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兄弟之情
刘辩等人回到皇宫时,已经星斗满天、皓月当空。还好提前派人赶到了宫门口,贿赂了值守的军士,刘辩等人才能顺利的进入皇宫。 因为刘辩尚未成年,所以他的寝宫就在长秋宫的边上。担心自己的母亲何皇后会察觉他偷跑出宫的事,刘辩一路上急冲冲的走着。 偶然路过一些巡逻的执卫,大都认出了带着侍卫一路疾奔的是皇子刘辩。众人皆知这位皇子放荡不羁,不遵礼法,猜到他必是跑到哪里游玩忘了时间。见他疾步而来,大家都假装看不见的躲在一旁。毕竟是有可能成为未来皇帝的皇子,还有一个一宫之首的母后和权势滔天的舅舅,没有人愿意触那个霉头出言阻拦,更不提有人敢事后举报了。 刘辩一路疾行,几乎已经小跑起来。刚一上石桥,偏巧前面来了一行人。刘辩停不住脚,正撞在一行人头前引路的侍卫身上。 刘辩人小,被撞得人仰马翻向后摔倒。还好紧跟身后的蒋奇出手敏捷,一把扶住刘辩,随即对那一行人大声吼道:“什么人胆敢冲撞大汉皇子?” 蒋奇声大,一声怒吼犹如千军万马列阵在前,在寂静的夜间听来更是震人心魄。 前面的一行人均是一愣,把头的两个侍卫反映奇快,迅速的向后靠拢,后面又马上上来两个侍卫,四人并排一站,将中间的人挡在身后,显得极其的训练有素。眼看着就要利刃出鞘,一个童声制止了他们:“住手!” 四个侍卫立即停了下来,童声随即又问道:“来者可是辩皇兄?” 听到对方如此问,刘辩不由得一愣,揉着被撞疼的额头回答道:“是我。不知来者何人?” 一个少年分开侍卫走到了近前,两个小黄门也挑着灯笼紧跟左右。灯笼上写着董侯两字,在红色灯笼的映照下,少年也明眸红唇,和刘辩眉宇间颇为相像。只是少了刘辩的轻佻,多了些成熟与老道。 “是弟刘协。”少年躬身回答道。 刘辩愣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刘协,虽说两人是亲兄弟,可是相互交集的时间并不多。毕竟自己的老妈何皇后害死了刘协的母亲王美人,有一道杀母之仇在中间隔着,刘辩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找他。 所以两人见面大多在皇宫里的公共聚会上,见面也只是说一些流于表面的客套话。想不到今晚会在这里偶遇。 刘辩神色有些尴尬,刘协却面色如常,显得颇有城府。接着说道:“天色昏暗,我等急于赶路冲撞辩皇兄,还望皇兄恕罪。” “无妨。”刘辩淡淡的说道。眼睛却来回瞄着刘协身后四个雄壮的侍卫。 想起四人刚才整齐划一的动作,一看就是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的宿卫。再想想不久前见过的那个刘协的剑师,也是一付威武不凡的样子——刘协的身边尽是一些勇士。 想到这刘辩不由得心里有些嫉妒,嘴上酸酸的说道:“协弟的护卫皆是猛士,不是协弟从何招募而来?” 刘协晒然一笑,自谦道:“协哪有什么威望来招募他人,此四人皆是父皇所赐。盖因前几日辩皇兄濯龙园遇险,父皇怕我也出事,便派来此四人严加保护。” 刘辩挺刘协所说,心里不禁愤愤:出危险的明明是自己,结果加强保护的却是别人。汉灵帝刘宏的厚此薄彼也作的太明显了吧! 虽然心里愤懑,不过好在刘辩情商高,生性豁达、乐天随性,对刘宏的漠不关心早就习以为常,很快就挥去心中的这点不快。因心虚刘协会出口相问自己去了哪里,便抢先问道:“此时天色已晚,不知协弟外出作甚?” 刘协回道:“万年jiejie过来看我,不觉间聊过了头。看外面天黑,便起身相送一程。” 万年?刘辩这才注意到刘协的身后还有两个女孩无声无息的站在阴暗处。一个宫女服饰的女孩紧低着头,靠在另一个女孩的身旁。而另一个女孩则躲在刘协的身后,拿眼偷瞄着刘辩,发现他的目光注视过来,吓的赶紧垂下了头。 