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提笼遛刺猬
虎子走在山道上，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这笼子里头关的却不是鸟，而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大刺猬。晨风一吹，刺猬缩在这个笼子里头瑟瑟发抖。 这刺猬不是旁人，正是附身到素娥姑娘身上的白家仙儿，白醒春。虎子觉得这一回算是抓住了那个石符主人的小尾巴，高兴的不得了。在他想来这个妖精的话里面有真的，毕竟得一身的伤在那摆着，却也不可尽信，谁知道话里留没留几分机关？说谎话向来是要七分真三分假才能诓骗他人，这妖精红尘道修的这么熟，虎子可是不敢全当真。 更何况，纵使有千般缘由，这白醒春附身在凡人身上，摄掠他人阳气是确实的。这是犯了关东仙家的大忌，虎子没有理由放过她，向庆姑借了个鸟笼子，把里面原本关着的雀儿放了，叫白醒春现了原形，把她关到了其中。 锁这种东西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更何况是个鸟笼子？一方小小的鸟笼，怎么可能关得住一个仙家？哪怕她是身负重伤。可虎子还真不怕她跑了，他提着这个鸟笼子，白醒春就哪也去不了。一来是对自己的本事有自信，二来白醒春的状态确实不大对，连妖气都收敛不起来了，还要附在人身上去吸收阳气，分明是已经有了被修士发现的觉悟，也是到了迫不得已的份儿上。 唯一遗憾的是，这只刺猬似乎是被下了什么咒，又或者真的是被吓魔怔了，无论虎子怎么问，死活也问不出来白醒春口中那个拿她试验法术的妖道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就连长相她也不肯形容一句。 无论是上面哪一点原因，这位白家仙的修行之路，就算是走到头了。修行一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的是一股子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气势，毕竟修行已经是逆天而行，何况她还本不是人。如今丧了胆气，道行不会再有寸进。等她彻底恢复了，也不过是那样的水平，直到寿元尽了，化成一抔泥土。 既然问不出东西来，也只能是先带回山上，让彭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以前向来是敌在暗我在明，做什么事情都十分被动，只能等着对方出招落子，完全没有主动进攻的余地。现在不一样了，只要能从这只刺猬身上得着信儿，这个妖人一定要付出代价！虎子在心里头暗自赌咒发誓，一定要手刃这个所谓的仙师。 虽说现如今赵月月醒了，身子也没有什么大碍，可这恨劲儿没散，虎子一直惦记着。 回到寺门口，虎子轻轻拍门。不多时，赵善坤把门打开了，一眼瞅见了虎子手里拎着的鸟笼，打趣道：“师兄你好兴致，人家提笼遛鸟，你提笼遛刺猬，这可真是少见。从哪儿学来的新玩法啊？” 虎子眉头微皱：“滚蛋！哪都有你。”说完让过赵善坤进了院。 进到院里，正看见李林塘手拎着大铁棍，在那一招一式的比划。应当是虎子敲门以前，李林塘师徒俩在院里练功。 虎子向着李林塘问了个好，李林塘一扭头，也看见虎子手里的笼子了。他倒是没有出言调笑，反而神色一紧：“你下趟山怎么领了个仙家回来？” 赵善坤好生好奇：“这是个白家仙？” “你还差得远着呢，”虎子点点头，“多跟你师父学学本事，看看人家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呀，她现在可不是仙家了，应当叫她妖精。” “这哪来的？”李林塘凑到笼子跟前儿问，“这东西身上的伤是你打的？犯了什么过错，让你下了这么黑的手？” “跟我没关系啊！”虎子连忙摆着手分辨，“我逮住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先不跟您说了，我找我爹有事儿，这只刺猬精来历可是不小。” “巧了，你们走了个两岔。”赵月月在后面听见虎子的声音，走了过来，“昨天有人来找爹爹了，说是丢了孩子，要爹爹帮忙找一找。爹爹跟着他出门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回来。” 虎子闻言一愣，问：“丢了孩子，那不应该是报官吗？找咱们又没有用。还是说，又有夜行游女一类的精鬼作祟了？” “这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赵月月摇了摇头，“听来请爹的人说，不是丢了一个两个，而是丢了许多。