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君思
“天离…快跑啊…” 朦胧间，四周一片雪白，天空中仍有雪花飘落。 君天离狂奔在冰冷的荒原上，刺骨的冷风吹的他脸上生疼。他强迫这自己在这冰天雪地里死命的奔跑。身后不远处传来娘亲最后凄厉的哀嚎。 “爹！娘！”少年边跑边哭，滚滚的热泪涌出，又在寒风之中迅速冰冷。 “抓住他！”十多个人追着少年，他们身着青川人的军服，在雪地之中追赶的速度要比仓皇逃走的少年快上不知多少。 “兔崽子，跑不掉了吧！”后领被人抓住，十来岁的少年不断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那强大的力量，他整个身体被提了起来，然后又被重重的摔在地上。要不是有着厚厚的积雪保护，怕是这一下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这个小孩，都十岁以上了啊。” “是啊…这么大的人留着怕是不好**…不如宰了算了。”十几个蛮子围了上来，君天离被摔得七荤八素，只觉得所有的光线都被人挡住了。 “你们这群畜生。杀了我娘！”少年躺在地上，嘴里狠狠道。 “死到临头还他妈嘴硬！”一个蛮子用力一脚踢在了君天离的背上，让他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那蛮子准备再一脚结果了地上的少年，却被一旁的首领拉住。 “留他一条命，做军奴去吧。” “可是？”蛮子不明白首领的决定，军奴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这个少年明显不和条件，他们刚刚攻占这片土地，留下这些带着怒火的村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个兔崽子和其他人不同。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他不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只顾着哭闹。把他培养成角斗士…说不定是个好苗子。” “首领英明…” 那蛮子想明白了首领的意思，一口痰吐在君天离身上啐道：“算你这兔崽子走运。” 说罢他便伸手提起地上的人准备带走。 “住手！”有人冲上来挡住了他们。十几个青川士兵以为有敌人，皆是立马拔出刀子来。等发现面前的人时又不由得大笑起来。 是一个拿着伐木斧头的农夫。尽管有胆量拦在前面，脸上的恐惧和发抖的身体无疑展现了他的胆怯。 “放…放开他”农夫颤栗道。 “爹？爹快跑！”君天离模糊看清了前面的人影。这个方才蛮子攻进村子就不见人影躲藏起来的男人，此刻在他被抓走的时候，竟然又跑了出来。 “放你大爷的屁。”青川蛮子呸的道。把君天离丢在一边，冲上去对着那农夫就是一刀。 农夫拿着斧头去挡。斧柄被劈成两半。那男人吓了一跳，把斧头丢在地上。他大叫一声把那蛮子环抱起来努力的往后面推。就算以蛮子一身蛮力，竟然一时也挣脱不了。 “快跑啊！”发狂的男人不住大喊，声音却越来越小。那蛮子一刀一刀的抡在农夫瘦小的身躯上。 血止不住的淌下来。染了一地的殷红。 “快…快…跑啊”君天离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色又归于黑暗，似乎…是永远不会有黎明的黑暗。 “爹！娘！” 少年惊起，冷汗流满全身。身下是一方石榻，粗糙的草席不知道何时被自己弄到了地上。君天离不住的喘气，半晌才安定下来。 又是噩梦。六年来，这个梦魇一直跟随着他。 “雨妃姐…你究竟在哪里啊，天离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到底…还记得天离么？”少年擦干了噩梦中留下的泪水叹了口气。已经无心睡眠。少年披上了衣服。走出了白日里萧岛主安排的居所。 居所是在厅堂之后又一处梯道之外。出口竟是在户外所看到的城楼之上，数十间独立的石屋无需的摆列，城楼之后数百米竟是无罪之海。这奇怪的设计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无奈。君天离心里闷闷，不由自主的往海边行去。 此刻还不到三更，没有潮汐的反复，海的声音轻柔得很。满天星辰从天的尽头映在海水之上。在海水涌动之间，碎成点点。君天离看到一处巨大的石崖，于是迈步前去。却在走近之时，停住了脚。 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一个人。 夜紫珊已经独自面对这片星海一个时辰了，她喜欢独处，也喜欢此刻海的安逸。 以前在冥城娘亲总会带着自己一起去原州的依云郡看海。有时候爹爹也会跟着一起去，可自从娘亲辞世，爹爹终日忙于冥城的事务。她便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来看海。 少女常是一看便一整天，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或许…连她自己也从来都不明白。 “怎么还不睡？”君天离走近，看清楚了这个抱着腿看海的少女是夜紫珊。 “啊？”夜紫珊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君天离的靠近。惊讶回头看到是熟悉的人，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想哪个男人想的这么入神？”夜紫珊的功力在自己之上，自己又没有隐藏气息。这个少女竟然这般没有准备。想来是精力太过集中的在注意其他的东西。君天离有点好奇，不知道有没有看错，月光下少女的脸颊好像还有着没干的泪。 “本小姐想男…呸！本小姐想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夜紫珊做了呸呸姿势，方才差点给对方的话带了进去。 “倒是你个小yin贼，深更半夜的…” “深更半夜跟踪你到此，想把你先jian后杀…”君天离不讲道理更不合逻辑接过了话。好像又觉得说的有些过头。干咳了两声。对面的夜紫珊却更是尴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竟是一下觉得脸蛋guntang起来。 “白天的事情…还得谢谢你。若是你不告诉我雨妃姐的事情…恐怕他们都不会说。”君天离换个话题来缓解尴尬。 “没…没事。我是看苏辰前辈着急…你只是个多出来的受益者。”