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弃红装(中)
摘下发髻上的玉簪，洗净妆容，露出一张与陆央八分像的面容，看着铜镜中的这人，陆宛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宛儿，快换上这身衣服，外头那些官兵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陆父手中拿着一套陆央的衣物，双眸因为刚刚哭过有些通红，嘴角却是与之不相符的笑意。 “他呢？” 陆宛十岁开始就不再喊陆央哥哥，她不喜欢陆央那副被爹娘宠坏了的流里流气的模样，还有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如今八年过去了，就算以往陆央再怎么讨好她，她都不肯在嘴里说出一声哥哥，久而久之，陆央也不再宠着与自己同一娘胎里出来的meimei，整日在家耍着自己的小性子。 “你哥哥躲到地窖里去了，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就算爹再怎么喜欢她这个女儿，心底也还是以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为重，这点陆宛早就知道，听了父亲的话，也不再反驳。 “快开门。” 门外的敲门声愈来愈烈，看到已经换好衣服的陆宛，陆父立马让儿媳妇儿去开门。 倚靠在门外的官兵见这家终于开了门，一窝蜂的全冲了进去，看到陆父拄着拐杖站在院中，脸上露出一副狰狞的笑，“老头，怎么？还想跑？告诉你，你家这院子早就被包围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跑不掉了吧？哈哈，快把你儿子交出来。” 陆家十八年前得了一对双生子，女的俏男的妙，天水城里的百姓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一个个的都前来观望，一个个的都对两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赞口不绝，恭贺着陆父好福气，陆父高兴的整日整日的合不容嘴，逢人就说自己得了一对双生子。 别家的儿子老子都被抓走了，就剩陆家的陆央还没在队列中，看到此景，有人心底不服，便向前来抓人的官兵说了此事，让他们提防着那个陆央一些。 官兵不以为意，走到陆家门前时就开始大力敲门，谁知过了好久都不见人来开门，想着陆家前后两扇门都被包围着，不要说人，鸟都能被抓回来。 在门口等了好久，终于有人来开门，官兵冲进院子后，见到是一拄拐老头站在那，便笑了。 “官爷，不能抓啊，我陆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把他抓走了，谁来养活我这一大家子。” 陆父站在院子里，用衣袖抹着眼泪，哽咽道。 “少给我废话，快把你儿子交出来，再不叫，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官兵亮出刀子，颇有一副再不交人就要砸了陆家的架势。 “官爷，不能啊……” “爹，我跟他们走。” 还没等陆父哭完，陆宛就拖拉着一身不适合自己的长袍走了出来，衣服是陆央的，虽然她与陆央长得相似，身量上却还是差了半个脑袋。 见到终于有人走了出来，领头的那位抬头看去，“哟，老头，你家这公子长得不错啊，啧啧啧，看看这小脸，真是秀气。” 走上前去，想要伸手往陆宛脸上摸一把，却不想被避开了，他倒也不气，只是笑道，“公子细胳膊细腿的，到了那儿抗的动刀吗？还是说，公子非本人？” 听到领头人的最后一句话，陆家人皆是屏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躲在地窖里的陆央更是浑身冒冷汗，深怕官兵发现了自己。 “官爷说笑了，您别看我细胳膊细腿的，说不定力气比你还要大呢。” 说着就拿起领头人手中的大刀，用力一挥。 领头人堪堪躲过从自己面前闪过的大刀，大笑。 陆宛深吸几口气，这大刀实在是重，平时家中的活都是她干，现在也只是举起了一下子。 “老头，听说你家当年有一对双生子啊，怎么见不着另一个啊？” “回官爷的话，那丫头平日里游手好闲，野的无法无天，已经有好几日未归家了。” 初听到这个问题时，陆父还没反应过来，想了好半天才想出了这句话，便急急的开口，生怕领头人不信，还露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陆宛紧紧捏着手中的大刀，脑海里保持最后的一丝理智，若眼前这人不是她爹，怕是早就冲过去用手里的大刀把他剁成烂泥了。 “女儿还那么野？老头，我可要圈圈你好好看着她了，女子不在家反在外边不肯归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是是，官爷说的是，等她回来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不让她乱跑。” 陆父点点头，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复命，这小子我就带走了。” 不疑有他，领头人从陆宛手中拿过大刀，发现她正紧皱眉头，手中的力道一刻也不放松。 “怎么？你喜欢这刀？” 见领头人一副好奇的模样，陆父马上对着陆宛厉声道，“央子，还不快放手，弄脏了官爷的刀，你赔得起吗？” 说完，又朝着领头人讨好一笑。 “哈哈哈，无妨，既然他喜欢，就拿着吧，走了。” 陆宛不再挣扎，跟着他们走到门口。 门外还站着许多从城中抓到的人，陆宛一个个看过去，李叔，陈叔，‘二狗蛋儿’……，每个人都是平日里对自己的好的，看到他们诧异的目光，再看自己亲生父亲对官兵的样子，陆宛在心里自嘲，自己十八年的努力，一夕间全没了，或者说，他们根本没看到过她对陆家所做的一切，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狠心，要将自己送走。 “小……” 陈叔一脸诧异的看着从陆家大门内走出的陆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宛是个女子啊，上了那吃人的战场还有活路吗？ “陈叔。” 对着陈叔使了个眼色，陆宛便走进了队伍。 周围的男子见陆宛走近，纷纷皱起了眉头，陆老头平日里宠着儿子也就算了，怎么这时候也不靠谱，让女儿上战场，这还是人吗？ 二狗蛋儿最是激动，他本就是与陆宛一起长大，从小心中就爱慕陆宛，看到陆宛穿着陆央的衣袍出来时，差点就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