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长辔远驭
吴铮突然撤回枪口，顺手丢在了地上：“一枪毙命，未免太便宜你了！”看了看他腰间的手铐，在上面轻轻一抚……铁链像面条般断裂，拎起弗兰克的衣领，半拖半拽的直奔水泥搅拌车，头也不回。 弗兰克表情木讷，也不做挣扎，干脆闭紧了眼睛。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现在总算深深的感受到，什么叫“报应”，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丢掉20万赃钱，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身败名裂”，但不等于失去一切，他终究有机会东山再起，至不济也能保全性命；但低估了吴铮，换来他疯狂狠毒的报复，显然连“身败名裂”的资格都没有了。 吴铮面无表情，步伐矫健，拖拽着弗兰克200余斤的体重就像拎团棉花，来到搅拌车一旁，看准地下一道深俞米许的水槽，抖手一甩……噗通！弗兰克像垃圾袋一样直接砸了进去。 吴铮回首拾起汽油桶，冲着水槽里没头没脑的倾倒，脸上浮起快慰的冷笑。 弗兰克被淋了个透心凉，鼻腔、口腔里尽是辛辣的汽油味，当此命悬一线之际，尽管已经绝望，但求生的本能还是促使他挣扎坐起，抹了把脸大吼：“吴铮，你这样杀掉我毫无意义！” 吴铮不为所动，甩飞汽油桶冷笑：“谁说的？至少洛杉矶的警察队伍里，就少了一匹害群之马！” “但你心里明白，”弗兰克的语气转软：“我这样死毫无价值，你得到的是零收获！” “无所谓。”吴铮眼珠一翻：“灭了你这样的人渣，只当我做义工了。” “可你走出这座小院，依然是一个沉陷在黑色边缘的线人和罪犯。”弗兰克粗重的喘息：“不要说满大街的警察都在缉捕你，甚至洛杉矶的每一个黑帮社团也不会放过你，走到哪里……你也改变不了这种状况，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吴铮面沉如水，缓缓蹲下身，眯起了眼睛：“弗兰克，你还在试图威胁我？” “不！”弗兰克嗓子嘶哑：“我是在陈述，同把事情做绝相比……我们都有更好的选择。” 吴铮狡狯的笑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关键在于，必须是要弗兰克亲自说出来。 真想杀掉这位十恶不赦的警长先生，早在警察局他就可以动手了，完全不必等到现在。从那时起，他就改变了主意，计划彻底“收服”弗兰克，不过这需要个过程。 吴铮深知弗兰克是个心机深重的枭雄角色，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甚至较大的打击和挫败，也只会激起他残暴、强烈的报复欲望，直到把对手盯死；真正能起到效果的手段，唯有让他撞上南墙，“身到黄河死心、见到棺材落泪”，彻底的绝望、无助，才会俯首称臣。 所以吴铮特意在警局露了一手，不但以武力折磨震慑了弗兰克，还戏耍了上百名围追堵截的警员，轻轻松松逃出大楼。之后再赶赴到弗兰克家里给他打威胁电话，留下了“杀鼠儆猴”的杰作。 做完这些，他知道结局会有两种：要么是弗兰克顾忌到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选择知难而退；要么就是破釜沉舟、变本加厉的对他再做一搏。 吴铮猜到警长先生多半会选择后者，那是他的本性。二十多年的从警生涯中，枪林弹雨、流血负伤、担惊受怕甚至是九死一生，弗兰克哪样都经历过。吴铮显露出的实力是很强大，但仍不足以令他畏怯退缩。 这其中的关键在于，弗兰克并不知晓吴铮真正的恐怖实力，所以无论是意识上、心理上，还是应对措施和计划上都以“常态”的逻辑跟水准评估他，至多也就是认为这小子“很古怪”“很难缠”，甚至一度怀疑戴安娜团伙接应了吴铮，亦或是警局里出了内鬼，这才导致他的失误和溃败。 抱着这种心态，警长先生把断指之痛和吴铮的威胁警告全部抛诸脑后，决心要孤注一掷。