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切糕大师
“卓哥儿快上来,以后呀,可要仔细着点儿,蹦那么高,可别摔着,也不许在外头显摆,安安稳稳当个文官”师母伸手把林卓拉上马车,不准他再出去了,骄傲之余,又开始絮叨着叮嘱,有cao不完的心,也不管什么报国的,生怕别人看上了他的身手,让他去当武将。Ww “师兄,你会飞呀,带我一起好不好?”可儿却不是这样,这个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儿,被保护得非常好,三观都有点儿扭曲了,亲眼目睹师兄云翻鹤翔,暴起杀人的高光时刻,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很兴奋。 林卓苦笑拍拍她的头,没办法拒绝,“好,师兄给你寻摸一把秀气漂亮的短剑” “不要不要,师兄的剑,我要把大刀,你的叫缚鹿,我的刀就要叫割鹿”可儿脑袋摆的跟拨浪鼓一样,她喜欢暴力流,坚决反对娘炮武器。 林卓闻言大惊,身子坐不稳当,一个栽歪,“好,好,割鹿刀就割鹿刀” “噗嗤”怜儿笑了起来,林卓一个栽歪正好歪到她身上,一瞬间就完成了春回大地的过程,她把林卓扶起来,手就放在林卓胳膊上,抿着嘴取笑可儿,“傻meimei,你也不想想,一个女孩子家,扛着一柄大刀,恶形恶状的,岂不是笑死个人” 可儿眼神闪烁,不以为然,攥着小拳头威风凛凛,“没有呀,很威风呀,谁敢笑我,本大侠就跟师兄一样,飞上天打他” “砰……哎哟”激动的可儿猛地站起身,一头撞在车顶上,疼得她眼泪汪汪。 “咯咯咯”“你呀……”怜儿忍俊不禁,小蛮腰直不起来,就靠在林卓肩头上,向师母嗔怪一声,忙不迭给可儿揉揉吹吹。 “嘶嘶,疼,娘轻点儿……” 在可儿的叫唤声中,林卓完成了护送使命,把这三母女送到了明时坊的张家大宅。 可儿额头上顶着新长出来的红彤彤的角跟师兄话别,泪眼涟涟,可怜兮兮的,跟个流浪的小猫咪似的,让林卓心里揪成一团。 打一众护卫家丁把马匹马车弄回去,林卓只带着马千乘和两个长随,信步走向贡院街。 出明时坊右拐,不需要认识路,密密麻麻的大头巾就已经指明了贡院的确切方位。 贡院紧闭的大门前,人头攒动,每个人都眼巴巴望着那扇门,气氛很炙热。 但是出奇的,没有人故作姿态离群索居,也没有人闹喳喳秀优越感,吆五喝六的声音,这大概是举人士子这个被惯坏的阶层,唯一懂得敬畏,懂得秩序的时候。 “卓哥儿,这里,这里”高得跟个竹竿似的李路,站在地势比较高的路牙子上,在人群里被挤得东歪西倒,他视野最开阔,第一时间现了林卓的踪迹,忙即招呼,矮一些的黎黍蹦跶起来,让林卓赶紧过去。 “呼哧呼哧……借过借过,多谢兄台……多谢兄台”林卓在马千乘等人帮助下,赔笑脸说好话,一路披荆斩棘,才费力地靠拢了自己的大部队,汪秉宜和孙继皐他们都在这里。 “你们怎么找了这么个破地方啊?”林卓抹了把汗,四周看看,很无语。 贡院和顺天府的人马已经在粉刷一新的墙面四周隔出了禁区,士子们不能贴墙根儿,只能站在路中间儿,而这个倒霉催的路牙子,离榜单又远,还比路面高出好大一截,像是人潮中冒出一截的孤岛,很拉仇恨,你来我往,谁都来摩擦两下。 “没办法,我等太过斯文,不擅长拥挤,来的又略微有些迟,就被推来推去卡在这里了”孙继皐很无辜,天真地诉说着无奈。 “你们是被卡在这里的?”林卓一脑门儿黑线,看到众坑货齐齐点头,更是心塞,“你们被卡在这里,还让我过来作甚,我先闪……啊呸,我也被卡在这儿了” 贡院门前,天突然下起了小雨,举子们翘以待,挤来挤去,愣是没人走。 结果不会因为早看榜,晚看榜而产生变化,这只是一种追求和情怀,与啥都没关系。 几千举子挤在一起,头打湿,衣衫打湿,像是凝固住了。 过了一炷香,过了一刻钟,过了一个时辰,贡院那扇千夫所指的大门始终未曾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都快到午时了,砍头的时间都到了,榜单怎么还没有出来?”郭廓比较没耐心,扭了扭手膀子,心中生疑。 林卓也皱了皱眉头。 “几位小同年,莫要着急,会试不比乡试,说是辰时放榜,就是辰时放榜,会试放榜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没有一定之规,若是诸位考官争执起来,到未时放榜也是寻常”有位年过三旬的热心老司机,出言给这些青葱一样的嫩崽儿们解惑,挤成一锅粥,又是风雨交加,这人岿然不动,态度很是和善友爱。 “多谢这位年兄,在下泸州郭廓,受教了”郭廓拱了拱手,报了字号。 “哦,大名鼎鼎的浣花溪五-君-子,失敬失敬”那人闻言顿时肃然,拱手致敬,“在下慈溪王应选,想必这位就是蜀中灵竹林卓林大人了,大名如雷贯耳,为官功德昭著,令人钦佩,在下有礼了” “不敢当,不敢当,王先生颜门弟子,书文俱佳,乃是我等的榜样前辈”林卓也没有矜持,一边随人群左摇右摆,一边真诚致意,这是个纯粹的文人,真实历史上作为甲戌科头榜探花,一直在翰林院做训诂经学工作,纤尘不染。 “微末名声,有辱清听,林大人年幼,斡旋朝堂,实属不易”王应选很谦和,流露出的敬意也是实实在在。 