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小村秘闻

    如果当时轿帘掀开了，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当时我并不知道，但是过了多年之后我却知道了，当然这里边有两个假设：如果不是在我们村，如果当时轿帘掀开了，那么那一天夜里将是一场浩劫，整个村子里的居民都将灰飞烟灭。

    看到轿帘微动，李伯伯忽然挺身而出。他并没有捡起地上的量天尺，而是赤手空拳走了出去，直挺挺地站在了黑色大轿前边。

    轿帘不动了，双方对峙了许久。后来，李伯伯伸出左手，咬破了右手中指，在左手掌心写了一个字，然后慢慢地伸进了轿帘之内。

    院子里似乎闪过了一线刀光，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出现过，只不过黑色大轿轿顶上的那个圆形装饰却莫名其妙地突然掉了下来，断口处平平展展，像极了一刀削下来的模样。而与此同时，小院上空，西北角和东南角几乎是同时出现了两座小庙，很小，但是斗拱飞檐，有一种气势恢宏的感觉。东南角那座门口匾额上写的是‘阴阳观’，西北角那座写的则是‘龙神府’。

    那个阴阳观似乎是包裹在一片灰黑色的雾气之中，而那座龙神府周围则荡漾着一层隐隐的水光。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座小庙我看着非常熟悉，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黑色大轿突然颤动起来，似乎是一种克制，一种愤怒，当然里边还夹杂着一丝不甘和恐惧。然后，李伯伯脸色苍白地收回左手，转身回到小北屋。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量天尺插在腰间，在我头上摸了一把，然后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好了，孩子，咱们走吧！”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看见李大娘用一种疼惜的眼神看着老伴，想要上前搀扶，却被李伯伯轻轻地推开了。李大娘叹了口气，随即拉着我的手走出小北屋，关上门，带着我和已经蛰伏在体内的小莲还有小黑狗跳上了院墙。

    这时候，我回头一看，就见站在大轿旁边的鬼道人董文怀正用一种怨毒至极的目光盯着我。我愣了一下，接着就见他浑身颤抖，整个身体突然间像吹了气的皮球一样鼓胀起来，不一会，仿佛有一柄看不见的刀子在他头顶划了一下，随着‘噗’的一声，他全身肌肤连同衣服便完整地蜕了下来。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那情景真的是非常吓人，只是一转眼间，好好一个鬼道人董文怀就完全没有了皮肤，看起来像极了我在青铜镜中见到的血尸一模一样。

    更为诡异的是，鬼道人的皮蜕下来之后，他居然还会动。他低下头把自己的皮肤仔仔细细地卷起来，恭恭敬敬地递进大轿，然后又从里边接出来一个瘪着的纸人。

    他慢慢地把纸人贴在自己身上，然后这个纸人就缓缓地把他包裹了起来，不大一会，董文怀消失了，一个色彩斑斓会走会动活灵活现的纸人站在了大轿一旁。

    身旁的李伯伯并没有回头，却像是能够看到身后发生的一切。这时候他叹息了一声：“唉！天作孽，犹可灭，自作孽，不可活！你本就是茅山弃徒，却又贪心不改，竟然还敢召唤鬼娘前来，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唉！走吧！”

    我最后看到的一幕就是，那些纸人抬着黑色大轿竟然飘飘悠悠地飞了起来，向着天上的月亮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了。

    我跟着李伯伯跳下院墙，就见他突然用手捂着胸口，‘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紧接着就‘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我吓了一跳，连忙俯下身去查看，就见李伯伯面如金纸，嘴角一缕鲜血不停地渗出，呼吸也非常微弱。

    看着李伯伯那虚弱的样子，我差点流下泪来。好在李大娘并没有慌张，她俯下身抓住李伯伯的双手把他背在背上，嘴里嘀咕了一句：“这死老头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辈子就是这幅德行。好了小五，跟我回家。”

    这时候天色已近黎明，路上已经开始有了行人。一路上但凡有人问起，李大娘就说是李伯伯夜里出去灌马尿灌多了，她背他回去。好像是也没人怀疑年高体弱的李大娘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力气，村里人只是问一句，并没有一个人多嘴。

    回到家里，李大娘在老伴嘴里塞了一个黑色的药丸，然后把他的上衣脱了。这时候我才赫然发现，李伯伯的心口处竟然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掌印，而他的上半身皮肤居然全成了黑漆漆的颜色！