他不相信凭借强大的警力资源和撒出去的天罗地网，就逮不到这个兴风作浪的小混混。 而只要再抓住吴铮，弗兰克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灭口，永绝后患。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吴铮的布局内。只不过有些意外还是没能避免，譬如他没想到弗兰克的反扑来的如此之快；又譬如不动声色将他出卖的人竟然是吕振邦，还诓走了毫不知情的柳黛鳯。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黎兆华兴师动众来对付吴铮，不过充当了一个跳梁小丑的炮灰角色；说起大jian大恶，他和吕振邦相比来还差了好大一截。 不过事分轻重缓急，吴铮接下来只能专心应对弗兰克。而且这场重头戏里，他决定用最直接、最明显的方式，把两个人在警局审讯室里的一幕重演一遍，故意向弗兰克暴露出自己所有的秘密！ 那么结合前后发生的事情，弗兰克目睹、了解到一切恐怖的真相，再被吴铮决然的拖往断头台之际，如果还不崩溃、绝望，那就见鬼了。 人活在世，“除死无大事”这句话不是谁都能从容勘破的。非到真正的生死存亡之际，贪婪、虚伪和耳目之欲始终会作祟，诱使人餐腥啄腐，舍不下功名利禄。 弗兰克不择手段，党豺为虐，平时只顾着维护、巩固自己的利益和地位，把别人的得失甚至是生命当成垫脚石……真轮到他身遭死劫，尤其还要面对“烧个半死再活埋”这两种掺杂在一起的惨烈死法，才感受到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而且吴铮用“不死之身”和“近乎魔神”的诡异表现，把他尽情的羞辱和戏弄后，更令弗兰克放弃了任何的侥幸心理，情绪呈断崖式崩溃。如果不是噩梦，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和这种超人类的恶魔为敌，别说生前无计可施，就算死后做鬼也奈何不了人家分毫吧？ 所以弗兰克在最后关头，残存的欲望就只剩下了一种：求生！ 他不想死，他试图用最理智、最客观、最真诚的理由，说服吴铮改变主意。 哪怕就是同这个魔鬼签订一份堕落的契约，只要能保住命，弗兰克也已经知足，也会尽最大努力。 吴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斜睨弗兰克：“你的陈述要是像给警员们开会那样，我恐怕没什么兴趣听。” “你的身份！你的工作！”弗兰克看到了一线生机，马上接言：“所有你想要的一切……只要我有能力办到，全都满足你！从今以后，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撤销通缉令，改变口风，再也不找你任何麻烦！” “这都不是我最想要的。”吴铮冷冷的盯向他。 “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弗兰克激动的坐直身体，瞥了眼远处烧成焦炭的黄皮兜：“如果你需要钱……不一定非得是那些钱，我……还可以拿出一大笔来路干净的现金！” “不。”吴铮缓缓摇头：“我只需要你一个态度。从今以后，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命令！” “好的，好的……我没意见！”弗兰克把头点得像鸡啄米：“反正我也没有了其他的选择。”他亲眼目睹吴铮的恐怖能力，别说再生出逆反之心，就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安危也放弃了。 无论何时何地，吴铮如果想杀了他，都至少有一百种以上的办法，恐怕还不用“亲自动手”。 这个神奇的华裔青年不但杀不死，还能轻而易举的“遥控”物体。其中就包括会飞的枪，会飞的刀……一想到刚才那诡异离奇的场面，弗兰克就不寒而栗。 果然，吴铮舔了舔嘴唇：“很好。警长先生，我之前说过，机会，我只给你一次……这句话不妨从今天开始生效。