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间事了
落日之森里有炼神妖王，不假。 落日之森曾被列为禁地，同样不假。 至于什么邪蛛后不忍生灵涂炭，命齐明前来化解灾厄……纯属鬼扯。 只是齐明这番话里的真真假假，又岂是三言两语间便能甄别得清的？ 就连一贯睿智沉稳的鹿九行，一时也有些迟疑起来。 对于齐明与邪蛛后的动机，他虽然持怀疑态度，可齐明口中所说，这落日之森里蛰伏了一尊炼神妖王之事，不似作伪，而千年前所生的事情，两族世代相传，众妖心里也同样清楚得很。 两相结合之下，事实仿佛便近在眼前。 只是齐明一面之词，众妖心里仍存了几分不信。 “你说有妖王在此，可为何千年来，毫无动静？”鹿灵矢当即出声质疑道，“我等在此住了千年之久，从未听过有什么妖王出没的消息……” “在水里游着的鱼儿，也不会知道岸边住着钓叟。”齐明冷笑，“养猪场里的rou猪，成天吃喝长膘，又如何会知道吃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 “你！”鹿灵矢看着齐明把自己等人比作rou猪，登时有些气急，偏偏找不到话来反驳齐明，“你”了半天，愣是没憋出半句下文。 “总而言之，落日之森中的纠纷，已经上升到了妖王层次的斗争，不是你们这些妖将可以轻易干涉得了的事。”齐明润了润嗓子，总结似的说道，“蛛后，也是这么个意思。” 说到这里，就连齐明自个儿都开始怀疑邪蛛后的真实意图。 莫非她会不知道青蛟的存在？ 齐明自己也没什么判断的把握。 反正对他而言，现青蛟的存在可谓是意外收获，扯上蛟皮拉大旗，有着青蛟坐镇，原本看似困难的任务，突然就轻松了不少，许多困难，顿时全都一一迎刃而解了。 至于之后，邪蛛后在得知了青蛟的存在后，会采取什么措施，齐明倒不大担心。 如今她正忙着扳倒血蜈老魔，多一个帮手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再朝青蛟下手。 齐明宣布完邪蛛后的决定后，众妖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若让他们就此收手，一连十余日的争斗不就成了个笑话？ “你说有妖王出没，是个什么妖王，又有什么证据？”羊二郎不甘心，开口喝道，“你不说个清楚明白，休想轻易糊弄过去！” “证据嘛……”齐明瞥了他一眼，很是淡定地回答道，“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羊二郎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过，既然你们有所怀疑……也罢，”齐明话头忽然又是一转，“总要让你们安心。” 语毕，齐明径直取出了一块菱状的青绿色薄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了熠熠的光芒。 “识得此物否？” “蛟鳞？” …… 纵有千般不愿，万般可惜。 鹿角崖和千羊洞，最终还是黯然撤走了兵马。 仅仅只有一片蛟鳞，说服力自然不够。 但齐明取出蛟鳞的用意，只是为了召唤神龙……呸，召唤青蛟。 青蛟原本也不欲掺和到这点破事中来，只是听齐明在叙说完利弊后，这才决定帮助齐明驱赶鹿角崖和千羊洞的妖怪们。 后者没有露面，仍躲在小山谷里，只是稍稍泄露出了几分气势，将炼神妖王的境界一展无遗，就已经足够了。 连炼神级别的强者都出来了，两家最高不过结丹中期的妖将们自然也没了下文，只得带着各自的小妖们垂头丧气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小山谷。 “多谢蛟兄出手相助！”齐明再次珍而重之地朝着青蛟鞠了一躬。 “我也没做什么……”青蛟伏在树下，低声答道。 “蛟兄帮了我很多。”齐明不为所动，面色肃然，坚持着一鞠到底。 “没什么没什么……”青蛟爪指轻敲地面，有些局促地说道，“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么……我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到你……” “朋友？”齐明微微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很是认真地看了青蛟一眼，重新站直了身子，语气极为肯定，“你说得对。” “我们是，朋友。” “嗯。”青蛟轻轻应道，“我们是朋友。” …… 结交了一位妖王级的朋友，齐明心里却没有什么抱到了大腿的喜悦，反而平添了几分沉重心情。 青蛟如今的状况，他也从桀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情形。 齐明也明白了，眼前这位炼神境界的妖王大能，为何会在这小山谷里，一困千年。 并非是青蛟不愿，而是青蛟不能。 他似乎曾经遭受过重创，濒死之际，和眼前这株参天古木达成了共生关系。 而这座小山谷的整体布局，也隐隐形成了一座天然生成的大阵，纵然以青蛟炼神境界，竟也无法破坏此阵，将那株古木真正炼化作身体的一部分。 这株古木，既为青蛟提供了源源不绝的生命力，使他苟延残喘至今，不至于死，却也成了这位炼神妖王的拖累，将他死死地拖在了这座山谷之中，千年无法稍动分寸。 若无意外，除非青蛟有朝一日，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境界突破至通天境界，届时功参造化，法力通天，或许才有脱困的一天。 否则，青蛟或会在这座山谷之中，孤独度过一生。 齐明承蒙青蛟照顾帮助，所欠恩情实在太多。 哪怕再怎么万不得已，齐明也不愿再为青蛟平添什么困扰，造成后者的负担。 …… 白茫茫在山谷里疯闹了许久，先前齐明在外与诸妖对峙之时，也不曾放它出来。 一直闹腾了许久，似是有些乏累，才总算停歇了下来，不再到处撒欢乱跑，而是寻了一处平坦草地端坐下来，开始怀疑狗生。 齐明也不急，一边等白茫茫幡然醒悟重新恢复神智，一边和青蛟聊着天，给他讲述外面的大千世界。 譬如万妖国的繁华都城。 譬如垠荒江的汹涌鱼潮。 青蛟已经与外隔绝了千年，迷神雾断绝神识，他无法靠神识探测到外界的情形。 每天唯一能见到的风景，就只有一线天之中，只有黄昏才能看到的日落。 什么万妖国，什么血斗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青蛟时而露出沉思，时而心向往之，只觉得外面的世界精彩万状。 “垠荒江的鱼潮，我见过的。”青蛟听到齐明说起当时葫芦娃们险些葬身鱼腹的往事，忍不住感慨了起来，“那是十年一遇的盛会，江河湖海天下水族，前往龙宫朝圣，我当年也曾一睹过龙王的风采……” “将来，你还会有机会见到的。”齐明微笑地看着青蛟，语气之中显露出了毋庸置疑的坚决，“我保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