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凤归故土
“老族长!”众人全都跪了下去,众人的面上都满是泪水。老族长身后聚集的老弱病残一同面向凤皇跪下,白发苍苍的老族长开口道:“小主人,我等凤国子民愿为凤国尽最后一份力,我等盼望着凤族在小主人的带领下再次延续我族的传奇!” 凤皇赶紧将老族长等人扶起,眼中满是承诺的点头,接着便命令众人开始行动。每一名青壮年都带着一位幼儿、一位妇人,开始往那条险路上行进,每一个走上那条险道的人都是满脸的泪痕,每每要踏上那条狭窄的铁索桥的时候都会回头再望一望留下来的那些族人。 时间过得很快,还有两个时辰便是凤河对面的大周军队发动全面进攻的时刻了。阿蛮、无忧、凤皇等人都静静地看着那轮美丽绝伦、灿烂异常的太阳慢慢的升向天空的正中央,静静地听着南方和煦的风的香味,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最后判决。 “到现在为止,走了多少人了?”凤皇看着走向自己的丞相。 丞相向众人行了一礼后,才回答:“到现在为止已经走了三万五千一百一十四人了,留下的人之中还有五千多是最有战斗力的军士!”凤族当年被灭之后,他们的子民不是成为了玩物便是成为了最低等的士卒,所以如今聚集起来的凤族人中才能够组成一支强大的队伍。 凤皇点了点头,接着吩咐道:“让他们也开始撤走吧,无论如何,都必须让他们走!丞相,这件事情你来办,我相信你。”丞相领诺下去。 凤皇接着才对阿蛮道:“还得烦请阿姐与我到前线去一趟了!”他这话一说完,阿蛮身后的风雨雷电便愤愤不已,面上都显了怒色。他们在这两天一直帮着凤族疏通道路,护送凤族子民离开,倒不完全是因为受制于人,其中为这个弱小的民族所震慑也占据了一部分的原因。如今猛然间想起自家的小主人还受着眼前这个妖孽一般之人的制胁,怎能不愤怒? 狼烟滚滚,冯安世果然是集结了正面的兵马,已经到达了凤河的另一边。凤皇带着阿蛮、无忧等人登上高台,向着对面的队伍喊话:“冯将军,我听闻你军中有一位来自塞外的竹公子,烦请他出来一见!凤皇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竹公子,也是大周的郎官,此时正如凤皇所说在冯安世的军帐中,而且正是此次进攻凤族阻止他们复兴凤国的军师。冯安世见凤皇这么说,当然也不敢轻视,但也不敢贸然就让竹公子现身,于是微笑着问凤皇:“凤将军,别来无恙啊!只是不知凤将军所言的竹公子是何人啊?我军帐之中似乎是没有这号人物呢?” “哦?是吗?看来是我记错了!不要紧的,若是冯将军的军帐中没有这号人物便罢了,若是有的话,烦请冯将军告知他一声:竹公子的meimei前些日子来我凤皇这里品茶聚友,此刻正在帐前!”说着将阿蛮往前一推,推至军前。 冯安世赶紧拿军镜一看,果然见凤军前有一美貌女子,那女子一双湛蓝的眼睛正望向自己。他的记忆之中似乎是见过这个女子的,哦,对了,这个女子便是当初大将军与其一同演绎《胡笳曲》的那个红衣女子。他虽然不太懂得宫闱内幕,但自取了荥阳公主之后对后宫之事也略微有些知晓,似乎这个红衣女子与当今的皇帝与皇后都有一番交情的。他不敢怠慢,吩咐人去叫了竹公子出来。竹公子一见对面的阿蛮,心中先是急了九分,疑了一分。 他整理情绪,镇定地对凤皇道:“凤皇啊凤皇,你怎的将我meimei给捆了来?看来你这手也是真够狠辣的!”又猛然间看到无忧也在身旁,心中的疑虑更深。但是他不敢冒险,因为他深知对面的这个美艳男子与自己有的是国仇家恨,而他行事向来不择手段、阴厉狠辣,为达目的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竹公子言重了,我怎敢捆了令妹来呢?是阿姐长久的没有见到我,所以格外的思念我,自己跑来见我的!我请阿姐来也只是请她喝喝茶赏赏景,可没有什么其他的用心,是你啊想得太多了!”说完后在阿蛮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便往后退去。 阿蛮上前一步,一身红衣在微风之中摇曳生姿,显得更加的纤美柔弱,她轻轻的开口:“哥哥,不用担心我,我很好!”然而她苍白的脸色、乌黑的眼圈却让对面的阿竹心中的担忧一层深似一层。他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温柔的笑了。 “阿蛮,你不要想太多,哥哥过几日便来接你!”说着转身对冯安世剪短的说了几句话,其实他只是说明阿蛮与当今皇帝、皇后的关系,以及与昭阳公主、大将军陈三金的交情,便让冯安世就地驻扎,没有急于进攻。说与当今皇帝、皇后的关系,自然是提醒冯安世君臣之礼,若是他真的不小心伤了对面那女子,便有可能会违了圣意;而说与昭阳公主、陈三金的交情则是让冯安世感念大将军的识人之明,以及顾念两人的战场情谊。 时间似乎是又多了一些,但所有在凤营这边的人都知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如今是冯安世前军前行,一到了晚上的时分左右两路军也会到来,那个时候即便是真的杀死了阿蛮恐怕也无济于事。毕竟谢家的两位将军和南国的凤禹可是对凤皇恨之入骨,而对阿蛮更是没有好感。 险道上的人行走的更为快捷了,因为此时妇女和幼童已经走完,现在离开的都是些健壮者,脚力自然要快了许多。只是时间越来越短,每个人的心跳声都越来越响,到了黑夜里人人都几乎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越是这样的静谧,越是这样死一般的静寂,便越发显得生的可贵,死的高贵。临近午夜时分,三面都亮起了太阳一般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天空。