林卓心中莫名触动,这可是头一回有人关注到他光环背后的艰辛,还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林卓俗世中人,芜杂缠身,王兄心高志洁,才令人感佩” “林大人过奖了,世间颇多歧路,您才智特出,自应能者多劳”王应选始终很诚恳,很冲和。 “放榜啦,放榜啦……”一阵尖叫声传来,举子人群立刻躁动万分,往前冲撞的力道无比巨大。 “退后,退后……”衙役们顶上来把举子们拦住,他们很有经验,水火棍横着举起,两两交叠,身后还有一排人备用推屁股,牢牢把举子抵在外围。 “休得拥挤,可要仔细你们的身份,莫要辱没斯文”几个绿皮小官儿在那儿大声疾呼,采取攻心之计。 负责张榜的是贡院的一把手,这位也是老油条,动如脱兔,悠忽之间就把大红榜单啪叽在墙壁上,迅抽身而退,留下几位壮硕彪悍的猛士,充当抵御学子冲击的rou垫子。 “快看快看,林卓果然是会元,我果然名落孙山……” “快看快看,林卓第一,张嗣修竟然是倒数第一,太特么搞笑了,我果然名落孙山……” “快看快看,李三才和魏允孚都榜上有名,我终于中了……” “快看快看,**星也在榜单上,我终于中了……” …… 吵嚷一通后,大家咂摸半晌,有人兴奋,有人失落,没有什么抵抗精神的,自觉被上完了,拍拍屁股各自散去。 林卓等人凑近了一看,静静观想一番,也觉得索然无味。 主考官会考官拖拖拉拉那么晚放榜,是为了分蛋糕么? 这是一份无懈可击的榜单,是十足十的政治榜单,足够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有名望的,不管是正方反方,都在榜上,有背景的,不管名次前后,反正都是中了,林卓一群人五-君-子大名永垂,跟林卓混,有加成,全部在榜上,只是排序星罗棋布,丝毫不引起瞩目,黎黍个倒霉催的,还排在倒数第二名,就在张嗣修前面。
其余菜根和天择学社的同仁们也有三十多人,占了整张榜单的十分之一,得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除了老老实实接受命运的,举子中更多的还是擅长折腾,瞪大眼睛想找茬的,可惜,眼睛轮来轮去,张口结舌半晌,每每兴奋一下又很快泄气被打脸,硬是找不到话柄。 想说偏袒权贵,但是民间的名望人物也占据大半,堂堂辅的公子也只弄了个吊车尾。 说偏袒南方,北方的李三才、魏允孚等有大几十号人在列,或许是为了弥补人数少于南方这个事实,名次都还挺靠前。 说名次不平衡,萌新考生林卓占据头榜,给搭配了个中年考生王应选,明晃晃地排在第二位,第三名是个年逾六旬的老举人,这个老中青序列搭配的,炉火纯青,简直不能更伟光正。 说偏袒林卓,更是无稽之谈,刚刚跟林卓闹过矛盾的的**星赫然高居第四名,端的威风凛凛。 落第的举人们很想说点儿啥,却又啥也说不出来。 “哼……八面玲珑,毫无风骨” “哼……没种,怂货” “呸……真没品味” …… 举子们大早晨的冒雨排队,挤了半天,就看到这么个怂货玩意儿,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就像是苦苦憋了好几天,终于到了约-炮的时间,对方的木耳,却比跑道都宽,一点摩擦力都没有,但是人家毕竟无私地张开了大腿,你还不能说什么,只好哼哼唧唧走人,连看第二眼的兴趣都欠奉。 “恭喜恭喜,恭喜林兄高中会元……” “同喜同喜,诸位都是同年,不必客气” …… 榜下流连的都是成功人士,上了榜的新科贡士,自然一团和气。 “诸位,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在京师多半都举目无亲,如今同榜题名,缘分不浅,不如一同庆贺热闹一番如何?”郭廓组织者的癖好作,强力插入要接盘。 “好,正该如此,林兄乃是今科魁,又在京师为官,说不得要叨扰一二了”率先出面声援郭廓的是棒小伙儿李三才,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林卓,非常机灵,节奏带的毫不滞涩。 “我赞成,我强烈赞成,科举之路,我等已然走到了尽头,都是人上人,佼佼者,不去林兄府上,如何体现咱们风云弄潮儿的身份”这话一出,众人一静,注目此人,此人是何人?胆气这么足,脸皮这么厚? “在下江陵张嗣修”倒数第一做了自我介绍,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cao蛋德行。 “哈哈哈” “哈哈哈” 众人先是沉默,继而哄堂大笑。 “是极是极,张兄都是风云弄潮儿,我等更应自重身份,且去南熏坊林兄府上,镀镀金再说,免得丢了张兄的体面”这次说话圆场的是排名第二的王应选,这个醇厚的老好人,很能中和一些林卓大部队的强势感觉。 “呵呵呵,也好,也好,诸位若是不嫌弃,就请往寒舍一行,我等一同庆贺,寒舍能迎得诸位弄潮儿光临,蓬荜生辉”林卓笑着出邀请,顺手拍了拍落榜的高士进和李路肩头。 “同去,同去,都是同年参考,岂能厚此薄彼……” “走着,走着,人多热闹,多个人多点摩擦……” “何以疗伤,唯有杜康,第六次落第,来得如此突然,且去林兄府上沾沾喜气,一吐块垒……” 绝大多数榜上英豪都群起响应,有些落榜的,也厚着脸皮混了进来,要去吃大户,气氛高涨热闹,勉强算是为甲戌科平庸的榜单挽了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