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迷雾迷行
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事情其实有别的解决方法。他们仨虽然进到了这个林子里头，但是往里走得不是很深，现在回头还兴许能走出去。 但说是这么说，他们仨人可都没有这打算。一来是因为外面有人堵着，那些乡民还等着拿他们归案呢。确实是那汉子自己起了贼心，想要图财害命，可是谁也没有证据，百口莫辩。二来橘金泽和彭虎子这两个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什么时候也没低过头服过软。这林子却是处处透着诡异，是个凶险的所在，但是更大的阵仗更高的浪头，他们也是见识过闯出来过的，自然是不能在这里认了胆怯。赵月月如果说是论本领，自然比不上他们两个，可这一回是赵月月死皮赖脸说要跟来的，事到临头害了怕，以后脸还要不要了？心里头确实是虚，可必须要撑住，不能叫人看扁了。 这三个人也是运气不错，没多久就在林子里找到了一条小溪，算是解决了饮水之困。但人不能光靠喝水活着，还得有食物充饥。随身带着的干粮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本是想在村子那里补给的，谁也没成想会沦落到自己打食的地步。 论起来逮野物的经验，这三个人里面虎子肯定是当仁不让。他本来说是自己去找一找，让赵月月和橘金泽原地等候，顺便捡一些柴火。可是商量了一下，他们又都觉得这个方法不妥。这林子处处透着邪性，明刀明枪还好，若是遭了什么暗算，怕是未必来得及反应。还是三个人在一起行动稳妥一些，彼此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人一多也就乱了。赵月月还好一点，橘金泽除了去年冬天与虎子和赵善坤一起在雪地里撵过野鸡之外，就没有任何打猎的经验了。三个人走起来风风火火，离着挺老远就把动物都给惊走了。忙活了好半天，不过逮住了一只兔子。 看起来可怜巴巴，但好歹算是解决了一顿饭。 回到那条小溪旁边，穿好木杈堆好柴火，把兔子剥干洗净了，架到火上慢慢烤。为了越冬，到秋天里兔子可劲儿地吃，正是最肥美的时候。火头往上一走，rou刚变色，油就已经滴出来了。滴下来的油油砸到火堆上溅起了火花，火花又舔了rou一下，于是香气就开始向外逸散。 随着兔rou不停地翻转，等到表面略微焦糊的时候，rou就熟得透了。虎子下刀子把这rou分割开来，先是把一条后腿递给了赵月月，然后才是分给了橘金泽。 虽然香味浓重，但是橘金泽一开始其实并不对这个兔子rou的味道抱有希望。连盐都没有，也没有其他的香料，想必应该是难以下咽的。等吃到了嘴里，他才觉出来这rou的鲜美。虽然是烤rou，但是兔子rou本身就很嫩，口感是没得挑剔的。确实是没有盐，但是rou本身的香味儿也是不差的。虎子在拾柴的时候尽量多捡松树枝儿，兔子的rou里，已经浸透了松木的香味，完全尝不出来血腥气，自然也就不需要其他的香料了。 这种食材原本醇厚的味道，是橘金泽以前没有体验过的。初尝之后，不由得食指大动，也是实在饿了很长时间，顾不得平日里的斯文，狼吞虎咽了起来。 “没尝过这个吧？”虎子还跟他开着玩笑，“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都讲究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要我说真没有这个好吃。我烤rou的手艺可是一流的，我爹都夸我。” 橘金泽笑道：“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夸张？事实上，从中秋仙会以后，我也就没怎么吃过rou了。所谓的rou，无非是那些罐头。” 赵月月闻言一愣：“你是学佛的？怎么还忌口了？没听说过道士不能吃rou的。” 橘金泽摇摇头，解释说：“我学的是阴阳道，不是道士。阴阳道，确实是有一些饮食上的忌讳，但也没有到禁止我们吃rou的程度。之所以吃不到rou，是因为我们的补给里，rou就很稀缺。即使是在日本的时候，我们吃rou也很少。天皇陛下都曾经连续一个月食用素菜来倡导节俭，我们自然也要依从。” 虎子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于是岔开了话头：“你觉得好吃就行了，以后馋了就来找我，烤兔子算什么呀，没有我烤的狍子rou好吃！” “行，那我以后常来找你。”橘金泽也是笑着应承。 “咱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虎子又说，“往回走，还是往里走？” “当然是继续向深处探一探，”橘金泽立刻回道，“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去的道理。