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坐困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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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短短一日之中,林昱历经生死,此刻又复伫立在这自由的星空下,心中但觉充满兴奋与感激,又满是无奈和绝望。 带着这种复杂心境,身心疲惫的沉沉睡去。 睡梦中,女鬼撕扯着肌肤,吮吸着灵魂,想逃却迈不开腿,想要尖叫却张不开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当林昱再次睁开眼时,庙外已经漫开了nongnong的雾气,早晨的太阳在雾气的遮掩下只能看见一个橘红色的火球。 “贼老天,既然你让我来到这个的世界,何必又让我陷入这必死的境地?”林昱咬牙切齿咒骂一声,满脸愁容看着庙外能见度不到一丈的浓雾。 “弄出这浓雾将我困在这里么?”林昱思索片刻后嘴角一笑,低声道:“看来你还真不是无所不能啊!这夏日艳阳就是你的克星么?不然,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弄出这劳什子的浓雾?” 正如林昱所想的一般,阳光、雷电本就是一切邪物的克星。还有佛家、道家的神术,这本来就是捉鬼拿妖的本领;王朝的气数效果更佳,不要说宏伟的皇家宫殿中的玉玺,就是边远山区的县衙,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一切邪物都无所遁形,惊堂木一拍,衙役‘威武’一声,直接灰飞烟灭,连下地狱的机会都不给;军队的血气也能克制鬼物,从来没听说军中还有闹鬼的,那群丘八活人都杀了千千万万,还怕这区区死人;就连闹市中活跃的人气也能克制它。 所以鬼物大都只能龟缩在深山老林、了无人气的废墟破屋中,就如小倩之于兰若寺,婴宁之于群山。 稍稍一思考,便在地上写起“去、留”的利弊。 一根枯枝便笔走龙蛇,随性而写,字迹诡谲,常人难识。 留在庙里固然一时平安,但人不能没有食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只要那鬼物困住此处,要不了几日,林昱可以去见阎王了。 走出破庙。自然凶险万分,等于将生死托付于上天。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对于生死、对于一线渺茫生机,谁不拼了命去争取! 但这争也不是盲目的下决定,不是毫不顾忌的一头撞进罗网里,总要比较利息得失。 林昱坐困愁城,直到腹中“咕噜咕噜”声连成一片,方才就着凉水吃了几口硬邦邦的馒头,又灌了一通凉水,腹中的饥饿感才稍稍缓解。 “在nongnong的雾气中,这一双眼睛也就等于失去了作用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再活一世,天王老子也休想夺走我的命!”林昱一咬牙,左手紧握着舍利子,右手拿着青衣剑客遗留下来的那方宝剑,抬步跨过庙门。 好在此时正是正中,夏日的艳阳多少驱散开一些雾气,否则的话,还真是形如盲人。 既然是初次试探,林昱自然不会走远。 不过,继续往前面走了几丈后,却是发觉前方的雾气越发的浓密了起来。只是那雾气里面,却是诡异的带着死灰色,就像是死掉了的发臭的鱼眼睛。 或许是走动带动了气流,或许是这些雾气本来就具有生命,雾气纠缠在一起形成了各种恐怖狰狞的形状,如烟似雾,忽而化作一骷髅头,忽而变作一恶狼,又如游蛇,披头散发的女子,不时在身边游走,若即若离,飘渺不定。 入眼之所见除了树就是雾,除了雾就是树,树既不高也不矮,既不粗也不细,而那些浓雾幻化的恐怖狰狞的形状,一直在身边游走不停。 要在这样环境下去一直呆下去,林昱觉得不成神经也得成神经了。稍有风吹草动,精神就会绷紧,草木皆兵大概就是林昱现在的状态。 “果然好算计,看来你是要困死我了!欺负我这个凡人,不懂那神鬼莫测的神通么?” 在这种环境下,林昱自然不敢贸然行事,便准备退回破庙。 不往回看则已,这一转身,身后哪还看得见庙。林昱不动声色的往回走了十来步,正常情况下已经回到了庙门口,但现在,入眼的还是那诡异的死灰色雾气。 林昱咽下一口口水,尽管背心一片冷汗,但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种情况下越慌张,离死也就越近。 林昱手腕一抖,手中的长剑一阵嗡鸣,精光吞吐如虹,刺入地面,拖着剑又向前走了几步。剑刃在松软的土地上划出一道笔直的沟壑,延伸向nongnong的雾气中。 又走了十余步,还是不见破庙的身影,林昱便沿着地上的沟壑反身回走。 林昱沿着又走了片刻,只觉一道晴天霹雳击中脑壳,顿时僵在地上。