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依着感觉走

    林昱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脚步很是轻灵，与他内心表现出来的沉重截然相反。不远的距离总是会走完的，林昱只需要向前再踏数步，便能接受老僧抚顶。然后继承一身霸世功业，成为世间一流强者。

    继承罗生天达摩院首座的衣钵，对任何一名修行者而言，都是难以想像的极大诱惑。即使是在上界罗生天、清虚天、魔刹天，能有这样的机会也是九世修来的福缘。

    佛讲究缘，无缘不成法。

    一朵洁白的莲花便盛开在眼前，耳中还在回响着温柔慈悲的佛音妙谛。

    老僧佛愆的枯枝骨手掐莲花手印，散发出温暖而圣洁的光辉，就像温柔阳光下盛开的白莲花。

    林昱脸上露出纯洁的微笑，再踏数步便将继承绝世强者的衣钵，掌握强大的力量，主宰自己漂泊不定的命运。

    难道这等机缘还不能让他心生向往？

    无来由的，林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数重大山压着那般沉重，压制着双脚难以移动分毫。

    林昱的眼神有些空洞惘然，所以他闭上了眼睛，显露出来的神情就像是得了无尽财宝而无法自禁的神情。

    只是那眼皮底下的眼神却露出几丝坚毅明亮，却又瞬间转为挣扎的痛苦。他的精神世界也处于一种极不稳定却又极为放松的状态之中，思绪随着老僧的教诲而不停摆动。

    老僧佛愆依旧淡淡的微笑，莲花手印纹丝不动，即使是莲花上的光也没有一丝飘摇。没有催促，没有不耐，平静温和地看着他，没有谁能抵抗这种诱惑。

    佛音妙谛已经传入识海，慧根深种。林昱没学过佛法，也能感知到那刻入脑海里的佛言佛语是如何的博大精深，只要将其消化，俨然又是一代高僧。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林昱脑海中罗列出诸多应对之法，但都被他选择放弃。

    真元，不能见于体外，林昱早已尝试过，这片天地留不住任何灵气存在，所以螺旋丸不能使用，刀意没有真元为依托也仅仅只能起到震撼灵魂的作用，对rou体无一丝伤害。

    直到老僧拈花而笑，手绽莲花，然后佛音妙谛入耳，林昱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林昱并没有停留多久时间便睁开眼来，此时已经是一种极为空明放松的精神状态，他笑着说道：“师傅！”

    林昱走过来，然后匍匐在他面前，接受抚顶传法。既然已经有了选择，那么又有何畏惧。

    “三身果报自凡根，三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白莲手印间的摇落出一朵光华，照得身周的白骨尸骸表面忽然生出一层极温莹的光泽，竟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林昱低头看着地上的白骨山，口中喃喃自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言罢，他识海中泛起滔天巨浪，刚才纳入识海的佛音妙谛尽数燃烧起来，化作屡屡佛意进入识海一角的“如是观”神通种子内。已经很久没有使用的如是观，终于在识海内亮了起来。

    枯枝般的莲花骨手缓缓落在林昱的头顶，光辉沿着薄皮包着细骨的苍老手掌，缓缓落在头上，圣洁的光芒穿过肌肤进入体内，而枯骨般的手掌却在轻轻抚摩，感受着黑色发丝所传来的细腻触感，老僧温暖如春湖的眼眸里忽然现出一丝痛苦的挣扎之色。

    但是圣洁的光并没有深入识海，识海中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卍字符，抵挡这无孔不入的光芒。魂必须有所依，方能不被摄走，林昱所依的就是那如是观。识海中佛法仿佛是一张网一样的将他的神魂罩住，不为外界所动，他眼睛中流露出的佛光如同熊熊烈焰，如若要溢出来一般。

    也确实溢出来了，他浑身金光，向外散发着无尽的威能。

    老僧微微一愣，这种气息，竟然的佛门神通。慈悲的面孔上骤然出现如同厉鬼般的表情，变得极为狂热，然后渐渐归于平静，幽深如同夜空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感。没有情绪的平静代表强大与自信，专注代表着意志和决心。猛虎捕食，去势专注冷静而不冷酷，因为将一切敌人撕成碎片，并不是它想要发泄什么，而只是它生存的天赋本能，只是它习以为常必须知道自己很擅长的天份或者说天赋。

    “何苦？”一道至正至佛之气从老僧手掌下方嗤嗤喷出。

    林昱身体里的真元如洪水一般向体外渲泄而出，身体骤然变得虚弱。翻身而起，左手持雪中刀，遍布佛光，便猛然砍向老僧。

    这一击出手，他的耳中不再听到那种梵音妙谛的声音，变得静谧无比，没有半点的声音。金色的佛光之下，忽然响起一声如野兽般的痛苦嘶吼吼声里充满了愤怒、暴戾、怨毒、杀戮之类的负面情绪，令人直欲捂耳。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僧话一出口，林昱手中雪中刀应声而落，竟然又是佛门神通言出法随。

    没了刀，那便以手为刀。左手作刀状，劈向老僧。手刀在触到老僧如骨般的rou身的一瞬间，他衣袖便如被无尽时光腐朽化成灰烬，而手掌手背迅速的出现一道道裂痕。然后他的手上又出现一片乌光笼罩着，肌肤却像是大河边上的泥土一样，不断的被河水带走。

    林昱感觉手上传来的剧痛，更感觉到骨骼断裂的脆响之声，然后毫无阻碍地切进他的胸骨！手刀之势不尽，竟是重重的一击才停了下来！然后便陡然收手后退，退走之前不忘将雪中刀拾起，直退到数丈之外，然后冷冷的看着已经形如厉鬼般的老僧。

    林昱的声音微颤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佛、魔头、鬼、神仙，我究竟是大光明境的首座，黄泉天的鬼王还是人间的魔？我这一生扮演的角色太多，到最后甚至我自己都险些忘了自己是谁，然而身份这等外在和内在真正的你我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