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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信公司阶梯状的大会议室位于大厦66层，宽敞明亮，能同时容纳三百人出席。

    周大军胸前挂着员工卡，混在等待开讲的几十名新员工之中。他身边坐着的，正是本次实验的对象——顾之山。

    顾之山与周大军年龄相仿，也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一米八的身高，戴着无边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进入社会没多久的毕业生。

    *

    “哥们儿——”周大军凑向顾之山道：“你也是刚入职的？”

    “是。”顾之山看上去有些沉稳、内向：“前一阵听说宜信招人，就投简历了，你呢？”

    “我也是啊——”周大军比划道：“这公司大，待遇好，我说试试吧——没想到还真成了……”

    *

    两人正聊着，刘开封与助理大步走进会议大厅。

    助理走上前台，对着话筒大声道：“各位同事上午好！欢迎你们加入到宜信这个温暖的大家庭、这个国内生物科技领域顶尖的公司中来——下面请技术部的刘总，为大家进行入职培训！”

    “哗——”五六十人齐齐鼓掌。

    “大家好！”刘开封走到讲台中央，道：“我是技术部的刘开封，我代表公司梁总，向大家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和最热烈的欢迎！”

    “哗——”大家继以热烈掌声。

    “首先我介绍一下宜信公司的基本情况——”刘开封道：“你们知道宜信公司是做什么的吗？”

    某新人举手：“生物科技。”

    某新人：“制药。”

    “智能机器人。”周大军举手回答。

    “对！你们说的都对！尤其是这位同事——”刘开封笑容可掬，指向周大军道：“我们公司主要的研究方向，是研发和生产能够运用到日常生活中的、高仿真度机器人……”

    诸新人拿出纸笔，开始作记录。

    “大家看这个材料说明——”刘开封指向身后的大屏幕，上面现出早已准备好的PPT：“高仿真机器人除了生物领域，首先涉及的是人工智能问题，你们大概列举一下，人工智能领域所涉及的学科有哪些？”

    “哲学！”

    “认知科学！数学！”

    “神经生理学！心理学……还有计算机科学！”

    “信息论！控制论！”

    “不定性论！仿生学……”

    “好！看来大家对这个行业有一定了解，除了这几位同事说的——”刘开封翻到PPT下一页，指道：“智能机器人的研究范畴还有——自然语言处理，知识表现，智能搜索，推理，规划，机器学习，知识获取，组合调度问题，感知问题，模式识别，逻辑程序设计，软计算，不精确和不确定的管理，人工生命，神经网络，复杂系统，遗传算法，人类思维方式……等等。”

    *

    一看到这么多术语，周大军彻底放弃了笔记。

    “别记了！”周大军不但自己不记，且向顾之山道：“记它呢，这么罗嗦……”

    “呵呵！不记的话，考试怎么办——”顾之山微笑道：“多记记没坏处。”

    “有啥用啊？”周大军做鬼脸。

    *

    “智能机器应用的领域大概有——智能控制，专家系统，机器人学，语言和图像理解，遗传编程，机器人工厂等等……”刘开封指着PPT道：“目前我们公司研究的机器人有两种，分为1型和2型。1型就是用最新的生物组织技术，制造出一个真实度无限接近真人的生物机器人，它的思维功能，可通过从互联网提取信息来实现。而2型机器人……”

    “唉……就当练字了……”周大军一边胡乱写着，一边嘀咕：“记也是白记——一会儿我就不认识自己写的是什么了……”

    “呵呵，你平常不写字吗？”顾之山问。

    “我都打字……”周大军道：“谁还写字啊……”

    “噢——”顾之山道：“这倒是……”

    “这位同事——”台上的刘开封忽然指向顾之山道：“你觉得这些学科、研究的基础和目的是什么？”

    “目的？什么目的？”顾之山正与周大军说话，闻言吓了一跳。

    “也就是说，我们为什么要综合调度这么多学科的内容，来完善机器人的人工智能……”刘开封做了一个手势。

    “为什么……”顾之山皱皱眉：“是为了……让机器人更像一个人？”

    “对！”刘开封道：“我们首先要明确一个概念，机器人是机器人，有各式各样的工业机器人和民用机器人……但是智能机器人，是无限趋近于人类的一种生命形式。”

    “为什么要像人呢？”顾之山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刘开封道：“你知道‘恐怖谷理论’吗？”

    “知道一点儿……”顾之山思索道：“机器人越像人，可能会给人带来一种出于本能的恐慌，但在过了某个域值之后，人会放松下来……”

    “对！谁能举出类似的例子？”刘开封看向顾之山身边的周大军：“这位同事，你来举个例子，生活中有没有人像或玩偶会令你感到不安？”

    “人像、玩偶……”周大军犹豫片刻，脑子一抽道：“充气娃娃算吗？”

    众人哄笑。

    周大军面红耳赤，深为自己不能控制的第七识感到羞愧。

    “大家不要笑！这位同事说得很对！”即使周大军说出“蜡笔小新”来，刘开封也会击节赞赏：“作为性伴侣的替代品，充气娃娃越仿真，就越会给人带来不安——你们能想像夜晚当你独自一人时，周围坐着一个或几个仿真度极高的充气娃娃……它们悄然无声，或者只会发出简单的声音，你不觉得恐怖吗？”

    “可还有人跟充气娃娃结婚呢！”某同事道。

    “是有——”刘开封道：“那毕竟是极少数，这又涉及到精神领域和认知的问题——当某个人把物体当成了人类而成为伴侣，那么他的认知就有可能是一种‘非常态’……进而他与其他人的交往会出现一些障碍，人格上也会产生偏差。”

    “精神病吗？”某同事问。

    自从周大军说出“充气娃娃”并得到认可后，会场气氛轻松了许多。

    “精神病不能轻易下结论，这个得请教专业人士——”刘开封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开发出高仿真度的机器人，让人们越过会产生恐慌的那个阀值，进而与机器人成为朋友。”

    “与机器人成为朋友？”某同事问：“为什么？”

    “成为朋友只是关系的一种——”刘开封道：“我们制作的机器人，要为客户提供更多类型的服务，仿真度越高、他们就会越认可……”

    “这是公司经营的方向？”某同事边做笔记边提问。

    “对！这是目标之一。但我们的目标，是对整个人类社会的一种结构上的变更！”刘开封加重语气道：“而这种变化产生的影响，远远超过经济利益……”

    *

    刘开封办公室内，周大军与刘开封闲聊。

    “刘总的讲话实在精彩！”周大军赞叹道：“我完全没听懂！”

    “哈哈！周先生对我们这个领域不熟悉——”刘开封笑道：“听不懂也正常，换作周先生擅长的领域，我也只是个小学生！”

    “您过谦了！”周大军道：“您把顾之山作为实验对象，告诉他了吗？”

    “现在还没有——”刘开封迟疑道：“等有合适机会的。”

    “噢……”周大军点头道：“那您觉得……以什么形式来开展实验呢？”

    “这个……我想请教您——”刘开封道：“您认为一对男女能最快产生感情的方式是什么？”

    “那还用说——”周大军大声道：“上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