掉我十二块顶级魔晶了……” 拉比纳的一张老脸竟然做出了怨妇地表情：“十二块啊！我买出席魔法议会时用得魔法杖都没舍得这么花钱！” “太好了！” 早已有了免疫力的菲菲安自动过滤了爷爷小气吧啦的那些话，转过头去对道格说了些什么，后者的脸上也涌起了一丝笑容，回答了几句，菲菲安点点头回过身来：“爷爷，请你继续扩大实验的规模哦，最好派出一些人到周围的城市去，做一些实际测试……” “什么——” 拉比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脏都抽抽到一起了：“还要扩大规模？你知道这东西一小时要花多少钱——喂？宝贝？喂？……喂！！！！” …… 拉比纳脸色难看地盯着黯淡下去的光屏，脸部肌rou仿佛被心脏影响了似的，渐渐地也开始抽搐起来，很快，这种抽搐就变成了整个脸部的运动，并连累了胡子和眉毛——有个词被用来专门形容这种表情，叫做‘吹胡子瞪眼’ “都听着！” 他抬起头来，大声地对那些徒子徒孙们咆哮起来，“马上发通告给所有的终端，从下一个时段起，每场要收百分之五的‘抽头’了！” 长长的魔法杖重重地在地板上嗑响，拉比纳@亚历门特目光坚定地注视远方——谁也别想占老头我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