刘辩想到了这个女孩应该就是刘宏的长女万年公主了。刘辩前世在读史时曾经读到过她的名字,但仅仅只看到一个名字而已,生平事迹全无。重生这个时代之后,万年公主也是名声不显,仅仅知道有这个人存在,刘辩却一次也未见过。只知道她早自己一年出世,是灵帝和一名宫女所生。 由于汉灵帝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对子女向来都殊少关心,而万年的母亲地位卑贱,不像刘辩和刘协那样上面有何皇后与董太后照拂,所以他们母女常常在宫中受到欺负,逐渐养成了万年懦弱怕事的性格。别人见她软弱可欺,就更加的变本加厉,经常找借口克扣她封地的供奉,搞的堂堂大汉长公主竟还有饿肚子的时候,这正应了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万年年幼怕事,不敢反抗,而掌管**的何皇后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不理会她们母女的死活。只有刘协时常的救济她们,所以万年和刘协便走的比较近。而对于刘辩,由于其母何皇后独霸**,刻薄狠毒,连带着对刘辩本人也跟着害怕起来。 看着万年一付怯怯的怕自己的样子,刘辩心里一阵哀叹:自己前世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姐妹,在世上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想不到重生之后,虽然有父有母,有姐有弟,可这些人不是对自己冷漠就是利用,要不就是害怕,毫无亲情可言。自己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想到这,刘辩越过刘协,神情黯然的走到了万年的跟前,牵起了她的手。万年浑身一颤,满颊绯红,头垂的更低了。 刘辩见万年的身高与自己相仿,只是深埋着头,看不清模样,浑身却瘦骨嶙嶙,天已渐寒,却仍然穿着单衣。 刘辩解下自己的袍子,披在了万年的身上。 万年被他的举动惊住了,不由得抬起了头。刘辩看清了她的模样:樱桃小嘴,眉眼清秀,虽然没有贵族少女的那种雍容华贵,却透着一种别有风味的小家碧玉。 看着万年惊讶的面孔,刘辩叹了一口气,说道:“夜晚天凉,jiejie记得要加衣。他日若有暇,也到我宫里坐坐。” 接着,他略带感伤的看了一眼刘协,说道:“皇宫这么大,把兄弟姐妹的情分都给弄没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带人走了。 看着刘辩颇有些落寞的背影,刘协嘴里喃喃自语道:“兄弟之情么?” 回到寝宫,早已等得焦急的唐姬马上就迎了上来。原来何皇后差人过来找刘辩两次,虽然不知干什么,但唐姬还是以刘辩带人去了濯龙园游玩即刻就归为借口,敷衍了过去。 看看天色已晚,刘辩想到何皇后说不准已经休息了,便决定明天再去请安问候。 只是差蒋奇再出宫把陈浩南等人之事告之魏翊,自己又挖空心思想了一些开酒楼的创意让蒋奇带去交给魏翊。 折腾了半天,刘辩才闲了下来。唐姬见他面露疲色,神情黯淡,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便善解人意的安排刘辩躺下,一边给刘辩按摩,一边陪他说着话。 软声细语,美玉温香间,劳累了一天的刘辩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 夜深,万籁寂静。 上东门内的步广里,是洛阳权贵们的聚居区。白天车水马龙,往来无白丁。到夜间高门深闭,从远处望去,一排排宅院却也庄严肃穆。 整个步广里,最大的园子当属袁氏一门的了。里面楼阁亭台,雕梁画栋,隔着高大的围墙都可以看出里面的大气磅礴,底蕴深厚。 