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愁味
君天离再夜色未尽之时把船师送回了船坞，自己便前去寻找兄弟们会合。数十个精锐的手下在按捺不住返程支援他的途中和少年碰上了头。见到将军无恙，众人都是放下了心。想起方才远处滔天的威势，所有人不由对君天离的本事又多了几分钦佩。只不过在男童谷遥嗤之以鼻之时，所有人才注意到这个归来的将军竟是还带着两个如白瓷般可爱的娃娃。众人心中有疑惑，却看到少年将军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和君天离一起回到了临时的营地。一行人直截了当的策马连夜往帝都去了。 清晨，一行人到了帝都，君天离倒也不急着复命，昨夜一战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心神，一也未眠的他已经急需休息。他遣散了所有手下，带着两个跟着他的小童直奔自己的府邸而去。看那两个小孩留恋各处的样子，君天离是无比的头疼，好早现在时辰很早，各种新奇的玩意还没有出摊。不然就算君天离连拉带拽，也难得把遥瑶二人带回来。 方到了自己的宅邸，君天离却是尴尬的遇到了早起的宣萱。少女看到君天离一背一牵的带着两个粉嫩的娃娃，惊讶不已。再瞧瞧少年那鬼鬼祟祟的神情，竟是想到了歪处。 “天离哥！这是你的骨rou？” 少年听到宣萱那带着失望的真切的语气，恨不得一口血喷出来。那两个小童更是顽皮，都是闻言不解释的抓的君天离更紧，一副我们只爱这个人的表情。 “宣萱，你误会了。”君天离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两个小童的来历。若是道出幽天使的事情，恐怕除了平添宣萱的担心，也没有任何意义。“有些事情，日后在和你说。我得先去休息一下，他两就托你和云jiejie安顿安顿了。” 君天离把古瑶放下，又拉过男童，压低声音道：“你们两要是敢胡乱说什么，以后有你们好看” 怎料那男童向来不受威胁，听到君天离恶狠狠的话，倒是插起小腰，偏头过去大声应承了一声。 “放心吧，小爹爹” 君天离脸色一变，思衬着这事情只能越描越黑，当下只顾“走为上计”，在宣萱复杂的眼神下飞也似的逃回了房间。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君天离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体质特异的他只用了这短短数个时辰就恢复了自己的最佳状态。 少年起床准备去寻觅些吃的。他这么大的府邸，倒是遣散了仆人，一来是众人也不习惯有什么下人侍奉，二来，君天离每日研究一些沧澜机要之事，也并不希望有外人在此处。雷老大外出练兵之后，这偌大的府邸便只有宣萱和云jiejie在。不过府上两个女子素来都是悉心照料君天离的起居的，知道少年捉摸不定的作息，膳房中倒是时刻备着点心饭菜的。 君天离先到浴房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新衣，才起身往膳房走去。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府上有何动静，宣萱和云jiejie似乎都是不在，想来必然是被那两个难缠的小童哭喊着出去逛集市去了。少年虽然担心，可又念及那幽天使应当不会自乱分寸，那两个小童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君天离心事重重，感觉却还保持着敏锐，他忽然顿住了脚步。余光所及，庭中池塘上的亭台，竟是有一个人。 “灵澈陛下？”少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惊，自己本准备饱腹之后便去龙徽宫复命的，轩辕灵澈竟然先一步到了他的府上。在他看来，少年皇帝显然是略显心急了些。 “参见陛下”君天离快步走到亭子里，还没来得及行礼，又被轩辕灵澈扶起。这一君一臣这样的动作已经反复过无数次。灵澈总是分好场合的一半时候接受着这朝君之礼，一半时候却又不让君天离管这些繁文缛节。宫闱之中，就是需要这样那样的掩饰和作戏，君天离颇为头疼。 “陛下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我来这里不是谈这些的，天离兄弟，吃饭。”灵澈对君天离的汇报并不以为意，他回身坐了下来，手指了指石桌上早已经摆好的饭菜。桌上的酒已经满好，分散的滴滴酒渍已经证明这个太子已经在此间自斟自饮了有一段时间了。 “谢了。”君天离虽然心中疑惑，但见只有灵澈一人，也不客气。坐在了少年皇帝的对面，率先动了碗筷。轩辕灵澈看到君天离吃得香甜，也淡淡一笑，将一杯斟满的酒递了过去。 “每次观天离兄弟你大快朵颐，真无法把你和那惊才艳艳的少年将军之名联系起来啊。” “不图个饱腹，哪里来的力气去想那些劳心事呢。陛下，你为何不吃？”君天离看对面的皇帝并不动筷。不由得放慢了自己夹菜的速度。 “在此处你就叫我灵澈便是，每次让你违心的行礼，我倒也都过意不去。”灵澈动了动筷子，夹起一块点心，却又放下。他皱了皱眉，像是有什么不满意。 “这御膳房的菜，倒是越来越不合口味了。” “每日山珍海味，菜式网罗天下。