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引狼入室
许劭廷连连摇头,目光里满是狡黠:“我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宝珠也好、宝贝闺女也好……你不是都已经接手了吗?刚才我就说这单交易赚着了,你肯定会照顾阿蓉的对吧?而阿蓉呢,她和阿婥要好,将来你这位大姨子要是遇见为难的大事小情,阿蓉也不会看着吧……” 吴铮面色一沉:“廷叔,你都在乱说些什么!” 许劭廷不理,翻了翻眼皮:“乱说不乱说的……反正我老人家过几天两腿一蹬、驾鹤西去,这些事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把阿蓉娶回家做老婆,能有多难?” 吴铮再也忍耐不住,蹭的一下站起,孰料许劭廷也跟着站起,一摁他的肩膀,正色道:“坐下!年轻人遇着点事就沉不住气,以后怎么干一番大业?你现在坐拥金珠、土珠两颗裕璜龙的强大能力……这既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劣势,如果一味的草率、强硬、莽撞,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要说保护阿蓉,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吴铮被他说的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坐回。 许劭廷双手背负,突然问道:“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今年媒体评出的‘全美十大富豪榜’吗?对那些榜上有名的富豪们又了解多少?” 吴铮一怔,挠了挠头:“我很少看新闻,更没听说过什么富豪榜。” “嗯。”许劭廷神情肃穆:“那你有必要补一下课了,去看看这份榜单上都是些什么人,尤其要关注一下排在第四位的赌场大亨乔伊·拉蒂莫!他现年52岁,祖籍亚利桑那州,十年前还是个赌场里籍籍无名的荷官,但现在却拥有遍及全美境内的上千家赌场,总资产超过了3000亿美元!” 吴铮一脸茫然:“我干嘛要去关注他?” “好吧……我再问个更简单点的问题。”许劭廷道:“你觉得要是乔伊·拉蒂莫和我同时雇佣黑暗天使的杀手,谁出的价格会更高些?或者说那些杀手更乐于为谁服务?” 吴铮瞳孔猛的一缩:“你是说……你是说……想劫持阿蓉的人,是这个叫乔伊·拉蒂莫的千万富豪?” “这件事就像裕璜龙一样。”许劭廷自信的挺了挺胸:“从义弘过世后不久,我就展开了长达十年的调查,掌握到的线索,比弗兰克毛毛草草仅用几天收集来的要多的多,虽然他未必是想故意陷害我,但你轻信了他的推断,被真相蒙蔽了双眼……如果不是蠢,只能算无知!” 吴铮脸色微微一红,也不好争辩,追问道:“可我不明白,如果你说的属实,那个亿万富豪干嘛要针对阿蓉这样一个普通人?她只是个博物馆讲解员,和赌场风马牛不相及。” 许劭廷后退一步,坐回木椅,冷冷道:“可是乔伊·拉蒂莫从一无所有到发迹,只用了短短十年!” 吴铮转了转眼珠,茫然摇头:“我听不明白。” “这个人即使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许劭廷的眼里闪过锋冷的寒芒:“十年来,我用尽了千方百计,花费了大量人力、财力和时间,明里暗里的打探他的底细,总算把他过去的卑鄙罪行全都对上了号!可没想到,他居然先一步动手要劫走阿蓉,也终于因此发现了我的行迹,想杀了我灭口!” 吴铮越听越急,问道:“他过去做过什么卑鄙的勾当,和阿蓉有关系么?” “太有关系了!”许劭廷恨恨道:“而且是牵涉到了他身家性命的关系!‘乔伊·拉蒂莫’并非是他的本名,十年前,他叫做‘艾瑞克·马奎尔’,我第一次和他见面,是在义弘庆祝新合伙人入股的酒会上!” 吴铮眯起了眼睛:“他是当时祝义弘公司新入股的合伙人?”猛地脑中一动,似有所悟。 “你应该能想到点什么了。”许劭廷微微点头:“当时入股的还有一名合伙人,是艾瑞克的商业伙伴,叫何塞夫·蒙塔里,在义弘的诚意相邀下,他们俩各自出资500万美元,正式入股……” “我明白了!”