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姜允修的秘密 一

    我出生在皇家，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们爹娘并不喜欢我。

    我的爹爹，不，是父皇，是当朝天子。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一直到了五岁，都没有人给我起名字。当然，在我们大明朝里，能给我起名字的只有他，我的父皇，但他偏偏对我视而不见。

    我的娘亲，不，是母妃，只是皇上的一个贵人。不过她之前只是父皇宫中的一个宫女而巳，父皇宠幸她，是一个意外。而我，是意外中的意外。

    人人都以为，我娘亲是母凭子贵，从一个宫女上位成一个贵人，好歹成了主子。但只有我知道，我的娘亲她恨我。因为我在很多个夜里听见她一直在哭泣。后来，带我的那个嬷嬷告诉我，当时，父皇酒后临幸了娘亲，但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本来娘亲不想上报，按她的情况，再过两年就可以出宫了，而娘亲在宫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在等她。可惜后来发现，她有了我，这件事就不能不报了。

    所以，这件事就是，如果没有我，我的娘亲应该能正常出宫和她的恋人双宿双栖。

    我一直不能忘记，那时我很小，可能只有四岁，但记忆却异常深刻。那是一个秋夜，仿佛是中秋。当然皇宫的家宴是从来不会邀请我们的，娘亲却在自己宫中喝醉了。她哭着问我：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上。我没办法回答她。

    我按照宫中的排行，应该是我父皇的第九个儿子。按惯例，皇子出生皇上就应该赐名，皇上不赐，礼部也应该起名。但我不清楚，为何我一直没有名字。

    当然，作为皇子，吃穿是不愁的，只是那宫中人的趋炎附势和人情冷暖，让我很早就明白，要生存下去，我就不能太把自己当主子。

    所有人都叫我“小九殿下”。“九殿下”就“九殿下”，我不懂为何要加个“小”字，但也无法反对。

    这个称谓一直到我五岁那年。

    那时娘亲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虽然我心里明白，娘亲并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拼命想让她喜欢，就像我一直拼命想让父皇喜欢一样。所以，我一直很努力的学习，在我的心里，爹娘应该都会喜欢功课好的孩子。

    我和六哥、八哥一起读书，我年龄最小，但我的功课最好。当然，也没有人表扬我，但我从先生的表情知道，他最喜欢我。

    有一天放学回去，又看到娘亲在哭。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在老师那里看到的一首诗，我觉得很应景，就念了出来：“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让我没想到的是，娘亲竟然破涕为笑，还很难得的搂了我。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每次娘亲哭，我都会念这首诗，而每次，娘亲都会笑。

    很久很久以后，有人告诉我，娘亲笑，不是这首诗定得应景，而是娘亲很欣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念诗了，是为了我感到骄傲的笑。还说，娘亲是爱我的。这件事，我怀疑了好久，因为，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娘亲已经去逝很久了，无法考证。而说这些话的人，我当时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因为我一直觉得，我们，是仇人。

    还是回到我五岁那年，那是一个午后，我在御花园中玩耍，无意之间碰到了皇祖母。说是皇祖母，其实好像与母亲的年纪差不多，但她长得漂亮，又保养适宜，所以看起来比母亲还要年轻许多。

    这个女人是皇爷爷的宠妃，父皇的登基也与她不无关系，所以她在宫中地位超然。

    我却遇到这个漂亮的皇祖母与一个男人在纠缠，后来，那个男人拂袖而去，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哭。我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她长得着实漂亮，哭起来，梨花带雨；也许是因为我劝娘亲已经劝成了条件反射，看不得哪个女人哭。总之，我就是又上去念了那首诗。

    皇祖母开始被有人看到吓住了，但当她看清只是我这个小毛孩之后，仿佛又松了口气。那天下午，皇祖母带我去她的宫中，给我吃了好多我没吃过的东西，最后，她还赐了一样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我的名字。

    皇太后亲自下懿旨，给我取名为姜允修，字志久。我后来还经常去她宫中，她教会我很多东西，特别是宫中的生存之道。再后来，她就不让我再去她那儿，她说她永远是疼我的皇祖母，但在宫中，要学会“藏”。

    后面的路上，皇祖母还帮我了我很多，不过，都是不露声色的。

    因为有皇太后赐名，我突然也有人重视了。父皇在那之后第一次问了我的功课，第一次表扬了我，而我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有势的人帮助是多么重要。

    我终于，成了一个正常的皇子。我想等我再风光一点，娘亲也许就不会恨我了。

    可惜娘亲没有等到我再风光一点，在我六岁那年，她就撒手人寰。我难过，因为我没有机会让她喜欢上我了。所以，我更加渴望父皇的肯定和喜欢。

    我想，也许是皇祖母起了作用，父皇竟然将我放在他最宠爱的阮贵妃宫里。我去的时候，阮母妃的宫中已经有她的亲生子，父皇最喜爱的儿子，四皇兄姜允霖。另外，还有一个先我一步被放到阮母妃宫中的十皇妹姜允玥。

    那天，父皇带我去，四皇兄与十皇妹冲上来，一下子都跳到父皇的身上，父皇哈哈大笑。那时候，我曾经想过，如果，父皇也那样抱抱我，我想我愿意用命去换。

    在阮母妃的宫中日子很好过，大概是因为我们三个年龄都小的缘故吧，很快就玩在了一起。四皇兄对我很好很好，十皇妹也是，我渐渐因为他们成了这个皇宫中很重要的一个皇子。或者说，大家不敢再得罪我并不是因为我是九皇子，而是因为我是四殿下的弟弟和十公主的哥哥。

    在我十岁那年，我突然窥破了我的名字的秘密。十岁那年，我第一次随阮母妃参加了皇上大宴群臣的宴席。虽然已经事隔多年，但我依然一眼认出那个坐在上宾席上的男人，就是当日弄哭了皇祖母的人。但反观皇祖母，并没有流露一点异样，仿佛她们就只是君臣的关系一般。

    我问了四皇兄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现在朝中最有势力的权相丁志绎。志绎，志久……我突然有些明白皇祖母给我起这个小字的意思了。从那天开始，我再没有给人说过我的字号是什么。

    志久，是想和志绎永久的意思吧……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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