倒不是口味问题。灵澈，让你食不知味的，是你的心。”君天离放下了碗筷，饮了一杯酒。这样的话他早就在肚子里憋了很久。即使言语里有天大的冒犯，他也不畏惧。在他看来，轩辕灵澈也只是个背负太多的年轻人罢了。 灵澈也没有听过这般不敬的话，眼里突然有了一丝寒意，君天离也不避讳这能震慑群臣的眼神。两个少年仿佛又回到了云阙山下那席地而坐的酒宴。那二人第一次相互认可对方的对峙。 “你说的对。”灵澈的眼神柔和下来。“也只有天离兄弟能告诉我这些。叶炎和舒洵对这样的答案，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君天离沉沉点头，举起了酒杯示意对面的人一饮而尽。两人举杯交错，各怀心思。 “有些事情。既不要自责，也不要逼自己太过了。”君天离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关切道。他们两个都经历磨难。可自己现在已经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眼前这个人，却还是被与生俱来的重担压得难以喘息。 轩辕灵澈闻言沉默，起身走到了亭边上的护栏，像是欣赏着池中的游鱼。君天离也跟着起身。两个少年就这么并肩看着那悠闲的游鱼沉浮。 “筹措你君家新兵之事，舒洵已经在办了。你需要的军需装备，都已经送到城郊大营。这次比你想要的东西，更好。”半晌，灵澈像是不会言谈生活一般，还是把话题扯到了公事之上。 “更好？”君天离偏过头问道。“还有比萍城的炎铁坊打造出来的装备更精良的么？” “自然是有的，这批东西。可不是凡物。寥寥五千件。却要了舒洵这边近半的军需积蓄。近日你可不要见他，不然免不了拉着你唠叨。”少年皇帝笑了笑，为了君天离下的这般决定，就像是要了舒洵的命一般。他这几日耳根都要被这个幕僚丞相磨平了。 “大半军需？”君天离惊讶道。他可是知道舒洵为了筹备沧澜复兴敛集了多少财富。再加上半年前的平叛充公。国库的丰盈已经达到了巅峰。眼下竟为了自己的新军，花掉了一半军需？这到底是采购了什么样的东西回来？ “是啊，若不是见了那些装备的真身。我也以为对方是在狮子大开口。你要的轻甲，不过两斤，却能让百米之箭无法穿破。你要的劲弩，连发三矢，却可以直飞三里而不坠。” “竟有这般神奇？”君天离半信半疑，可面前这个少年皇帝可从来不会作什么夸张之词。可按他所言，这样的装备断然不可能是锻造凡品的铁匠能打造得出来的。莫非？背后的主人是像三天圣殿这般强大的力量？ “这事，倒还多亏了你那欢喜冤家。”灵澈转过身来看着面有疑色的君天离，笑道“本来那冥城的人死活也不肯答应交易这批货物。这样大的需求量已经要清空他们所有的存货了。舒洵张罗了都没有办妥。直到一个紫衣姑娘出现，她与舒洵也算是见过，一听闻这批军需是你所需，便把事情包揽到自己身上。只是第二天，冥城就把这批东西送来了沧州。价格竟是比之前谈的还要低上许多。” “夜紫珊？”君天离明白过来灵澈口中的欢喜冤家是谁。他突然无言，没想到夜紫珊会在冥城给他这么大的帮助，他自然能想到这个少女在冥城上蹿下跳到处找人打点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了几分暖意。 “这个死女人。”君天离喃喃。半年不见，却真的有些想念这个活泼欢快的女子。 “夜姑娘倒还有东西托灵澈转赠。”少年皇帝噙着莫名的笑意，转身又回到亭内，从他身旁的石凳拿出一个锦盒。不等君天离接过手，便拆了开来。 “托你的福，同样的东西，夜姑娘也赠了我一份。大概也是不希望你终日为我卖命吧。”君天离看到锦盒内的事物是一件无比轻薄的银甲。他是修炼之人，自然是比灵澈更能感受到那银甲上精纯的灵力。他接过锦盒把银甲拿了出来。这般成人着的甲衣竟是轻若无物。唯一的重量，竟是来自于绑在银甲上的一个小物件。 “这是？钱袋？”轩辕灵澈看清那挂着的小物件。难得的调侃道“天离兄弟倒是好福气，第一次见到赠礼还倒贴银两的。” 君天离却是像没听到灵澈这可贵的调侃。他解下那钱袋。自己分明的可以认出这便是自己第一次遇见夜紫珊被她偷走的那一个袋子。 “自己拿去吃碗面，你抓着人家的手这么久。怎么也要负些责任”现在回想那第一次见面，倒是少了几分厌烦，多了一丝趣味。 “这个死女人。”君天离笑了笑，眼里却有些黯然。“也不知她有没有和那无轩完婚。竟是一封喜帖也没发过来。” “天离兄弟，夜姑娘可是个好女孩啊。”灵澈虽然不知这两个欢喜冤家之间有过些什么经历。可无疑这两个人互相的情愫是美好的。 “是啊”君天离出奇的没有反驳别人对夜紫珊的美好看法。“能有一段完美的姻缘，我也是为她开心。” 灵澈听到君天离的话，脸上忽然也闪过一丝落寞。他倒是不知道夜紫珊将要成亲的事情。原来，在自己为明穗远嫁而失意的时候，这个被他视为兄弟的人，也压抑着一份这样的感情。 不过和君天离不同的是，这个苦苦追寻另外一个女子的少年，恐怕自己心里都还没明白过来，自己对夜紫珊有着什么样的感情。 “喝酒吧。这世上烦心事颇多。偏偏找错了我们二人。”灵澈拍了拍君天离的肩膀。后者闻言点点头。 两个人回到了对饮的亭内。举杯不断。酒断愁消，两个人不再说话。微风袭过，两个少年心间，都有什么心结化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