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蛇虫鼠蚁
峭壁斜阳,秋草迎风。 当田地成熟的时候,也是草药成熟的时候。 有些事,真的很奇怪。 上苍明明将良药赐给了凡人,却偏要稀世药材长在险山恶水处。 古来只有名医名满天下,何曾听过流传千古的采药人? 冒着被摔死的风险爬上峭壁,只为采下能换来两顿饱饭的株草,这就是采药人的人生。 肖每言是采药人,万家炊烟时,他还悬在峭壁上。 绝顶处有一株天木莲。 木莲花很常见,但长在绝顶断崖上的木莲花就不能被叫做木莲花了,要叫天木莲。 天木莲,据说千年一开花,只为有缘人。 花开花谢不过一天,肖每言誓死也要采下这朵天木莲。 手磨出了血,草鞋也蹬破了,肖每言却眼角含笑,因为他与天木莲的距离,只有一人多高了。 稀世名草现世,必有毒虫相随。 夕阳映醉彩霞时,天木莲的花心里,蜿蜒而出一条小蛇。 小蛇通体血红,双眼碧绿,信子细长。 它见到肖每言来犯,对他露出毒牙。 好漂亮的蛇! 漂亮的蛇,就是剧毒的蛇。 有经验的采药人,都懂这个道理。 日落后,天木莲就会凋谢。 可是,却有赤蛇守护。 千年天木莲,就在眼前,肖每言不能错过。 他撕破自己的粗布衣,将手臂密密实实的缠好。 拼着挨它一咬,也要拿下天木莲! 既然他想送死,小蛇立即成全。 奋力一跃,好似腾飞,小蛇缠住了他的手臂,狠狠的刺入毒牙,也徐徐注入毒液。 此蛇剧毒,被咬后,应该七步必死。 肖每言不但没死,还拿下了天木莲。 刚才那条送给小蛇咬的手臂,竟是肖每言用衣衫包裹的枯枝。 没错,肖每言不但是个采药人,还是个抓蛇的高手。 千年木莲被他揣在怀里,红色小蛇被他困在粗步里。 他今天收获丰厚,攀下峭壁时,竟然比平时快得多。 他的家,离这座崖并不算远。 心里有家时,不怕夜行荒山野岭,因为家里有等着他的娇妻。 隔着篱笆栅栏,肖每言已经迫不及待的喊着自己的老婆:“玉珠,玉珠,你看我带什么回来啦?” 每个男人都是这样,做了英雄事,都希望得到女人的赞扬。 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家,普通的木屋,普通的院子,一如世间普通的百姓。 若说喂一的不普通,就是满院子的草药味儿。 也对,这毕竟是采药人的家。 妻子叫洛玉珠,听到丈夫的呼唤,迎到了门口。 “衣服又破了。”玉珠看到每言衣不蔽体,微微皱眉。 唉,又多一桩针线活儿。 男人憨憨的笑了,从破衣怀里取出千年木莲,喜悦的献给女人。 天木莲几缕飘香,惹妻子低头一笑。 “还有好动西!”每言抓着玉珠的手,引她到了院角落的一个小坛子前,将粗布里的小蛇抖到坛子里。 小蛇昂起头,死盯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却怎么也爬不出来了。 “玉珠,你认识吗?” 通体血红,双眼碧绿,玉珠微微蹙眉,轻轻一声:“有点像火烧云,也有点像血中玉,等我翻翻书籍。” “为难你了。”每言取来一只木板,盖住了坛子口,这才和老婆嬉笑:“我今天这么英雄,晚上该有奖励吧?” 哎呀,尽管几年夫妻,还是被他逗红了脸。 轻轻一声娇嗔:“快把破衣服换了,然后洗手吃饭吧。” 粗茶淡饭,只要心里有爱,吃得也香甜。 玉珠念每言今天攀峰不易,特意陪他饮了几盅酒。 还没收拾碗筷,已被他扑倒在木床上。 几声婉转娇羞后,随了他的心意。 欢爱过后,香汗淋漓。 每言今天辛苦劳累,早早沉睡。 玉珠悄悄从他怀里钻出来,重新穿戴好衣裙。 夜黑不掌灯,玉珠走到装小蛇的那个坛子前,斜目下望,淡淡一声:“你随我来吧。” 月色迷离,玉珠率先出院。 她本来只是个山脚院落中的妇人,星光辉映下,一步一妖娆,最终走成了一个绝世美女。 落叶秋草中,玉珠婷婷转身。
小蛇步步相随,蜿蜒明亮,血一样的颜色,几乎映红了半月。 “既然来了,何必戏弄?”玉珠离目,不看小蛇,望向远方时,有说不尽的悲凉,轻轻一声:“师姐,现人身吧。” 怜音落下,小蛇慢慢立起。 徐徐飘烟,袅袅散尽。 星月婉转下,又一个婷婷佳人。 “洛玉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女子出声冰冷,眼底却悄悄有泪。 看见师姐星眸晶莹,不禁勾起前情往事,玉珠无声垂泪。 两双泪眼相望,说不清,是离愁,还是恨意。 “师姐。”玉珠未语先哭,终究软软一声哀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师姐笑得凄然:“我们姐妹四人,当初是怎么说的?” 姐妹同心时,欢笑时时刻刻,是人生中最美丽的时节。 “师姐,我只求陪他走完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听着简单,却难以奢求。 “我们在妖界,势单力薄,能霸下正南,做了一方妖祖,全凭我们姐妹是蛇虫鼠蚁合碧。”回忆过辉煌往昔,师姐紧咬樱唇:“小师妹,我没想到,第一个离开我的人,竟然是你!” 一声小师妹,饱含姐妹情深,再惹玉珠哭泣:“师姐,我不过是一只小小蝼蚁。” “你总算没忘你是蚂蚁。”师姐星眸有恨:“你又忘没忘,当初我是怎么救你的?” 救命之恩,怎么能忘? 可是。 忍了这么久的眼泪,终于决堤,玉珠无力的哭泣:“师姐,你又知不知道,我与他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死了。” 世间最痛之情,莫如母亲眼见着孩子死去,却无能为力。 想起幼儿曾经的一颦一笑,玉珠哭得星月也悲,终究软软的伏在地上。 见她哭得动容,师姐也长叹。 徒望半边夜黑,问不清,谁是谁非。 师姐软软几步走过去,扶起了水做的玉珠,陪她垂下清泪,耳畔轻轻:“小师妹,小师妹。” 抱住了师姐,也抱住了亲人。 不顾美人矜持,任罗裙染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