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等过千年无人恨,我再转身累年华。
“哈哈哈……” 二姨娘大笑,她放倒了自己儿子面前的一堵大山,一身轻松。 苏璟也都得意洋洋,看着梅园众人,眼色最后落在凌阳身上。 凌阳泪眼婆娑,很落寞,她还在木愣,静静的立在那里,身躯娇柔似在风中摇曳。 她想起梅园背对才子佳人呼喝的身躯,忆起瞭山一首《寡月》惊世……那样的男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就走了? “长公主……” 唯一女亲卫唤她,她才反应。凌阳一眼就寻到始作俑者,她瞪着二姨娘,愤恨不已。 可随即凌阳就看见二姨娘更加快意的眼神,凌阳无力,想起了苏宁,要是他在,可能几句话就让…… 他? 凌阳突然摇头,清冷笑语道:“二姨娘还有事么?”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学着苏宁如此说,不过以往她都是见到苏宁这般气人的,想着这样的冷漠可能真的可以气死人! 二姨娘本想挖苦几句,怎料凌阳会这般问? 都还未反应,却又听那女子说道:“梅园大修,这几日二姨娘……几位,都不要往这里走了吧!” 这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一日,二姨娘本该欢天喜地庆祝一番,可还是碰了钉子,被凌阳挂着泪痕的冷漠脸颊糗的一愣一愣! 看着凌阳,二姨娘突然退了一步,这一步退的凌阳都诧异。 二姨娘只是苏姜手下一个将军的女儿,没有任何的权势,落落寡合,但天下恐怕没有哪个女子有她一开始那样的野心,她想遥上九天,做第一个女帝王。 现实残酷,碌碌十六年,女儿儿子都已经那么大了,昔年的野心也塌陷。 可是她依然不甘,母贫子贵,二姨娘相信她的儿子一定会成就非同一般。 然而,苏珏的优秀,苏宁的霸道打压了她幻想的一切。 她第一次见到苏宁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目光没有任何的情感与波动。虽然那是一个外表几乎找不到任何毛病的孩子,可,这个孩子,是冷漠的。 二姨娘那一天被那种打量吓得毛骨悚然,一夜未睡! 那是直射内心的目光,似乎将她赤,裸裸的内心秘密扒开,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一般的昭诸天下。 “二姨娘多多关照!” 他言语,两岁多一些的孩童眼光出现无所顾忌的冷漠,几乎让她窒息,今天想起,二姨娘都觉得浑身难受。 十六年来的,噩梦多发! 如今,她终于赶走了苏宁,可,她又在一个刚刚进苏家门的小丫头片子身上看见那种似曾相识,恐怖的似曾相识! “璟儿,走,与我回去……” 按压下这个情绪,她迈步而走,方才她大笑,一个女子这般很不雅,一个王府侧妃这般,有可能被休,可见二姨娘是如何的兴奋,恐怕就差掸冠相庆。 然而如今,一切都被打回原形一般,二姨娘似乎见到“苏宁”站在高台,对着她这个“姨娘”说:“你逃不过的!” 她浑身难受,一股子寒气逼人,总有不好预感!急步走出了这里。 苏璟贪婪的看了一眼凌阳,冷笑连连,扭头跟上“队伍”。 小缘儿与几人点头示意,也跟上。 “你们先回去……” 待到了一方安臾,二姨娘叫住子女。让他们先走,远处的亭子里有一个人在等她。 “唉……” 小缘儿叹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身影,低头走了。 “哼……” 苏璟负手,不屑的扭头。 …… …… “白岩……” 二姨娘轻呼,难得的温柔,那是她在年轻时遇见男子,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通,但怀才不遇,愁苦贫困。 如今当年文弱书生已经长成壮年男子,意气风发,生机勃勃,成就朝中太史令,足以藐视许多人。 “侧妃娘娘……” 太史令林久拱手,对着二姨娘拜了一拜。 “白岩……” 那是林久的字,年少时两人相识,如今时光荏苒,郁郁不得志的少年也变得脊背挺立,不再有当年的唯唯诺诺! 林久很平凡,眉宇间丝丝刚毅之色,他似是个清雅之人,但身上导演着另一个“魏征”的故事,一席布衣,林久坚强始终盘和着温和,让人自然而然的亲近。 “唉……” 二姨娘叹息,两个人当年有过一段故事,二姨娘成为苏姜妾室后还暗中接济过林久,她终究是没有娘家背景的人,是想为自己的未来铺路,原本想趁着苏姜在家,让苏姜对苏宁彻底离心,却不想苏姜一去不回,如今也只能动用当年的那条关系,她又趁着苏姜不在而让苏宁被骂名所累,去了佞贵阁! 二姨娘很聪明,她休书年少时刻认识的太史令,句句没有提及当年恩情,只说苏宁罪大恶极,让他助自己。 二姨娘觉得就算信中不说,林久顾念当年的恩情也会相助,不想他就事论事,回信里那些恩情没有只言片语,看到的也只是高洁冷梅,宁折不弯,林久只是看不过长安祸首而已。 “侧王妃,这是当年你接济在下的银两,分文未取……” 他说,十八年之久,依然要亲手交付,本来的一些希冀也被打落的无处安放,如此布料上面的色泽已经开始暗淡,不过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秀气,那是二姨娘亲手缝制的。 二姨娘呆傻的看着,一时忘记接过,五个大大小小的包裹,有首饰银两,很大一笔钱财,足以让贫民疯魔,但二姨娘宁愿这些都被林久用掉。 “侧王妃?” 林久喊了几声,声音有些大。 “嗯?” 回过神来,二姨娘明白林久这样做的意愿,心里嘁苦也依旧接过了布包,心中叹息! 年轻时候总会有一些美好的事物,而后叫人忍不住要去回味。