吴铮的眼里也射出寒芒:“阿蓉曾经说过,她爸爸的公司一向运转良好,‘突然连续发生了重大的投资失误,导致财务赤字飙升,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宣布破产’,还说‘爸爸公司雇佣的大多数职工都是华人,只有几个合作伙伴是美国人’,显而易见,如果有人捣鬼,那就是……那就是这两个合作伙伴!” 许劭廷一声冷笑:“艾瑞克和何塞夫从一开始就没有诚意合作,他们看重的只是义弘的资产,又欺负他不懂资本运作和行业内的相关法律,于是联起手来演戏,用卑鄙的手段钻了空子,卷走了公司大部分的现金,又套现了名下的股份,然后把负债累累的空壳公司留给了义弘,一起逃之夭夭……” 吴铮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原来是这样!” 许劭廷沉痛的摇头:“其实我也怀疑过这两个洋鬼子,可云姨突然出了车祸,我悲恸欲绝之下就分了心,没来得及提醒一下义弘,等到回过头来……大错已经铸成!” 他哽咽道:“后来义弘被打击的一病不起,我在他的床前痛哭流涕,后悔不已!义弘反倒要顶着重病和巨大的压力来安慰我,还强调这个真相不能被阿蓉和其他人知道,等他病好了再想办法去找那两个骗子,挽回损失。可谁知道……谁知道这个愿望他只有机会说出来,却永远没法去实现了!” 吴铮听得怒火中烧,咬着牙问道:“廷叔,你敢用人格担保,这件事没有错吧?那个坑害了祝先生的王八蛋就是现在的乔伊·拉蒂莫?现在又想对阿蓉伸出魔爪……我不会放过他!” 许劭廷怫然不悦:“吴铮,你别犯老毛病,要学会谋定而后动!我说这件事,只讲了个前因,还没引申出后果,你怎么就又沉不住气了?我要是信誓旦旦的回复你此事千真万确,再添油加酱的大肆渲染一番,你是不是就会怒气冲天的赶到拉斯维加斯,手起刀落,把那个赌场大亨给咔嚓了?然后我再告诉你:我说谎了,怎么办?” 吴铮登时怔住,愕然道:“廷叔……” “先听我说完!”许劭廷摆了摆手:“你在做一个决定前,至少要试着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了解事件的完整版本,别错过任何细节,哪怕是虚假的、不客观的,也别听到一半就急着表达态度;第二,在这个基础上,再根据后果轻重、事态急缓、承受范围大小还有自己能力的强弱,综合做出一个判断或者是决定!” 他顿了顿,又道:“这是求稳、少犯错误的起码几个步骤。你要知道,生活不是法庭上,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说真话还是说假话;你虽然左右不了这个事实,但却有权利分析辨识,然后选择信任还是排斥,人与人、人与事的互动规律看似复杂深奥,其实原则和要义不过如此而已!” 吴铮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许劭廷这样啰里吧嗦的说教有点小题大做,除了关乎眼下的事情外,明显还有深意,似乎在表达着一种更深远的寄托。 这时他后腰间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无线波段,跟着传来弗兰克的问话:“吴铮,里面什么情况了?” 吴铮不动声色,自腰间慢慢拔下那部对讲机。 “吴铮,听到请回答。”弗兰克在重复问询。 许劭廷和他的目光对视,也是波澜不惊,伸手轻抚胡须。 “没事……”吴铮按下了对讲键:“我很快就会上去,不要轻举妄动。” 许劭廷仿似没听到一样,待他放下了对讲机,双手一摊道:“拿这件事来说,你至少还有一半的信息没掌握到,马上就做出决定未免太草率了。”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之后医生偷偷找我谈了话,说义弘的病情越来越不乐观,希望我做好思想准备……这消息就像个晴天霹雳,一下劈断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之后我cao办了云姨的葬礼,回过头来一看,宣布破产的公司早已人去楼空、一片狼藉,债主们搬走了所有能抵钱的设备和物品,负责调查此案的警员只露了一面便如石沉大海,迟迟也没有消息反馈;义弘重病卧床,眼瞅着一天不如一天,而唯一的女儿许婥,依旧对我横眉冷对……霎时间万念俱灰,便觉得天崩地陷也不过如此……”