此时袁氏当代的家主是司徒袁隗,其父袁汤,兄袁成、袁逢皆以早丧,袁逢遗下两子袁绍袁术,可以说是现在袁家的中青力量。 虽然袁隗为人低调,不事张扬。但是袁氏一门顶着四世三公的名门光环,门生故吏遍天下,想低调都很难。 此时袁隗正端坐在正堂间,两旁侍者皆遣开到远处,只有袁绍袁术两兄弟在下垂手正襟危坐,聆听着袁隗的训示。 袁隗的面前矮桌上背扣着一张纸,袁隗敲着那张纸,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袁绍此时已是虎贲中郎将,而袁术也有着长水校尉的官职。二人在步广里各有自己的府邸,并不与袁隗同住。此时见袁隗默不出声,心里想着家里美娇妾的袁术便有些坐不住了。 心里腹诽老头子不知再胡思乱想什么,拿眼瞄了瞄,却看到袁隗严厉的目光直射过来,吓得急忙又坐直了身体。 袁隗虽然低调,但是在族里却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如果把袁氏的势力比喻成一张覆盖大汉帝国的蜘蛛网的话,那袁隗就是悄然躲在网中心的黑色蜘蛛,无声无息的指挥着这张庞大蛛网的运作。 先不说作为袁氏家主那些门生故吏多有仰望,袁隗的妻子马伦乃是经学大儒马融的女儿,他与马融的弟子卢植、郑玄等人交情都不浅,这两人可都是受士人推崇的当世大儒。因此有如此实力的袁隗已经隐约成为了大汉儒家官吏集团的首脑人物。 袁氏兄弟在羽翼未丰之前都要仰仗叔父袁隗,所以在他面前自然俯首听命,规规矩矩。 袁隗用眼神教训了一下袁术之后,才开口问道:“今日你们可是去送曹孟德归乡?” 袁绍急忙回答道:“是,侄等相送孟德于城外,才转头而回。” 袁隗点点头,随即说道:“曹孟德乃旷世之才,你等用心结交,当可为一大助力!” 袁绍自由与曹cao相交,自然知道曹cao的本事,急忙认真点头称是。而是袁术则在一旁撇了撇嘴,在他心里认为曹cao只不过是一个宦官之后,自己与其说话就已经算折节了,若不是袁隗命令,自己才懒得去给他送行呢。 门第之见很深的他一向认为,像曹cao那样的人,即使是有本事,也应该主动巴结他才是。凭什么自己还要降低身份和他交朋友,那种丢四世三公、显赫家世的脸的事,只有出身卑贱的袁绍才能做的出来。 二人的表情尽收袁隗的眼底。袁绍虽然出身低微,但文武双全,待人谦逊,又肯礼贤下士,是族里他非常看重的一个子侄,觉得他必有一番大作为。而袁术虽然这几年也开始折节下士,但始终改不了纨绔的毛病,难成大器。若不是他是家中嫡子,袁逢临死前又托他多为照顾,他才不会如此尽心的去管他。 袁隗顿了顿,对袁术说道:“过几天我欲使人上书,表你为河南尹,领虎贲中郎将。这几日你收敛一些,不要再去飞鹰走狗,多于士人接触赚取名声。” 听袁隗要表奏自己升官,自己终于与袁绍平级,袁术不禁喜形于色,挑衅的看了一眼袁绍,急忙拜谢袁隗。
结果又听袁隗问道:“前几日你与史侯刘辩的侍卫有所冲突,还被打了,可有此事?” 袁术没料到袁隗会问及此事,脸色一红,看了一眼袁绍,发现他并没有嘲笑之色,才有些心安,回答道:“只是一些小冲突,尚方丞魏翊已经为我们调和了。” 魏翊?袁隗沉吟着这个名字。 “你见过魏翊,觉得此人如何?”袁隗问道。 袁术回想着见到魏翊的情景,他那一脸的谄笑将盒里的琉璃杯推倒自己面前,嘴里尽讲着那些奉承的话,和他平常见到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普通人一个!”他满不在乎的说道。 袁隗皱了皱眉,心说问你等于白问。接着把目光瞅向了袁绍。 袁绍心里仇恨宦官当权,对最近新冒出来的魏翊也相当关注,所以也做了一些调查,见袁隗想问,便回到说:“这个魏翊原本是太宰令之子,因家里得罪了何进便受腐刑罚在宫中做杂役,机缘巧合救了救了史侯殿下,得了一个尚方丞的官职。