因为只有过了今天，你才能意识到我的警告是否真有约束性。”话音一落，地上的那把柯尔特左轮突然灵蛇般暴起，倏忽间飘至他的肩头，乌黑的枪口遥指弗兰克，虎视眈眈！ 弗兰克浑身剧震，下意识的缩身，盯着枪口紧紧闭嘴。 吴铮嘿嘿一笑，随手抓住枪身递给他，用怪异的腔调叮嘱：“警长先生仇家众多，多藏一把枪傍身还是很有必要的，收好了。”跟着俯身过来加重了语气：“这里面还有最后一颗子弹。”说完诡谲的一笑。 弗兰克神色古怪，看着枪根本不敢伸手。 吴铮皱眉道：“你不接过去，心里怎么想可很令人费解啊。”又伸了伸手。 弗兰克不敢和他目光对视，想了想，终于颤巍巍握住了枪托。 “嗯，这就对了嘛。”吴铮满意的抚了抚额头，无意间触碰到眉心上的“枪伤”，用食指揩下细微的血渍，调侃道：“点38口径……比AK47的子弹还大，这把枪威力不小呦，呵呵。” 弗兰克既惊且惧，不知该如何应答，握住枪的手微微抖颤。 “小柳怎么样了？”吴铮突然口风一转：“她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弗兰克一怔，茫然道：“谁叫小柳？” 吴铮摸了摸鼻子：“和吕振邦同去仓库的那个华裔女子，英文名字叫露西。” “哦，吕振邦说她不重要。”弗兰克摇头：“所以我同意他们俩一起离开的。” “向你通风报信，吕振邦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吴铮目光炯炯。 “四海堂在阿凯迪亚的地盘上遇到了麻烦。”弗兰克如实回答：“对手是日本的草州团黑帮，他们向四海堂全面开战，目的是想取而代之。我答应吕振邦为他们安排一场谈判，尽量缓解下双方的矛盾。” 吴铮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弗兰克接道：“吕振邦和我泛泛之交，你想把他怎样都随便……” 吴铮蹙眉摆手，没再表态。想了想又问：“四海堂的龙头老大究竟是谁，你知道吗？” 弗兰克摇头：“目前还不掌握，据说很神秘。四海堂崛起的时间并不算长，根基也相对薄弱，他们只是盘踞在华人聚居区多的地方活动，所以草州团想拿他们祭旗就很好理解了。” 吴铮挑了挑眉：“就这些？” 弗兰克沉吟着道：“根据警方的线报，这个帮会里具备影响力的头目有三个，都是华裔。吕振邦是其中之一，还有圣马力诺区域的石毅杰；和阿凯迪亚区域的城哥……这人的姓名无从考证，前不久还突然失踪，估计和草州团的入侵不无关系。” 吴铮缓缓起身，问道：“抛开你个人的因素不说，洛杉矶盘踞了这么多黑帮，什么草州团、四海堂，难道警方真打算不闻不问，放任他们作大？” “公开说，警方正在着手打击。”弗兰克苦笑：“私下里说，黑帮何止这两个？哥伦比亚毒贩、巴西食人族、爱尔兰摩托手、意大利黑手党，再加上本土庞大的帮派社团……想一下剿灭这么多势力根本不可能，警力资源有限，我们能做的仅仅是掌控住局势，在他们之间寻求制约和平衡……” 吴铮呵呵笑道：“而这也是他们需要的，不然吕振邦也不用忙于巴结你，把我供出来了。” 弗兰克道：“这件事我可以介入……” 吴铮再次打断他：“不用，我自己来解决。”思忖了一下，缓缓道：“小柳……也就是那个露西，我需要你为她安排一个身份，在治安条件好的区域给她找份工作。” “没问题。”弗兰克一口答应，随即看了看他，试探的问：“那你以后……” 吴铮淡淡一笑：“一年前，我做你的线人，是张自强推荐的吧？其实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没安着好心……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升到了什么职位？” 弗兰克面色尴尬，回道：“旧金山警署打黑缉毒司助理司长，据说下个年度是警局委员会委员的有力竞争者，在当地也是很有口碑的优秀华裔人士。” “好！”吴铮重重的一挥手，情绪好像非常激动：“既然这样……我特么也要当警察！我就不信，比不下去张自强这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