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追捕逃犯
库哈死了,躲得过鬼怪,没躲得过人。 一场戏不欢而散,各自还走家中府上。库哈的尸体交由陈班主打理了,毕竟他们算得上是主仆一场,既然人家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寡之人了,就让戏鼓楼cao办下后事吧。 讲是cao办,实际上就是第二日里置办一口薄棺,抬到坟岗道东安葬罢了。 库哈下葬的时候,陈班主讲了一句话,说:“可怜人,命该如此。”虎子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这贼老天也太坑人了! “‘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虎子问彭先生,“有信命的,有不认命的,还有给人家算命的。这‘命’,有那么玄乎吗?要是一切本都是命里注定的,那我们活着是为了啥呢?” 彭先生叹了口气:“这世上没有‘命’这个说法,记住这句话就够了。” 虎子不明白,又问:“那不对啊,师父你想啊,想我这样无父无母的的出身,人都说我是命苦的;赵小狗那样的,是命好的。这不是命吗?” 彭先生轻轻摇头:“是,也不是。这不是禅语佛偈,而是我活了半生得出来的话。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许也就明白一点了。” 虎子再问,却是什么也问不出了。库哈的死在虎子的心理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这人与虎子本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他还是忘不了。可笑啊,给人家包厢里头送壶茶,就能把命也一并送了,这不是“命”吗? 师父说了不是,应该就不是吧。 躺在炕上,虎子心里头思绪难平,久久不能入睡。却是听身旁不远传来了响动:“虎子哥……师兄?” 是赵善坤,这孩子现在跟他睡一个屋里头。打前天在戏鼓楼跟虎子红了眼,小师兄弟俩这两日来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呢——今日里去帮衬着给库哈下葬,岔过去了,他们俩还欠李林塘一顿打呢。 现在已经快要三更天了,虎子没睡着,赵善坤也没睡着。虎子本是不想搭理赵善坤的,转念一想还是心软:“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我……我想跟师兄认个错,”赵善坤这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虎子一皱眉头,坐起身来:“你说啥?”坐起来一看,赵善坤就没躺下。他盘着腿坐在炕上,衣裳没脱,被褥也没打开。是虎子一直背对着他,才无知无觉。 赵善坤挠着脑袋,好半天才又憋出来一句话:“师兄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那种话。” 虎子憋着笑,板着脸:“你不该跟我说哪种话?” 赵善坤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我……我那时在气头上,旁的都顾不得了,说话伤人,说是你拦着我不让我去救灵芝姐。说……说……” 见赵善坤“说”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来,虎子“噗嗤”一乐:“得了,说什么说,多大个事儿,你还真记挂在心上,我就全没当一回事儿。”他这话也是想显得自己大方,全不记得刚才还不想搭理赵善坤呢。 赵善坤到底还是个孩子,听这话一乐:“真的!虎子哥你不怪我了?” “怪什么怪?”虎子一扬手,“睡觉睡觉!明早上起来咱俩还得去你师父那儿找挨揍呢。” 小哥俩刚想要躺下身来睡觉,忽然间“噗”一声,屋里的油灯亮了!幔子杆上挂着的一串铜钱也是哗啦啦响。虎子心说坏了,这是有人翻墙进院! 那日无妄和尚来寺里闹事,彭先生就布了阵法,一是做警示的作用,二是叫人有来无回! 这阵法本是对人不对妖魔鬼怪的,搭好以后,还从没有过响动。这阵法一动,虎子先想到的是,那妖僧又来了! “待着别动!”虎子与赵善坤喝了一句,提了放在床头得刀,拽了外袍,便是往出跑。赵善坤一愣神,却也是穿鞋下地,紧跟着追了出去。 虎子轻身的功夫也不赖,脚踩罡星北斗,是灵猫儿一样,无声无息。油灯昏然,又是点在了屋里,院子里依然是漆黑一片的。可是这对于虎子而言,却不算是什么事儿。他一双眼本就是和常人不同,夜里视物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虎子来在了水井亭旁,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蹑手蹑脚溜着墙边走,也不知是要干嘛。 不是大和尚,虎子看见了他油晃晃的一条大辫子,从面相上看是个年轻人,虎子估摸着这人应该是与郎云书该是差不多的年纪。 