因史侯工于奇思yin巧,他投其所好造出了洛阳纸,还在城里开了一个纸坊,据说日进斗金,连何皇后都有份参与。虽没听说他才能如何,但应该是一个善于工造、经济之人。” 袁隗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里盘算着魏翊与刘辩与十常侍与何进的关系。袁术对袁绍抢了自己的风头异常的恼怒,却也不好当场发作,只是心里不明白袁隗为什么会对这个魏翊如此重视。 袁绍和袁术都不知道,袁隗之所以对魏翊如此重视,是因为他和陈朝的死有关,而陈朝并不是刘辩所认为的是何进派来监视自己的,派他来的是袁隗! 在他的心里藏着一个袁氏家族隐秘的欲望,这个欲望从来没有人宣之于口,却心有灵犀的一代传至一代。从他的祖父到他的父亲,哥哥,甚至眼前的这两个子侄,这个欲望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对于陈朝之死,他确实也暗中找人调查过,却也没调查出什么蹊跷来。虽然心虚的他惶恐会是有人发现了自己的欲望,借魏翊之手杀了自己的眼线陈朝。可仔细分析了一下却也不像。何进无谋、十常侍贪鄙无能,不像是能发现自己秘密的人。虽然他也想到了刘辩,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一个只知贪玩的黄口小儿会有什么心计! 刘辩虚假的外表蒙骗了袁隗的警觉,几年后,他将为自己的大意后悔不已。 想不出陈朝之死的真正原因,袁隗觉得应该就是宫里所说是被偷窃的小黄门所杀,一切仅是一个巧合。想到这便对魏翊也不再放在心上了——毕竟仅是一个刚撅起的宦官,虽然搭上了何皇后和刘辩这条线,不过还没有达到可以左右局势的能力。不过,就算真的达到了那种实力,不用自己出手,十常侍或者何进就会收拾他了。 不再想陈朝之死的问题,袁隗转而开始对袁氏兄弟开始训示起来:“我们袁家四世三公,到我们这一代也算是一个极致。但你们要明白树大招风,多少个眼睛盯着我们家。你们在外面的言行要谨慎。本初我来问你,近日你可否聚众出言侮辱十常侍?” 袁绍见袁隗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不由的一愣。原本他对十常侍乱政就十分的不满,经常与党人张邈何颙过从甚密。这些人聚在一起当然不会说什么十常侍的好话了。 只不过这些话竟然会传到袁隗耳中,袁绍也着实吃惊。见袁隗想问,只好措辞掩饰道:“小侄只是和一些友人畅谈国事,并无越轨举动。” 袁隗哪会不知道袁绍的想法,不理会他的解释,继续训道:“年轻人嫉恶如仇是好事,但也要学会保护自己。锋芒过于太利对自己绝非好事,还有可能给自己的家族带来祸事!” 袁隗长辈般的鞭策让袁绍颇为感动,急忙喏喏称是。而袁术见袁绍被训则心里一阵暗爽,忽想起最近听到一件事,便插话进来道:“叔父莫要动气伤身,近日可曾听到洛阳的街头巷尾传出了一则流言?” 袁隗一愣,隐约已经猜到了袁术要说什么。 “是关于一则谶言……” “街头巷闻岂可尽信!”袁隗粗暴的打断了袁术的话。 “你也是饱读之人,对这种街头流言不但不嗤之以鼻,反倒趋之若鹜。须知袁氏四世为官,身受大汉皇恩,尔等莫要受其影响,毁了袁家的百年基业!” 袁隗口气严厉,袁术只得悻悻不语,与袁绍一起躬身称是。袁隗情绪似乎受到很大影响,挥挥手继续说道:“我累了,也不留你们了,各自回府吧。” 袁绍袁术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拜别退了下去,正堂里只剩袁隗一个人时,他将桌面扣住的那张纸翻了过来。 代汉者,当涂高。 白纸黑字的谶言跃然纸上。 袁隗轻轻摩挲着这几个字,心绪异常复杂。 若大汉气数已尽,天命,会是在袁氏这一面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