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来时的路
张家庄是个很偏远的村庄，饶是葫芦娃们体质不凡，黄昏出发，直至太阳完全落山也仍然未见人烟。 天色已黑，众人一合计，决心在荒郊野岭再过一夜，明日一早再出发赶往以风城。 照惯例，由大娃三娃六娃外出打些野味，二娃和五娃采摘野果，四娃同齐明一起料理起食材。 齐明乐得清闲，四娃这厮对自己成为伙夫，使英雄无用武之地也没有感到丝毫不满。 大概是因为这货此刻正蹲在篝火旁，流着口水，一脸殷切地看向齐明：“七弟，火再旺些？熟的快……” “去去去，要添火再叫你。”齐明老神在在地将四娃赶到一旁，专心致志地烤起了野兔。 四娃对齐明的冷落全无不喜，老老实实地挪了挪身子，目光火热地盯着烤兔。在四娃的心里，齐明的地位之崇高，完全可以和大娃媲美，不分高低……到了饭点更是尤其如此了。 兄弟们陆陆续续归来，带着各自的收获，围着篝火坐成了一圈。 除了满脑子都是烤兔的吃货四娃，其余几个葫芦娃都显得心事重重，都不说话，气氛沉闷。 齐明不紧不慢地料理着各种野物的食材，对于哥哥jiejie们的情绪似乎一无所觉。 他的手艺虽然称不上精湛，却也算得上是个熟手，前世的时候也热衷和朋友们露营野炊，比起什么都不懂的葫芦娃们，自然有着十足的优越。 对于没什么见识的葫芦娃们来说，齐明的厨艺简直称得上天下第二。 天下第一，自然是至今下落不明的爷爷。 等齐明将手上的活都忙完了，葫芦娃们才松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哥哥jiejie们，有什么想法。”齐明擦了擦手，毫不在意地问道。 葫芦娃们面面相觑，最后由大娃开了话头：“今儿个我们大家也都听老张说了，一路往东都是凡间城池，妖魔鬼怪都被垠荒江拦在了西荒山脉那边。” 齐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示意大娃说下去。 “于是我们一合计，觉得一直走弯路也不是个事儿，往东不成，我们往西，往西不成，我们再往南北试试，总能找着蛇妖的老巢。”大娃接着说道，“何况我们下山都快半个月了，现在全无爷爷消息，都很担心。迟则生变，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老七，大哥知道你一直都很有办法，所以问问你的意见。” 兄弟姐们们纷纷附和，就连一根筋的四娃也好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拼命地点起了头。 “这样啊……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齐明捏着下巴沉吟了一会。 下山半月有余，齐明心中对于找蛇妖救爷爷的心思渐渐也有些淡了，觉得这样带着兄弟们瞎转悠也不错，天下之大都可去得，逍遥自在不比降妖除魔好玩得多么？ 一直以来以成年人的思维考虑事情的齐明，自是体会不到葫芦娃们对爷爷的深厚感情。但他知道，即使是兄弟姐妹之中，最潇洒最追求自由的六娃，对于救爷爷一事的执念，也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刻上许多。 这事既然大娃应众人要求提了，那便不能再拖，若是齐明还坚持一路向东，引起葫芦娃们之间的分歧不说，若是爷爷真因此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后续会发生什么还真说不准。或许齐明还会被兄弟们集体怪责，即便不说，也不会再如同现在这般毫无保留地信任了。 葫芦娃们与爷爷的感情，并不比彼此之间的手足情谊差上多少。同样的，若是有个葫芦娃出了什么意外，其余的兄弟姐妹自然也会拼尽一切去营救。 或者报仇。 齐明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抛开手足兄弟的身份不谈，也不说什么抱大腿之类小小心思。与葫芦娃们相处了一年有余的齐明，也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些个活蹦乱跳、性格各异但却彼此深爱的兄弟姐妹。这样简单得毫无保留，却又深刻得无以复加的感情，是他前世里少有体会的珍贵记忆之一，在他心里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只有齐明前世的父母了。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一年有余，也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生活，闲来无事时，齐明仍然会思念起那个遥远世界里的父母。 偶尔他会想起父亲车里挂着的风铃，那是他幼时在街边打气球赚得的战利品，献宝似的交给了父亲，之后便被父亲亲手挂在车里，无论换了多少部车，那串风铃始终不换，逢人便夸。 偶尔他会想起家里墙头上随处可见的涂鸦，时到如今他也记得那天母亲拿着短了一截的口红满小区追着他骂，最后他不小心摔下台阶，母亲抱着他满是心疼的目光。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这样的思念渐渐淡了一些，大约是齐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同样有了需要守护的至亲。 尽管齐明排行最末，但在他眼里，自己的这些哥哥jiejie，个个都是没长大的熊孩子，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呵护大家长大…… 大娃见齐明久久不说话，也算不准齐明有什么想法，耐着性子等了起来。 只是其余几个兄弟未必有这样的耐心，尤其是四娃，看大家都不说话，抓耳挠腮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大声打断了齐明的思绪。 “七弟！烤兔快焦了！” “啊？哦……”齐明顿时被惊走了满腔的思绪，大呼小叫地指挥道，“快快快，将火收了去，开饭了开饭了，有点烫手，你们小心点……” …… 是夜，漫天星辰。 葫芦娃们填饱了肚子，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静静地享受着夜风的吹拂。 “哎，要是爷爷也在这就好了。”六娃叼着草杆儿，半天叹了口气。 “不知道爷爷被妖怪抓走以后，怎么样了。”五娃也嘟囔着说道。 葫芦娃们情绪一时有些低落。 半晌，齐明忽的一声翻身坐起，顿时吸引了兄弟姐妹们的目光。 “明天出发，原路返回，去西荒找爷爷！” “就等你这句话！”“不如今晚就动身吧？”“啊，可是我吃得好饱……”“你这个惫懒货，爷爷白疼你了！”“……” 这样也挺好。 齐明看着兄弟姐妹脸上许久不见的笑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