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门牙
第一章两颗大门牙 西蜀土沃，或许是因为地处群山环抱中，相对封闭，所以才没有像其他春秋大国一般厉兵秣马。 也许是因为收成好的缘故，朴实的西蜀百姓日子过得安乐，也没有太多花花心思。就连青楼都没有离阳王朝那样多。 …… 黄朴实今年十六岁了。 人如其名，这个少年真的很淳朴，或者是憨厚，或者是笨。少年父母都早已经过世了，独自住在有些衰败的茅屋里，靠在镇里的铁匠铺里帮工攒些填饱肚子的铜钱。活有些累，公分也少，好在还不至于饿肚子，一年也能攒件过冬的棉袄。 也能学份适合自己的手艺，老铁匠有六十多了，虽然铺子在小镇还算出彩，靠着自己的本事倒也能赚些小钱，但却是孤身一人。 黄朴实每天早晨来到铁匠铺子，到黄昏时候才回到自己的两间茅屋。他照往常一般来到铁匠铺，远远看见铁匠铺门口围了好些人。有邻居，有官府的佩刀汉子，也有些不认识的凑热闹的各色人物。 黄朴实心想平时铁匠铺子可没有这么多顾客，带着疑惑走近铁匠铺，他边挤边说着“让让”，镇上认识他的都知道他在铁匠铺里做工，都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是啊，昨儿个我还在老铁匠的铺子买了一把镰刀呢，老周打的刀具从不卷口，价钱也公道……唉！” 黄朴实两眼一花，双腿猛地一软，就瘫坐在地上。他撑着地踉跄着站起来，挤到老铁匠的尸体旁。黄朴实跪在老铁匠的身边，喃喃着地说道：“老周，其实咱们两个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自从我成了孤儿，就一直在铁匠铺里做工。我知道，铁匠铺生意并不是很好。但是这些年，我能吃饱饭，能有新衣服穿，过年的时候，还能买两屉rou包子……你给我讲过你死后想埋在山后那片宝地，但是，你的这个愿望恐怕不能实现了……以铁匠铺的收支情况，其实要实现你这个愿望并不难，可惜这些年，咱们两爷子，有rou有米饭，还有我的衣服，还有你每天抽的旱烟，你每天喝的青梅酒……你放心，暂且先把你葬在山脚，以后有出息了，别说山上那片地，就是你想把坟搬到离阳去，我就算当尽家财，也要给你选个洞天福地……” 他慢慢地从老铁匠身边站起来，伸手擦掉两行眼泪，对身边的街坊邻居们说道：“请大家帮忙。” 少年的声音里听不出悲伤的意味，很沉着。 黄朴实跟着镇上的邻居们草草葬了看铁匠，共计几天的时间，他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没有人主持，自然也就没有在镇上摆席子，只是请了几个道士念了三日的经。老铁匠孤独一生，无亲无故，三日后铁匠铺众人散尽，一如往昔一般宁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头落到水里，激起一阵波纹后很快平静。 了无痕迹。 第三天，铁匠铺子里，黄朴实平淡地拿出在老铁匠的小柜子里找到仅剩的半两碎银，交给几位念经的道士。然后他转身走入铁匠铺，没有人看见后泪水忽然如同决堤一般涌出。 …… 从这一天起，少年黄朴实成为了铁匠铺的主人。那么他便继承了老铁匠的衣钵，成为了镇上最年轻的铁匠。 或许是因为老铁匠生前积累下来的些许名声，或许是因为西蜀百姓的善良，总之虽然黄朴实抡大锤打出来的农具虽然有些粗糙，但是还能卖得出去，一天的收益除了原料、煤炭等本钱，还能剩下十多文银子。 他已经搬到了铁匠铺里住下，反正以前的小破地方也没什么东西，真的是家徒四壁，不用搬啥家具之类的物件。 待忙完一天，放下铁锤，收了铁砧，黄朴实把这一天的成果收在一边——自然是些镰刀锄头之类的农具，还有些菜刀物什，但没有真正的刀剑。这些个镰刀锄头都是勉强合格的玩意，好在在老铁匠手里头干了几年，也学到了些火候，只待练练，等手艺好了，琢磨着是得给自己打把剑。 他向往着自己闲暇时候看的那些个游侠小说里的剑客，路见不平，抽剑而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真是潇洒。剑必是好剑，若不是天下第一二三的神兵利器似乎主角就没啥子搞头了，而且游侠身边还得有几个为他争风吃醋的女子，个个都是倾国倾城，貌若天仙。有时候见着山匪焊盗，都是一剑斩出便是人仰马翻血溅五尺，遇着不平的事儿一剑一剑递过去也就成了坦途。 