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赤炼（五）
（六） 赤炼是一种蛇，蛇鳞赤红，鲜艳美丽，却剧毒无比。 赤炼还是一个人，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女人，一个赤炼蛇一般的女人。 她美丽，性感，却有无药可救的剧毒。 可是很多男人愿意赌上性命被这样的毒蛇咬一口。 她的酮体很诱人、火辣，就算是女人看了，内心也会燃起一团火焰。 可是她的声音却很冰冷：“是我。” 如果要用一个最准确的词来形容她，一定是冷艳—-冷，却妖艳。 河洛笑道：“我似乎没有让你来。” 赤炼道：“是。” 河洛道：“那你来做什么。” 赤炼道：“我来这里，是希望帮主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河洛饶有兴趣道：“嘿嘿，有意思，什么请求？” 赤炼的眼中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怨毒：“我要亲手杀了荆棘！” 荆棘听后浑身一颤，他已完全不记得眼前这个女人。 可是赤炼眼中的那种恨，绝不是普普通通的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恨，一种融于血液的恨，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绝不会生出这样的深仇大恨。 荆棘不懂这是一种怎样的恨。 恨往往像一把利刃，可以穿透人的五脏六腑。 可是她眼里的恨，却像夜一样的黑，海一样的深。 夜和海的可怕之处在于，你永远看不清它们。 这种恨，最可怕。 但江如燕懂，因为她也是女人。最了解一个女人的，永远是另一个女人。 那种恨，是由爱生恨。 人的感情往往没有真正的界限，爱到极致一定会是恨。 河洛朝赤炼的双眼深深地一望，然后嘿嘿道：“好，好，有意思，我最喜欢这样的眼神，杀了他，杀了他，荆棘，被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杀死在另一个美丽的女人的怀里，啧啧，真是艳福呀，嘿嘿！” 赤炼水雾一样的眼盯着荆棘，缓缓道：“我知道，你已不认识我。” 荆棘不语。 实际上，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已说不出什么。 赤炼接着道:“但是我还认识你。” “所以，你必须死。” 赤炼的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她出手又快，又狠。 江如燕想去挡那一刺，可是她的匕首已刺入荆棘的肩窝。 她刺的不深，位置也不致命，但恰好是一个让人痛不欲生的xue位。 荆棘本是身受重伤，连说话都已困难至极，而这一刺竟让他发出撕心裂肺、野兽一般的吼声。 江如燕的心都要碎了。 此时此刻倒在地上的本应是她，可是荆棘却替她受此痛苦！ 她知道他们已必死无疑，可是她绝不能接受荆棘在死前还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怒火中烧！ 她握拳，蓄力，准备向赤炼发出全力一击！ 但赤炼的出手却要比江如燕快得多！ 江如燕还未出手，赤炼手中的竖笛便已扫到她的肩部，将她打倒在地。 江如燕的招式在于奇、偏，而赤炼则是快、狠。二人若是正面交手，胜负很难预料。但若像此时只拼速度，江如燕则万万不是赤炼的对手。 赤炼见江如燕摔倒在地，身影一动，翩若惊鸿，似火云蔽月，竟携着荆棘飞向崖边，荆棘身上的鲜血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宛若波斯名贵的红色地毯。 江如燕想起身去拦她，却被河洛从身后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抓住。 荆棘有一半的身子已悬在悬崖外。 赤炼冷冷问道：“你在死前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咬紧牙，一字一句道：“谢谢。” 然后他笑了，笑得很苍白，很嘲讽。 他很少笑，可是在临死前一刻却笑了。 他笑人生太苦短，太无奈。 短到自己都来不及认识自己，便要结束。 苦到自己还未体会过什么叫做快乐，便要消失。 所以他要谢谢赤炼，谢谢她让自己解脱这片苦海。 死，很多时候比活着要容易得多，幸福得多。 当生命到了无法承受的重量时，有时候死是唯一解脱痛苦的办法。死未必是生命的尽头，它也可以是生命的出路。 --他死了，就不必去想自己是谁。 --今天死了，就不必担心明天会不会死。 赤炼眼上的那层朦朦胧胧的雾忽然散了，变得像一阵柔风，甚至夹杂着两滴雨珠——爱和不忍。 既然爱的终点是恨的起点，那么恨的终点也一定是爱。 惊鸿掠水，波荡无痕，爱恨总难休。 但是她的手还是轻轻地推了出去——荆棘便带着那无奈的笑容坠入了深不可测的绝壑。 他死了！他死了！他救了我，我却没能救他！他是替我去死的！ 江如燕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这几句话，就像隆隆的闷雷声。 这世上除了他，又有谁会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替我挨这样一刀？他死了，我还有什么什么脸活着？我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又想起河洛近乎疯狂的举动，她不敢想象落在河洛手里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居然摆脱了河洛的铁手，向崖边飞奔而去，也纵身一跃，落入了万丈深渊。 没有人生来是贼，也没有人愿意当贼，江如燕也是如此。 可是她自幼无父无母，终于被一位老人收养，却又在某一天失去了他，为了免遭迫害，自己便飘零在江湖中。 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想在江湖中活下去，要不然骗，要不然卖。 所以她成了飞贼，习惯了尔虞我诈，习惯了带着不同的面具生活，习惯了带着笑脸去哭。 可是她内心深处，仍有颗炽热的心，渴望着爱，渴望着被人关心。 她敢爱敢恨，若有人给她一粒种子，她便愿意还他一棵大树。 若有人愿意为她挨刀，她便愿意为他去死！ 但是从前没有人给她这样的机会，直到今日荆棘出现。 她居然也笑了，带着泪水笑了。 我虽然要死了，但我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人真正地关心我。 冰冰冷冷地活着又怎能比得上这样温温暖暖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