    李大娘端过来半盆清水放在炕沿下边，用刀在李伯伯的中指上割了一个口子，然后又烧了一张符纸用半杯水给李伯伯灌进嘴里，李伯伯手指伤口中就开始滴滴哒哒不绝如缕地往外滴血，黑色的血。我在一旁看得浑身发麻，两眼发直：那些黑色的血滴进清水中之后，竟然有一些极为细小的虫子一样的东西在蜿蜒游动。

    这时候李大娘不再去看老伴，而是专心致志地一边烧符一边把符纸灰撒入盆中。奇怪的是，黑色的纸灰撒进盆里之后，那些虫子马上就会融化，而原本正在变黑的清水也会瞬间变清。

    这神奇的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心里对李伯伯、小莲还有梅花的担心也消失了大半。李大娘一边忙活一边跟我说话，也逐渐解开了我心里的一些疑团，也让我从此知道，原来自己从小生活的这个小村庄，原来还隐藏着这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原来，夜里李伯伯和李大娘之所以突然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是因为李伯伯明知道茅山鬼娘一出现，他们肯定抵挡不住，所以他通过离魂的方式去搬救兵了。而李大娘则是坐在他旁边替他守护rou身，免得被满院子的厉鬼侵害。

    说起救兵，那就不得不提起我们这个村子的一些隐秘。这个平原小村看起来并不起眼，其实却是一块真正的风水宝地：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而中央地带则是我们村的戏台，也就是以前的关帝庙。

    要说我们村的关帝庙，在文化大革命之前那可是非常灵验的，也就是说，真的是有关帝爷的神灵住在这里的。只不过后来破四旧之风盛行，关帝庙被拆，触怒了神灵，所以从那时候起关帝爷就很少再显圣护佑村民而已。而李伯伯离魂之后的第一站，就是向关帝爷求助，告诉他村里来了非常厉害的鬼物妖灵。

    李伯伯搬救兵的第二站，则是他家门口的那座小神庙，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个鸡窝一般大小的小庙原来有那么奇怪的一个名字‘阴阳观’。李大娘说，其实我们村的那个东大湾就是一个阴阳界的出入口，而阴阳观就是这个出入口的登记处或者叫办事处。他们两口子呢，是这个办事处的阳界守护者，而住在小庙里的，则是阴界的鬼使。

    这里边的鬼使身份就类似于南天门的四大金刚，法力自然是非常厉害的，加上他们特殊的身份，所以就算那个茅山鬼娘再牛逼再厉害，她也必须卖几分面子。

    李伯伯的第三站，则是我们村西北角河堤上的一间小破屋，村里人都叫它‘神仙屋子’，但其实它是村西乌河里的龙神黑龙的一处行宫。一般来说，再厉害的鬼物也会惧怕龙，因为龙之为物，阴隐显莫测，能够上天入地，能够吞噬rou身和猛鬼阴魂，这也就是为什么历代帝王能够号令鬼神逢凶化吉的原因了。李大娘讲这个我倒是非常相信，因为她举了一个例子：女皇武则天当年能够违背节气让百花在冬季开放，这就说明了一切问题，而我以前虽然也从书上看到过这个故事，却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也没想到这里边的真正原因。

    可以说，这三方面的救兵，任何一面都足以让一切猛鬼邪神低头，更何况是三方齐至？所以那茅山鬼娘就算是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选择暂时退避。

    不过，以关帝爷的正气雄烈、乌河龙神的龙威逼人、阴阳观鬼使的幽冥神通，却也只是将她逼退而并不是直接将其斩杀，也可见这位茅山鬼娘的实力和背景确实非同小可。

    只不过当时李大娘并没有告诉我村里的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具体是什么，在什么地方，这些还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因为我当时忽然想起了几个问题：我在逃出镜中棺的时候，做的那个梦里，好像看到过‘阴阳观’，而那座阴阳观是在一座大山里，并不是在东大湾边上，而且，观里的那个道士和那个道姑，明显就是年轻时代的李伯伯和李大娘！还有，我在镜中棺里看到的那两幅壁画，为什么会有我的影像？那两幅画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什么意思？还有，我为什么忽然有了击杀皮傀的能力？而且还在吃下了那么恶心的东西之后，居然没有闹肚子，反而觉得精力充沛，身上的伤也完全好了？

    听到我这些话，李大娘抬起头来看着我，没有回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时候就听炕上的李伯伯忽然咳嗽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