年少的黄朴实也不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仅是剑能够解决的纷争，只不过是每一个少年心里都是热乎的，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江湖梦？何况是有些笨的黄朴实。 以前在铁匠铺里做工的时候，黄朴实当然是买不起正规官文坊里印出来的正版宣纸印的一分质量堪换半两银子的泛着墨香的好书，只能拿一文钱买了几本草纸翻印的不说墨香不臭都叫好的的江湖小说蹲在街角和陈尧那小子一起看。 后来陈尧自己削了把木刀，挎着说去闯江湖了，也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或许这正是后来他跟着那面容俊秀的公子哥三年游历时对挎木剑的龌龊小子亲近的原因吧。当然这是后话了。 粗制滥造的草纸小说剧情俗套，情节大多是身世贫寒的要么是死了爹娘要么是怎么艰苦怎么写，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偶得逆天的功法秘籍，然后又怎么气运***得了几件逆天的神物从此牛逼得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打着打着就成了天下第一。 记得有一次镇上来了个自称是三品高手的江湖人，说是从离阳来，拿这本纸页泛黄的不入流的破秘籍，自吹自擂是武当山吕祖所著，一练二十年必然便是金刚境的高手。 哪时候黄朴实和陈尧也不知道金刚境高手是个啥玩意儿，只不过听那最多不过是五品武夫的汉子说离阳有天下第十的金刚境高手可倾力一剑破千甲后神往得不得了。 “一两银子。” 那汉子看起来憨憨厚厚的，出的价钱高得吓死人。 后来两个人不过是凑足了三十文，在陈尧的怂恿以及对梦想的憧憬之下黄朴实偷了铁匠铺里的一些铁，两个人又去镇上稍富贵的人家偷了些鸡鸭棉布之类好不容易又凑足了些，那是黄朴实第一次偷东西。 两个少年抱大腿喊亲爹最后那汉子一脸rou痛地把“吕祖秘籍”递出去，然后一边揣了银钱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 两人无比激动地按照书上说的练了一年，也没像汉子说的那样一年入七品，只不过是丹田里生出了极为单薄的几缕真气。虽然感觉力气大了些，不过后来两人去偷看娘们洗澡，黄朴实第一次见着女人身体，看着那白花花的胸脯和浑圆的臀，鼻血只知道咕嘟咕嘟的冒，而且呼吸也加重了，结果被逮到，一群大汗追着跑了一条街，追上了一顿胖揍，揍得鼻青脸肿像猪头，也没能像江湖高手那样一剑挑翻一群的。 那次黄朴实哭了，陈尧安慰他说:“这就是江湖，想要揍别人就总会被别人揍的，揍着揍着咱就成了高手，对吧？”陈尧揉了揉屁股，“常言道总在江湖飘，肯定得挨刀嘛。” 黄朴擦掉眼泪，问道:“小钱啊，你说咱练那本吕祖秘籍真能成为一流的高手吗？” “会的。” “会成为天下第一吗？” “会的。” “会做皇帝吗？” “会的。” “会有貌若天仙的贤惠媳妇儿吗？” …… 黄朴实回过神来，继续收拾好了一天忙碌的东西，坐回床前草草吃完了晚饭，想睡了，吹了灯，还没有躺下却又摸出火折子点上了灯，踱步走到打铁卖铁的前堂，升起了火。 他想给自己锻把剑。 虽然技术差强人意，但他心里实在是痒的不行了，不管锻出来如何，他琢磨着先给自己锻把练练剑术，以后打铁涨技术了，再给自己重新搞一把。 于是他把铁烧得通红，夹起来放到铁砧上“叮叮咚咚”地敲打起来，先去杂。 考虑到自己武艺还不算高强，他就用了三斤铁，去杂后还剩两斤多。 时而清脆时而雄浑的打铁声在夜幕里传了好远，吵醒了街坊邻居们的美梦，自然讨了好些骂声，幸亏黄朴实听不到。 仅是去杂的过程黄朴实就弄了三四个时辰，心中充满激情，自然不觉得累，紧接着就开始塑形了。 黄朴实从旁边拿起一块破布擦了擦汗水，这才察觉到内屋的油灯忘记歇 了，正燃尽最后一滴油，心疼油钱的黄朴实欲哭无泪，只得回到火炉边继续努力。 好不容易觉得差不多了，伴随着“哧哧”一声，他从水桶里夹出一把连柄带剑身只有两尺长的短剑，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不在乎剑身上的些许瑕疵以及有些歪的剑锋，只是打心里高兴。 他一高兴，就咧嘴憨笑。 一笑，就露出两颗大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