他是贼吗?应该不是,且不说太阳寺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偷的,这人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是寻常百姓穿戴得起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西洋眼镜,像是个书生模样。是与鬼家门有仇来为非作歹的?应该也不是,这人脚步虚浮,根本不像是有技艺在身。 虎子心下疑惑,也就打定了主意。抽刀出鞘,摸到了这人的身后,缓缓把刀脊向里,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望请恕罪。只是不知道贵客为何是翻墙进院,不走正门呢。叩门两声打个招呼,也好让我们准备茶水点心,招待您呐!” 说着是客气话,可是虎子的语气却是凶狠十足,像是要吃人一样。他前边这人也是个胆子小的,刀架在了脖子上,冷冰冰贴着rou,直挺挺就跪在了地上,压着嗓子告饶:“好汉饶命!我不是恶人呐!只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翻墙入院的!好汉饶我一条性命,来日,方某结草衔环以报!” 得了,虎子听出来了,这是个读过书的,不是目不识丁的粗人。离近了再看,确实是华贵的衣服,只是这衣服左边破了一道,右边坏了一条,沾尘染泥,还带着许多的草叶子——这人是一路从草甸子里滚过来的? “师兄!怎么样了!”提着灯跑过来的是赵善坤。虎子有点不高兴:“不是让你在屋里躲着吗,出来裹什么乱?” “虎子,把刀放下吧。”彭先生背着手打屋里走出来,“这位小兄弟夜入别家院,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如到屋里说话吧。”
彭先生开了口,虎子也就收了刀。倒不是彭先生真有多大方,换个人来试试,得是他拿刀逼着人家!对这个人不是没有戒心,而是不怕他闹出什么事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个院子里,那就是笼儿中的鸟,罐儿里的虫,走不脱,也逃不掉。 那书生连忙站起身来,一躬到底:“在下方学斌,谢过几位大量恩德。见几位师徒相称,想必是江湖中人,方某有一事相求,但请几位应承。” “没有这么个道理!”虎子那刀柄一捅这人腰眼,“别得寸进尺啊,你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毛贼。求人办事还说先让我们答应下来,您黄汤灌多了吧!” 彭先生倒是呵呵一笑:“小兄弟,有事么事情但说无妨,讲出来,我才能说答应不答应。你也说了,我们江湖中人,自然是有什么事情就帮衬着一把,看是否力所能及吧。” 称自己为方学斌的那个书生,此时是愈加的急躁,原地跺了两脚,一狠心一咬牙:“哎!实不相瞒,我如今乃是蒙冤之身,正在被官府通缉抓捕,我是为了躲避官差士兵,才翻墙入院,他们现在应当快要追到这里来了。我但请诸位给我个藏身的地方,此事一过,我许你们百两纹银!” 一百两银子?好大的手笔!但是用来买命,那可就是多少钱也值当了。 帮着被官府追捕的案犯藏匿,这银子那这可是烫手啊!若是事情败露,那就是同罪罚之!若说是盗窃通jian倒还是好说,最多流放宁古塔充军。但若是杀人放火呢?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一下彭先生可是不得不小心了,声音严厉了很多:“你是什么人?若是做下了杀人放火的勾当,今日我也是不敢保下你的!” 其实这个方学斌也是走投无路了,这官兵就在外面不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追上来,要不然哪根这些素未平生的人讲这些话?但实际让叫人擒住了,但就是性命攥在了别人的手掌心里,他只能是猜这些人是心善的,能帮着保下自己一命。 “这位大侠请了,”方学斌又是一拱手,“事到如今,也就是与你交个实底,我乃是团的一名筹备,用官府的话说我是乱民,是革命党!” “啊呀!好英雄!”虎子叹了一声。 这团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这里头据说是有以前义和团的拳民,也有背着血海深仇的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老毛子!谁不爱过太平的日子?但是老毛子杀人呐!有的人无缘无故就掉了脑袋,自然是有人不堪重负站起来要与其拼命的。团,据说就是革命党组织起来的,反抗俄军的团体。 彭先生一拍手:“小兄弟,不要怕,你与我来!”说着,就把方文斌带进了里屋。 两人前脚刚进屋,后脚前院就是有人“咣咣”拍门:“开门开门!官府办事!开门!” 李林塘打里屋出来了:“虎子,开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