可是也可以为了它的美好而强制压抑。 二姨娘知道回不去了,不过只能接受,她不是十六岁的情窦初开,面前的男子也不是君子好逑的年纪。 “谢过太史令了……” 二姨娘说,不知道是为长安百姓,还是自家儿子。 林久的表情很古怪,他低眉顺眼却含着锐利。抢话道:“侧王妃,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嗯,太史令请说……” 二姨娘也没有心思与林久说话了。有一些敷衍,转过了脑袋,看向远处。 “王爷,可能反叛!” 林久真的有点佩服二姨娘,但他的这种佩服是对于二姨娘的粗线条,苏姜大军驻扎城外不足五里,难道她就不知道么? “什么?” 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大惊失色,难以置信,若是这样,她所做一切到底为何? “哎……” 林久摇头叹息,二姨娘真的被一个王位冲昏了头脑,一门子扎了进去,满门子心思都是苏璟以及自己今后的出路,完全忘记探听天下大势,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苏姜会反叛! 说到底二姨娘也只是一个女子,做到如今这般,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授意苏夫人房中的那个婢女去梅园捣乱,却不想那人去了就没了。 如今终于扳倒了苏宁,却听闻这种消息。 天塌了! 二姨娘直觉天雷滚滚,大难临头,她是有飞上枝头的勇气,可是,她没有飞上枝头的智谋。 她知道这样做可以扳倒苏宁,却没有想过苏姜为何久不归家。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姨娘又怎会知道自家夫君一朝反戈,拥兵自重,竟然打起皇位的主意来了。 “侧王妃……” 二姨娘差点栽倒,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若没有一些想法,很难出头,但是想法再多,二姨娘也赢不了,她有一个巨大的败笔。
不可逆转,不可忽视,她是苏姜的女人,所能依靠的,最大的权利来源,也仅仅只是苏姜。 苏姜谋越国皇位,她谋王位,这是失衡,注定有一个要失败。 不过与广凌公主相较而言二姨娘已经很成功了,至少她真的扳倒了苏宁,看着苏宁被禁军带走。 可是不论怎样,她都不会赢,不是因为计谋,而是境界,苏宁要的,是越国分崩离析,蛮族趁机南征而谋天下,而她二姨娘要的,只是一个王位继承。 这样的考量比较,怎会不败? 若是他们都有一样的目标,苏宁早就完败了,一个次子,不务正业,一个姨娘,虎视眈眈,只是这些比较,苏宁就得不到一点好处。 一败涂地! 这就是二姨娘的想法,她突然想起苏宁临走时流涯说的那些话,当时觉得他疯言疯语,此刻想来,那些话,似乎是一种莫大的尊重与肯定。 “苏宁,绝对是苏宁……” 她吼叫,女人的直觉以及憎恨让她蛮不讲理的一语中的。 “王爷为什么要反?” 二姨娘奔溃了,摊倒在地,林久想扶起她却不知从何下手!她开始大吼大叫,捶胸顿足,涕泗横流,死到临头几人不怕,她是一个女子,一个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的女子。 “听闻是王家连同天下才子逼迫,苏宁名声亦然至此,王爷被连累,逼不得已!” 林久颇为敬佩苏姜,征战多年,赫赫军功,怎会落的如此下场! “不,不要这样?王爷一定会来救我的,一定会的!” 二姨娘疯魔,似乎已经见到禁军进门,苏家一家老小被拉上城墙与苏家军对峙,鱼死网破之时。 “侧王妃……” 林久只能这样叫了一声,他已然仁至义尽,苏姜反叛已经满城皆知,唯独她还在沉浸在谋夺王位的算计之上,即使赢了又怎样? 在帝都内的苏家人一个也跑不了。 …… …… “一垢,你怎会知道太史令与侧王妃有关键?” 斗驚宫中,两人席地而坐,茗茶详谈! 苏宁笑,放下白瓷茶杯,语道:“苏璟与我年纪相仿,苏姜自蛮族出走时身旁并无女子,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苏璟是太史令之子?” 萧鸣白惊呼。 “呵呵……” 苏宁笑而未语! 所问未果,二皇子只得平心想象,他又笑到:“这一次林久相会侧王妃,侧王妃多半知道苏姜反叛之事,可要哭天抢地了!” “她输了!永无翻身之日,如此而已……” 苏宁举杯,不再说话,一切都已经布局好了,只要明日苏姜攻皇城,就能发动起来,二姨娘再厉害,徒增奈何! 其实心潮反差何其大?一个女子,二姨娘只是一个女子,她比之别人多余的只有野心与飘渺的苏家权势。 然而比上男子,她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怀! ——胸怀大志! 她没有,所以她输了,她不懂省事度事,不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输给了苏宁并不奇怪。 苏宁眼里,她是一颗关键的棋子,十六年前苏宁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就知道自己这位二姨娘充满野心,苏姜不给小缘儿取个名字已经是警告,可是她不懂,她不明白苏姜的意思——女子无才便是德! 要固守本份,这就是苏姜要告诉二姨娘的。 可惜,苏宁的表面纨绔,烂泥扶不上墙给了她希望,大大的希望! 可说二姨娘一生一切,始于十六年前那一次见面,那一次苏宁说了一句话,那一次奠定了这个女子一辈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