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条剑划出的沟壑可没他前进的路程长啊!现在,这条沟壑还是笔直的延伸到诡异的雾气中,看似毫无尽头的延伸向雾气的深处。 透过这层雾气,林昱还能隐约看见头顶的夏日,但本该出现在前面的破庙却一直没看见,眼之所见除了雾,还是雾。 “果然还是大意了。鬼打墙啊!鬼打墙!真是一环扣一环!舍利子,你倒是有点反应啊。”林昱手中的舍利子都快拽出水来了,但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中的舍利子毫无反应,对于浓雾,利剑就是刺出一万剑也奈何不了分毫。 去不得,留不得。 坐困于此。 日已渐渐偏西,在这nongnong的雾气中本就只能看到的一团橘黄色的太阳,光芒渐渐微弱,原本就已经很浓厚的雾气却是更加密实了。 坐困愁城。 当林昱有所发觉的时候,那些幻化出来的恐怖诡异形状的雾气仿佛化成了实质,跟在身后一直驱之不去的人脸依稀发出了轻微的笑声,好似在嘲笑他的愚蠢,脚底的蝎子也向他伸出了锐利的尾刺。 林昱停下来不动,雾气更是会蜂蛹而来,一层一层将停留的位置团团围住,这时粘稠的像是生存在浆糊里,浑身上下被雾气湿透围裹,湿漉,粘稠,这是种极其难受的感觉。然后雾气会从耳中、鼻孔、嘴巴的缝隙里侵入进来。 虽然并不知道这雾气有何害处,但只要不是傻子,如此诡异的地方生成如此诡异的雾气,肯定不只是用来遮蔽太阳的。 雾气的侵入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但这种侵入无时无刻又无法逃避,即使是斩它一万刀也是无济于事,最好的办法是刮起一阵大风,将雾气吹散开来。 “舍利子,舍利子!怎样才能大发神威啊!”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般若波罗密……” “道可道非常道……对了,对了,佛经,我还有佛经……”林昱眼前一亮,好在他有个信佛的奶奶,从儿时有记忆开始一篇《金刚经》听了十几年,不说在永夜中读了多少遍,已然刻到灵魂里,现在几乎能倒背如流。 林昱高举着舍利子,高声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如此诵了半篇《金刚经》,直到口干舌燥,手中的舍利子才有了反应,开始放出淡淡的金光。 舍利金光刚一降临着这雾中鬼域,周围幻化的毒蝎、骷髅等诡异的物体顿时散作无形的雾气。所谓一物克一物,那驱之不去的人脸也发出一丝尖叫,自己将自己撕扯成一团湿漉漉的雾气。 林昱欣喜若狂,口却不停,随着佛经的朗诵,手中舍利子的光芒愈加浓烈,温度也越来越高,几乎要灼伤了手掌。 这小小的疼痛显然不能与生死存亡相比,林昱的手举的更高,诵经声更加坚定清晰起来。 那半篇《金刚经》已经到了嘴边,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当《金刚经》末尾代表全经精华的四字偈语出口,顿时金光绽放,金光中舍利子脱离了引力的束缚,浮在了半空中。 舍利子。必然是一代高僧虔诚悟道得法后所成,自是蕴含无上威能。 《金刚经》。前世的佛家典籍,历经千年传唱不息。 二者跨越两个本不可能相交的世界,相遇在林昱身前,迸发出的火花足以燃起熊熊烈火。 这火可以是战火。一篇《金刚经》,一颗舍利子,足以让红尘天的修炼之人堕入无尽业火之中了。 这火可以是火种。佛说一切因缘而生,火中种金莲,必然蕴出无上神通。 空中一时间浮现出大段大段的经文,林昱定眼去看,可不正是那《金刚经》,这经文渐渐凝聚,由虚到实,由小到大,最后组成一行金黄色的浑圆字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林昱看的如痴如醉,整个心神都被吸引住。 那诡异的、湿漉的、粘稠的浓雾顿时被驱散数丈开外。 这一行金黄色的浑圆小字如同有生命一般,绕着林昱转了数周,最后看起来很无奈的钻入林昱脑海中。 随着这一行偈语的消失,舍利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林昱明白了什么,又没明白什么,只感觉脑海里多了点东西。眼之所见,耳之所闻,出乎意料的清明,如同雨后天晴,一切都明朗起来。 没了舍利子金光的压制,雾气又渐渐开始聚拢起来,林昱二话不说拾起舍利子朝着一个方向冲去。 只感觉那就是破庙的方向。 也确实是庙的方向。 这一跑起来,好似捅了马蜂窝,大量的雾气化作蝎子、毒蛇、骷髅等聚拢过来,严严实实的堵在林昱前方。 林昱埋头猛冲,全然当这些不存在一般。 也确实如此,这浓雾再也遮不住林昱的双眼,再不能迷惑他的感官,踏过蝎子毒蛇,踩碎了骷髅,一阵猛跑,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檐破败的屋角,可不正是那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