“几天后我借酒消愁,又喝的酩酊大醉,终于爆发了憋闷已久的怒火,狠狠把许婥痛骂了一顿……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呜呜痛哭着冲入雨幕,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我心里苦不堪言,借着酒劲又去了医院,把医生的诊断如实告诉了义弘,谁知他听完却异常平静,只说了一句:我听到你和医生的谈话了……” 吴铮听得心中酸楚,随手将对讲机掷于竹篮中,黯然不语。 “也就是这晚……”许劭廷泪水再度涌出:“义弘的生命走到尽头,他微弱的叮嘱我如何善后,如何照顾好阿蓉,如何把救助会的精神薪火相传,我都点头一一答应,最后他似乎还有不甘,艰难的说‘别着急,也许事情还有解决的办法……’,谁知一口气没上来,就撒手人寰了!” 吴铮圆睁双眼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想到了办法?” “嗯,我也是这样理解的。”许劭廷点头道:“至少也可以解读为一个重大的线索。我跟了义弘那么久,听得出他的语气,这句话绝不是单单安慰我的……只可惜他还是没能把话说完!” 吴铮皱眉道:“祝先生也真是,如果有什么重大的线索,就应该早点和你说嘛!” “臭小子!”许劭廷板起了脸:“你又在犯错误!一件你根本没经历过的事,怎么出口就责备别人?” “我……”吴铮为之语塞,转念一想,祝义弘的死是他一个极大的痛点,此人又是祝韵蓉的亲生父亲,自己这句话随口而出,确实有嫌不敬兼唐突,索性闭住了嘴巴。 “义弘患自打住院那天起,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严重的肝昏迷状态。”许劭廷面容严肃:“苏醒来的时间极少,而且血液中飙升的氨毒对脑组织影响极大,导致他即便是为了维持清醒,都要靠惊人的意志力发挥……而一旦进入状态,他最先想到的往往不是自己的私利,而是叮嘱我和轶城去办理遣散员工未妥的事宜……” 吴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头坦承的道歉:“对不起廷叔……” “就这么往返重复,到最后义弘已经病入膏肓。”许劭廷的语气略缓,沉痛而无奈:“就算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他还在想着公司、职员、救助会,然后才是阿蓉,却没机会说出自己的事情……” 吴铮眼圈微红,心底触动,忍不住还是脱口而道:“无论怎样,也不能放过那两个骗子!” “嗯,这次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许劭廷点头道:“我当时也琢磨,无论义弘有没有重大线索,直接去找那两个骗子绝没有错!只消把他们捉住交给警方,这么简单的案情铁证如山,一定能为义弘讨回公道!连带追回他损失的近3000万美元……” “什么?”吴铮吃了一惊:“祝先生损失了近3000万美元?” “没错!”许劭廷叹了口气:“义弘当年的生意红红火火,他靠着诚信和务实完成了最早的资本积累,要知道十几年前的3000万……远不是现在的3000万可比,只可惜他的忠厚被人当成了无知,艾瑞克和何塞夫这两个杀千刀的jian贼,联手骗走的几乎就是他全部的家当,我当时只想把他们俩找到,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吴铮回过神来,轻轻叹道:“可是看得出来,十余年过去了……他们不但逍遥法外、逃脱了罪责,还改名换姓,公然抛头露面,摇身变成了显赫尊荣的亿万富豪?” “不!只是艾瑞克变了,变成了现在的乔伊·拉蒂莫。”许劭廷摇摇头:“何塞夫却死了。” 吴铮吃了一惊:“他怎么死的?”略一思忖,迟疑着抬头:“是不是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