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原是这般
方青衣手上提着最后挑上来的两条鱼走过来时,离轩已经将前面抓的鱼处理干净,见他过来,又接过,如法炮制,不一会儿,这两条鱼也被刮净了鱼鳞,掏空了内里。 做完这些,离轩自腰带上摸出一个荷包,从中拿出数个小包,边拿边对方青衣说道:“这个地方太湿,我们两个又没有点火的东西,就这么吃吧,我这儿有盐什么的,味道差不了。” 方青衣看他像是变戏法般拿出了各种调味的东西,不由奇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些?” “给我家主子带的,他吃东西特别挑,除了宫里的味道,他都吃不惯。”边说着,边将各种调料分了分,给方青衣面前放了一份,“你试试,这鱼味道还不错,不腥不土。” 听他好似老饕的语气,方青衣不由失笑,尝了一块,问道:“怎么好像你对这生鱼的味道很在行似的?” “那可不?星云宫的人什么奇怪的东西没吃过?更何况这生鱼。” 离轩无所谓的语气,却让方青衣心中想起了那一个人,手上慢了慢,忍了忍,轻问道:“那,他呢?” “谁?”离轩塞了一嘴的鱼rou,含糊不清的问道。 “漠离。”轻轻两字,却似千钧压在舌尖,费了好大的力才缓缓吐出。 “他呀,他不吃荤的,许是人杀多了,闻着rou味都会想吐,在宫里这些年,我就从来没见过他吃rou。嗯,也不喜欢喝酒,特别是讨厌一个叫什么,什么,就那什么…” 离轩说到这里,却半天也说不上来,皱着眉,挠着脑袋,也没想起名字。 “是什么?”方青衣心急的追问道。 “就那什么,你们宁国人皇妃酿的的那个什么酒。” “你是说妃子醉?” “对对,就叫这个,记得有一次前任宫主大寿,不知那个帮派送来了十坛妃子醉,宫主大喜,说是寿宴就用这酒,结果漠离当场就翻脸了,愣是站起来就走,连宿妄宫主的面子也不给。啧啧,星云宫敢这么干的,也就他一个了。” 离轩吧唧着嘴,吃的津津有味,这胃里有了食,心情也好了起来,打开话匣子,跟方青衣聊了起来。 可方青衣却听得很不是滋味,嘴角勾起,却是苦涩无比。 思绪回溯,刚认识之时,自己便拿着一坛妃子醉去找他对饮,怪不得那时她只喝下一杯,不禁自嘲,许是那时已招了她的厌恶…… 他心里又酸又涩,这吃进嘴的东西,更是没了味。 离轩却很开心,吃了好几天的馒头咸菜,此时终于是见了rou了,这话匣子一开便停不住:“听说,后面十二天枢还去将那个帮派连根扫了,这以后,我们宫里再也见不到这酒了。这鱼还真不错,rou质鲜嫩,口感极佳,你也吃,傻愣着干嘛!” 方青衣无奈的笑笑,将自己面前的鱼也推给他。 “你不吃了?”嘴里虽然问着,可手已经将鱼拉到自己跟前,方青衣对他摆摆手,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所以说啊,你们这些中原人就是过的太安逸了,没吃过苦,也没挨过饿。” “呵,星云宫还不管饱吗?” “平日里当然没问题,但出任务的时候就不同了,就像现在,其实我们也算不错了。听说当年,漠离带着十二天枢曾经去过大漠深处,别说吃的了,就连水都没的一口,唉,都不知道怎么活着回来的。” 方青衣眯着眼,心中却似压在万仞之下,对离轩的话不知如何作答,不过惨惨一笑。他还想问,问她的喜好,问她的过往,问她的伤,问她的痛,可他却不敢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千丝万缕的情绪堵在胸前,却不知抓住哪一根。乱糟糟的,还是苦了自己的心。 “喂喂,喂喂,方青衣,我说的你听清了没有?” 离轩不耐的喊道,手在空中挥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方才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忽略了一旁说话的离轩。 “我说,你别忘了安不死还在我们手里!别想就这样蒙混过去,杀漠离的事,可是你亲口应允了的。” “在下没有答应,也不会杀她。” 方青衣坐起身来,双手向上放于膝上,头微垂着,两眼微暗,落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一字一顿,淡淡道。 离轩没有发现,方青衣的自称又从“我”变成了“在下”,急急辩道:“那安不死你就不管了吗?”
“当然要管。” “那就杀了漠离,我会替主上看着你的,你杀了他,我便带你回星云宫去找安不死。” 离轩将最后一口鱼rou放进嘴里,得意的说道,似乎一切都已经在掌握之中。 “不杀。” 淡淡的两个字,却依旧执着。 离轩差点被噎着,拍着胸,使劲将rou吞下,又咳嗽起来。 好半天,他方才止住,咳得满面通红,看向方青衣问道:“你犯糊涂了么?不杀漠离,怎么救安不死?” 方青衣仰天一看,却只看到黑漆漆的洞顶,突地无赖一笑,戏谑道:“或许到时银月宫主心情好,就放了安老,也说不定。” “做梦去吧。” 离轩白眼一翻,不屑道。 方青衣哈哈一笑,自嘲道:“银月宫主端的看得起在下,就凭我这点微末道行,不知哪里被他看中,能够杀得了星云宫第一杀手?” “你杀得了!”离轩竖起手指,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应该说,只有你杀得了!” “为什么?” “因为,你可是让他给了墨息珠的人。” “这又如何?” “他身上有蛊毒,蛊皇,涅槃。此蛊无法可解,也无药可除,除了墨息珠可以压制涅槃的毒性,别无他法。当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了三颗,离宫之时,十二天枢拼了命抢走两颗,可他却全都给了你。主上说,能让他如此对待的人,也必定是能杀她之人。你说,是不是?” 离轩后面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耳里,脑里嗡嗡的全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蛊皇?无药可解?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可自己却,却一再的… 方青衣的拳头不由得握紧,目光空洞,似魂不附体,离轩在旁边叫他,也没有反应,半晌,才听的他声音传来,沙哑而低沉,“走吧,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