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
对于战争年代来说,死亡实在是再平凡不过的词语,战争本来就是死亡最大的狂欢,死灵们最隆盛的葬礼。 可以说,死亡,本来就是战争的题中应有之义,再正常不过。 可是,当这种事生在你身边,生在你的周围,生在你熟悉的人身上时,你才会切身体会到这个词语的残酷。 人生不是儿戏,意思就是说,人生不能再重来,死了就是死了,永远不会再复活。你生命里关于他的记忆,就会被掰开,碎片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风化,最终化为时光的灰烬,永远消失。 明宇又能说什么呢?只有沉默,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节哀顺变”,他甚至不忍心去看这个妇人。这个曾经给他留下不良印象的妇人,如今只是一个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的苦命人。 “真辉死了!是为你而死的!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五月的盛夏,明媚的阳光照射着干净的客厅,可是妇人的叫声,仿佛九月霜天中孤独失群的寒雁,凄厉而泣血,尖锐而刺耳。 响在明宇的耳中,更有一种耳膜被刺破的震撼感,他霍然抬头,失声道:“你说什么?” 日向兰子露出讥讽似的嘲笑:“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吧?真辉啊,你死得太不值,你用死换来的,只是别人安逸的生活,他甚至连你的死讯都不知道,真辉啊,你怎么能这么厚此薄彼,怎能为了这种天性薄凉之人,怎能为了一个异族人,就白白丢了性命?真辉啊,你太傻了! 太狠心了!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啊!?” 说到最后,她伏在玻璃桌上,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可是由于早就哭哑了嗓子,她的哭声像是夜枭。 明宇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日向兰子缓缓抬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盯着明宇,恨声道:“你还不明白吗?真辉是为你而死的!” “为了我?”明宇愕然不已,“请您说仔细点!” “你知道真辉是怎么死的吗?不是被人杀死的,是被笼中鸟之术杀死的!”日向兰子咬牙切齿道,“真辉的尸体一回来,我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经过我不依不挠的盘问,终于给我问出来了真相!凯旋那天,你们宇智波得罪了团藏,被团藏下令追杀,真辉想给你通风报信——他怎么能干出这种傻事——结果被家主知道,结果…....” 说到伤心处,日向兰子捂头痛哭起来,最后咆哮道:“你以为你在崎玉之野是怎么活下来的?还不是一样靠我丈夫才活下来的!?” 明宇呆若木鸡。 他脑袋里一片混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日向兰子的,只记得兰子夫人咆哮了一通,指责了一通,呼天抢地乱骂一通——明宇、阳介、真辉、智辉,乃至整个宇智波、日向、木叶,甚至整个忍界、这个职业,都在这位一颗心已支离破碎的妇人的怨骂之中。 至于之后,他全无印象。 他坐在沙上,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遭遇了一场台风——兰子夫人的话确实无疑于一阵台风肆虐过他的心田。 他觉得头疼欲裂,他觉得羞愧难当,他觉得无地自容,他觉得空空落落……他紧紧地抱住了头,像是要竭力抓住什么东西,可是最终留给他的只有满心痛苦。 日向真辉的死,给他带来的刺激,甚至比当时阳介在他面前爆头的那一幕还要强烈,他觉得脑海里似乎有条什么东西被紧紧扭住,被大力撕扯,随时都有可能扭断。 当夕日红看到明宇时,他像条虫子一样蜷曲在沙里,午后的阳光照着他的半边身,映出白白的光,反显得另一边更深的幽暗,带着炙热感,反衬得另一边更冷的冰凉。 “怎么了?” 夕日红紧紧抱着他,双手不停地抚摸他的后背,尽力压制自己的不知所措,她知道现在不能表露出自己的脆弱,这个男孩现在需要她的安慰。 “红,”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像是深夜凉风里呜咽的箫声,“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两世为人,尤其还是穿越者,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或许察觉了也没有承认,在他的心灵深处,对于这个世界始终保持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尤其是他奇遇连连,实力一路扶摇直上,节节攀升,自修炼伊始短短六年便已达到忍界巅峰后,在他善良天性的作用下,这种优越感转而变成一种使命感、责任感。 但是,凡事有正必有反,在另一个方向,这种优越感则演变成一种事必皆成的完美主义,由此,他变得比常人更难忍受失败、更难承受挫折。
而当有人因他而遇难,有人因他而死时,这种自信心、自尊心就会受到沉重的打击,给他造成的挫伤,比当面击败更让他难受。 因为这让他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凡人的事实。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没想到明宇居然自我怀疑,如此脆弱的明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大吃一惊,双手捧着他的脸,凝视着他的双眼,认真而确定地道:“在jiejie心目中,明宇是最了不起的人,是最值得信赖的人,明宇的肩膀,永远都让人感到那么安心,那么温暖,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得上jiejie的明宇。” 那双如秋水般纯净、如夏日般明亮的双眸,带着些许不安,又沉淀着温暖和信赖——像是静影沉璧的湖面泛起涟漪——注视着他,双颊因紧张而潮红,琼玉似的鼻翼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阳光照射下来,琼玉上的露珠散出晶莹的光芒,映入了那干渴久旱龟裂密布的眼帘,仿佛一双魔力的手,抚平、揉顺了那因长时间痛苦挣扎而绷紧扭曲的神经,使之变得舒缓、温和,就像抚平白衬衫上的褶皱。 衬衫是白的,疲惫的脑袋也是白的,明宇醉了,明宇睡了。 当明宇醒过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际暮色四合。 “醒了?”夕日红惊喜道。 她一直守在床边看着明宇。 明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嘴唇极其干燥,喉咙似乎也辣辣的疼。 “来,喝水!” 夕日红像是他肚里的蛔虫,端来了不温不热的水。 柔滑的液体润过咽喉,心田似乎也跟着活了过来,夕日红要把碗收回,却被明宇一手握住,紧接着整个人都倒在床上。 “红,谢谢你……” 晚风呢喃,撩人心弦。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