两路援军已到,已经没有什么能再阻止这最后一刻的挣扎。凤皇亦是知晓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最后一刻的来临,他让剩余的凤族儿女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准备最后一搏。 再次相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凤禹与凤皇这对叔侄的眼中都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他们的过去有着怎么样的故事已经没有人能够的知,而他们心中清楚的是,从凤国被灭的那一刻开始,两人之间正式决裂,再无半丝可以回旋的余地,更无半分的情份可言。当初凤禹将凤皇派去的高渐离斩断右臂却又放生,真不知是他顾念旧情还是要对之羞辱一番?只是如今却只剩下了深沉的恨意了! 前军万马,山河呼啸,一批又一批的人倒了下去,一抹又一抹的血浸染着大地。阿蛮只觉得浑身彻骨的寒冷慢慢的将她包裹,她慢慢的看着凤族那些老弱病残的人儿从奋力杀敌到铺地而倒,献血流入了土地,再次来养育这片鲜美的土地。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阿蛮眼睁睁的看着一支箭慢慢的从黑暗之中到达亮光处,再直直的向自己冲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阿蛮突然便呆愣了,紧接着一抹红色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那支箭消失不见。众人见对面的人中居然放安监伤了凤皇,都大为愤慨,在左右人的护送中,一行人赶紧往险道上而去。 等他们过了铁索桥之后,眼看着三面的军队将那一群老弱病残的凤族儿女围困,眼看着他们越来越逼近桥头,白发苍苍的老族长喝着一群人大声道:“斩断铁索,炸断铁索!”众人似乎都明白了过来,连忙奔过来,帮着老族长一同守住铁索,炸毁桥梁。
已经在险道上的阿蛮等人看得惊心动魄,都知道若这根铁索一断,那么对面的敌人是插翅难以抵达到这边,但与此同时那些遗留在原地的凤国子民却是毫无生路了。应该是里面遗留的人里面有已经逃出生天的这队人的亲人,有人已经压抑着嗓子轻轻的啜泣了起来。 无用背负着受伤的凤皇、无忧牵着阿蛮、其余人等都慢慢的往前走着,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山下面的惨境。凤族的万千百姓浴血奋战,然而敌强我弱一个身躯又怎能抵挡得住敌人的千军万马呢?只见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下,一个又一个生命消逝,地上又多了一个又一个的白骨。大约是为了排解自己的恨意,大约是为了得到南国子民的认同,此时那个与凤皇有着同样血液的男人-凤禹,已经成为了人间恶鬼。他遇神杀神,遇人杀人,把整个美好的静谧的凤族营地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而那漫天的血雨似乎正在洗刷他身上曾经有过的屈辱。 太阳已经在东方旭旭升起,两相对立,一方是逃出生天的弱小凤族,他们两万多的同胞用他们的血泪为整个民族争取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另一方则是屠杀者,他们都是强大的民族,他们再次血洗了这个弱小的凤族,但自己的魂灵却呜咽哭出声来。 就在这死寂一般的时刻,那堆死人堆里慢慢的响起了一声哀怨忧愁、嘶哑悲伤的歌声,那声音里充满了太多的愁绪,将每一个人的愁肠都牵引了出来。紧接着,阿蛮身后、身前,只要是还在峭壁上的凤族人都应着老人的歌声唱了起来,渐渐地汇聚成一首永不磨灭的民族印记,在凤河之上、凤山之巅、凤民之心荡漾开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方;凰兮凰兮归故乡,至死方休!” 歌声里的美人不是真正的美人,而是他们的家乡凤山,而是他们的故国凤国。他们是凤,他们也是凰,他们在四海之中寻求凤和凰,遨游四方,只求能有一日回归故乡。歌声幽怨哀长,却又饱含绵绵情意,将这个古老民族的悲伤与哀痛、祈愿与挣扎都唱了出来。 阿蛮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起头开唱这首歌曲的老族长缓缓而立,歌声绝,人则顺着无尽的悬崖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像是只凤凰一般离去。 翻越了这座悬崖峭壁之后,剩下的凤国子民都并排跪着,向山崖下已经逝去的亲人们磕了三个头。而后抬着他们的王,向着他们的凤山前行。 凤皇的伤显然很严重,但是他面上浮现着笑容,显然是不想要人担忧。只是他的眼睛看起来很忧郁,里面有种说不清楚的绝望和疲惫! 到达已经破落的凤宫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在凤山上的凤宫之中看着夕阳那抹橘红色的夕阳慢慢的往山下、海上落去的时候,有着一种别样的凄美。 凤皇看着这个自己日思夜想了十几年的地方,慢慢的笑了。他轻轻的招阿蛮前去,阿蛮见他身边围着那些凤国以往的大臣们都面有忧色,心里更是惴惴不安。他看向凤皇那张丝毫没有血色、如同白鬼一般的青白面部,很害怕自己不能够完成绿珠交给自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