夜紫珊背过身重新坐下，不让君天离看到自己的表情。少年笑了笑，走上去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两人隔了不到一尺，倒是拉近了些往日略显生分的距离 “咳，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君天离还是觉得自己来打破这个尴尬的好。他侧头看了看夜紫珊，对方正在小心翼翼地擦着眼角晶莹的泪。余光见到君天离看过来，她不由将头埋得更低。 “三日之后就要去破阵了，若是失败就功亏一篑，我…心里没有底…”少女低头看着崖下宁静的海说出了担忧。 “你放心吧…苏辰大哥已经把幻天戒借给我了。萧岛主还拜托无虚尊者传授我们一套防身之法…再加上你能够运用五行镇封旗。想来那阵灵再厉害也是个死物…不会有事的。”君天离故作轻松说道，这样盲目乐观的分析当然只是给眼前的夜紫珊解压的。至于三日之后能否顺利破阵…他其实心中也有些不安。 夜紫珊听闻他这番话没有回答，一男一女又陷入了沉默，只有轻柔的海风流动在着沉默之间。 “娘亲说…人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看起来好像在同一个地方隔着不远，但是其实永远也接触不到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君天离被这沉默压抑得分秒难度，夜紫珊却突然喃喃道，不知道是在说给少年听还是纯粹的自语。 君天离闻言凝视着她的侧脸，第一次见到如此恬静的夜紫珊，他即有些不习惯，又觉得莫名心底抵触莫名的消散了许多。 “你很在乎你的雨妃jiejie么？”夜紫珊侧过脸看着君天离，两人目光方一对视，又同时避了开来。 “她…是我现在的全部。”君天离摸了摸胸口低声道。 “那…是爱么？”夜紫珊的声音轻细，不似往常清脆悦耳。 “我…不知道…”君天离不知道为什么少女会问这样的问题。 何所谓爱？他不曾想过这个字拥有着什么样的内涵，他将胸口的镯子捂的更紧，有些迟疑道： “大概…是愿意为她付出所有吧。” “哦…”夜紫珊点了点头 “付出所有…”她重复了几遍少年的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真好…” “真好？”君天离听得莫名其妙，还想问话的他忽然觉得肩头上一沉，少年愕然侧过头，只见少女的体温贴在了手臂上，一股熟悉的香气传入肺腑。 眼前这个胡言乱语的丫头，竟然在这一会儿…睡过去了… 从月落到日出，君天离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姿势熬过一次夜。他左手搭在夜紫珊的肩上抱住对方，侧着胸膛让少女把侧脸埋在自己怀里。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块没有依靠的平地坐下，这样一动不动的几个时辰，简直比以往练功还苦。 “死女人，用这样的姿势也这么能睡。”君天离苦笑着，这个少女的睡姿竟然也能无比的乖巧温顺，和平日里那烦死人的样子差别如此之大。 不过…大概也没有人能在睡觉的时候还大喊大叫打打杀杀的吧。少年转念一想，绝对不能让眼前这一幕绝对不能改变自己对这个死女人的看法。 “娘…紫珊好想你啊。”又听到颔下少女的梦呓。君天离看了看怀里的人又不自觉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襟。这一晚上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梦话和动作。无助得一如他梦到当年那个黑暗的时刻般。 “怎么总是这句，你的梦里不该是想着这个那个男人么？”君天离虽然觉得有些无聊，忍不住轻声逗着这个睡着的人。 “瞧你虽有几分姿色，但每天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真不知道有谁会喜欢你…” “无轩哥哥我不讨厌你…但是紫珊还不想谈及嫁娶，如果…你愿意等紫珊…”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君天离的话语，睡着的少女梦呓的话语突然有了改变。 君天离听清楚了内容，单方面调笑的面容不自觉的收敛了起来。他手微微一颤，让怀里的人跟着动了一下。 “啊…”夜紫珊细细的惊呼了一声。她轻轻摇了摇脑袋从君天离的怀里支起了身子，那双如水双眸慢慢的睁开，里面有朦胧的泪。 “啊！”又是一声惊呼，这回的声音比从梦中醒来要响亮许多。 夜紫珊从睡梦中清醒，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坐在身边的少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皱了些的衣服不由惊叫一声。 少女一只手下意识的往君天离身上一推。少年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山崖上滚了一圈差点摔下海去。 “yin贼！”夜紫珊对着爬起来的君天离怒目而视。 “我…” “占本小姐便宜的人都得死！” “你……” “还敢说！”夜紫珊跳起来，暴躁如雷。 “奇怪…你的无轩哥哥，怎么会喜欢你这样蛮不讲理的女人。”君天离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麻痹了思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善变的物种。 “无轩…你怎么…你偷听人家说梦话！” “只会投怀送抱，睡觉管不住嘴巴的女人！”君天离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勿搅蛮缠的少女。转头便走。 “我…我又说梦话了么”夜紫珊满肚子火气戛然而止，她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发呆。 “错怪他了么？”她看到君天离边走边用力的摇头晃脑，看那样子…似乎他的脖子一夜都没有活动过一般。 海风阵阵，少女在晚风中感受到一股凉意，她怔怔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又回望那片倒映星辰的海。 突然，她有些疑惑。 为什么方才睡梦之时…自己会感觉那么温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