那两个式神，虽然是神智未开的小鬼，却也是我的式神，它们在这里遭遇了不测，是为了我而死的，我要给它们讨一个公道。” “没错，我也有这个打算。”虎子咧着嘴笑，“能来一趟，连什么东西面都没见着就打道回府，说出去太掉脸面了。就这么一遭，也见识见识这吃人的林子是怎么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咱都得杀他个片甲不留，不然叫什么气派？” “哈哈，说得好。”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rou也是吃着。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们三个都是这样的年岁，挺大一只肥兔子，最后就剩了个后腿。 虎子拿出来一张黄表纸，把这剩下的兔子rou包好了，放到了随身的藤箱里。他们仨在这片林子里不知道要待多长时间，也说不好下次打到野物是什么时候，还是要留上一手，粮食是万万不能糟践了的。 刚灭了火，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赵月月那边说了句话：“小老虎、橘金泽，有东西奔着咱们来了。” 虎子眉头一皱，刀已经端在了手里：“什么东西？” 赵月月又听了听，说：“我堂上的仙家说，是一只熊。” 虎子和橘金泽相视一眼，哭笑不得。虎子收了刀，对赵月月说：“我当是什么大事？应当是被咱们烤rou的香气吸引过来的。可是黄丫头，我害怕这个东西是理所当然，你还害怕这个东西吗？你堂上的仙家必然是有猛兽化形的，你叫一个兵马堂的仙家出来现了真身，那不就结了？” 赵月月一拍手，惊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多简单的一件事儿！” 说完她闭上眼睛，口中喃喃了几句虎子和橘金泽都听不懂的话。等她再张开眼的时候，笑道：“行了，熊被撵走了。” 弟马施法的时候和仙家沟通用的语言，叫做“上方仙语”。也不怪别人听不懂，是一个堂口一个样，弟马相互之间的相信都不是一个套路，彼此之间都听不懂，更不用说外人了。 赵月月到底是才立堂口一年左右光景，好多事情别人不提醒她自己想起来。她并没有一个身为堂口弟马的自觉。仙家下山，是弟马带着仙家修行，弟马不开口，好多事情仙家不能自己做决断，所以赵月月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看成过几件事。若不是有胡传文一直在一旁提点，她怕是想起来什么时候该施什么法都困难。与虎子和橘金泽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熊虽然被赶跑了，可是虎子仍是有些奇怪。他们一边走，一边做记号，虎子就一边思量：这林子里头到底住着一个什么怪物？按照之前打探的说法，这里面的妖物或是鬼怪，一开始还放畜牲一条生路，而后就连犬也不放过了。 但这林子里头可是什么都有。虽然他们只打到了一只兔子，但是虎子确实是见到了狍子的蹄子印，也看到了吃rou野兽留下的粪便。也就是说，这林子里原本住着的动物都没受什么影响。 换而言之，无论这林子里栖身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它都是有神智的，它分得出来哪些是原本就在林子里的，哪些是外来的，而且尤是针对人下手。无论是不想叫人看到了不该看的，还是想要摄取生人阳气练功，都有可能。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虎子脑子里头打转，他也思量着各种应对的手段。但是在见到正主之前，一切不过是枉然。 “停！”橘金泽叫了一声，虎子和赵月月也都止住了脚步。 面对虎子和赵月月投过去问询的目光，橘金泽伸手一指树干：“咱们迷路了，一直在原地打转。” 虎子定睛一看，也是微微一愣——树干上刻着一个十字花的记号，那是他一边走一边在树上留下来的，怕得就是走了重复的路，却一无所知。本想着没有用上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它。 “你堂上的仙家不是在前探路吗？”虎子问赵月月，“怎么迷路了都没发现？” 赵月月一噘嘴，说：“我哪知道啊？他们也没告诉我……他们说在这林子里头觉不出来东南西北，和咱们没什么两样。这雾好像有点古怪。” 赵月月这么一提醒，虎子才想起来，这雾确实是有问题。照常理来说，雾从清晨起，随着日头渐升，应当是慢慢消散才对，可这林子里的雾怎么越来越浓呢？此乃关外之地，不像南方那些高山密林，里面有重重叠叠的瘴气。这里只可能有雾。 “怎么办？”赵月月又问。 “没关系，既然已经分不出东南西北了，咱们换个方向走。”橘金泽说，“既然此前进来的人都遭遇了不测，无论是什么东西，总有出手的时候，我就不相信它仅仅是要把咱们困在这里兜圈子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