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天际涌现出一抹红，红得耀眼，红得醉人。

    杨林独自漫步在海滩上，任凭海风狂野地吹打。

    海风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吸入鼻腔，也贯通了大脑。或许，这是让杨林清醒的最佳方式。

    四眼总编与杨林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杨林始终在他的视线，却从未在他的身旁。

    “哥哥，哥哥。”

    一个小男孩拦住了杨林的路。

    这个孩子，看上去左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男孩穿着纯白色的衬衣，逆着光，面带笑容，笑容灿烂到令人心里暖洋洋的。

    杨林蹲下身去，看着小男孩，说：“小朋友，有事吗？”

    这是杨林离开市公安局以来，说得第一句话。

    “哥哥，我的风筝掉进那个沟里了，您能帮我捡起来吗？”

    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杨林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马路对面，焦急地张望着。杨林走出海滩，牵着男孩的手过了马路。

    “哥哥，这是我mama。”男孩指了指那位女子。

    “大兄弟，真是麻烦您了。这孩子风筝掉下去了，我们都下不去。您行行好，帮个忙成不？”

    杨林的面前，是一条干涸的沟渠，深度怎么也得在一米六以上。若不是这对母子实在没有法子，想必也不会麻烦杨林。

    杨林跳了下去，这可把不远处的四眼总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赶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林举起风筝，将它交到了男孩的手中。男孩转手就把风筝递给女子，然后翻看起女子的挎包。

    “哎，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没礼貌？”

    就在女子训诫男孩的时候，杨林已经爬出了沟渠。

    四眼总编拍打着杨林身上的尘土，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哥哥，你等一下。”

    男孩从女子的挎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笑着对杨林说：“给，哥哥吃糖。”

    杨林摸了摸男孩的头发，温柔地说：“谢谢你。”

    四眼总编陪着杨林回到海滩，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沙滩上，远眺着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

    “我还以为你生无所恋了呢。看到你刚才的举动，我就知道我想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反倒更加释然了。”杨林捡起一块鹅卵石，漫不经心地扔到海里，“我很担心小洛，在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后，我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就像一株被人拔了刺的仙人掌，暴晒在炎炎烈日之下。”

    “现在呢？”

    “之前会觉得很痛心，是因为她背叛了我。现在想想，我又何尝不是。我对梅小洛是有爱的，但爱的程度远远不如我对她的种种承诺。现在她不在了，失去了那些诺言的束缚，我觉得轻松多了。”

    “你恨她吗？”

    “不恨，我谁也不恨。”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曾经这个杨林最厌恶的男人，已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四眼总编握着杨林的手，低下头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海腥味。

    夕阳早已西下，天亮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