不像是有人偷孩子，倒是像又有人在练什么邪门的功法，或者是又出了妖精。” 虎子点了点头，说：“那没办法了，先把这刺猬养在咱们这儿吧。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李林塘笑道：“你们术门弟子事情就是多，哪像我们武门弟子一样清闲？再过两天我要进山打猎，多待上一些日子，家里就托付给你照看了。我徒弟要是不听话，你这个做哥哥的尽管收拾，不用给我面子，也别手软。” 虎子笑着应了：“成！看在您的面子上，我肯定不会跟他客气的。我先忙去了，您练着。” “走吧。”李林塘摆了摆手，没再多说。 虎子来到大殿，先是给牌位上了香，再转到后面，把鸟笼子放在了一个木雕的旁边。一直不敢开腔的刺猬，此时终于说话了：“小道长，您打算怎么处置奴家？” “没什么处置不处置的，先把你放在我们家里，养一段时日。”虎子笑了一声，从供桌下边的一个小匣里掏出几张符纸来，贴在了鸟笼上，“有了这些符咒啊，你可就是真出不来了。不过你放心，香火饮食一定少不了你的，你就先现着原形生活一段时间吧。你放心，我们是正道修士，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等回头我爹回来了，我让他再问问你，也跟他商量商量将你如何是好。说不得，还要把你送回你师门那呢……哎，对了，一直忘了问，你师从何人？” 现原形被关在笼子里头，被人像养宠物一样的养着，对于一个仙家来说十分屈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命都攥在对方手里，也管不得许多。虎子问了，她就只能是如实地答：“回小道长的话，我是家里人带着修炼的，就是平顶堡的白家。我就是在那被人掳走的。不是什么大家，家里人的道行也都不是很高，也没有入过堂的。” “平顶堡的张家沟，”虎子笑着说，“你昨天晚上说过，我还记得。原来是家里人带着的，也看得出来你家里人道行不高。在家门口叫人掳走了，家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真是个小门户。” 虎子话说的不客气，白醒春也不知道怎么接了，干脆就闭了嘴。 虎子手上的活没停，他拿出了一个香炉，摆到了笼子前，点了三炷香插到了里面，他说：“你在我们这一天，有你一天的香火，比你去吸生人阳气合算多了，什么时候你要是想说了，你就开口。你要是不想说，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没办法放你自由。” “谢小道长仁慈，”白醒春的声音又带起了哭腔，“本就是戴罪之身，不敢妄求自由，能得小道长恩遇，已是感激涕零。小道长问的话……实在不是小仙不愿，而是不能出口。” “行了，你也别哭了。”虎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最见不得哭叽尿嚎的样子，消停消停吧。回头我再给你上香。” 言罢转身要走，却是被人唤住了：“哎，小孩儿，我的呢？” 虎子转过头来看着出声的这个木雕，挠了挠鼻子，问：“怎么着？我师弟今天没给你上香？” “那小子丢东忘西的，干什么都不如你仔细。”那木雕说，“还是你对我好，那把刀被要走了，你又找了个刺猬跟我说话解闷儿。” 虎子干笑了两声：“你有病吧？把你养在我们这儿，是我爹一时心善，想要送你一场造化。到现在你都不愿意修行，就这么吊着，还朝我们要香火。我们又不欠你什么。啊，对了，你三魂受损，无论是生前还是现在，脑子都不大灵光，确实可以说是有病。那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如果我师弟真是忘了，今儿的香火没有，明天也未必有。” “你讲不讲道理啊！”那木雕震了两下，终究是没能做出再大的动作，也就消停了，“当初我让人填到灶坑里面就算是一了百了，我又没求着你们救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的是什么心。这天底下就没有纯粹为了别人的，你们让我修炼，非得是图我什么不可，我才没有那么傻！” “你别着急啊，”虎子晃着脑袋，“你离死不远了。本就不是特别稳固的魂魄，借着一样物件儿苟延残喘至今，有机会做鬼修却是不情不愿，这都这么多年了，要不是有我们上香保着你，你早就魂飞魄散了。现如今到了这个份上，哪怕是我们天天给你十炷香的香火，要不了多久，你也没办法在这个世上留存了。你一条残魂在此，我们图你个屁！” 骂完了也不管这女鬼又发什么疯，虎子一掀帘子转身就走。他出了屋，这女鬼就去找白醒春说话：“这位仙家怎么称呼？我跟你说，这里没什么好人，都是一帮王八蛋，你可别信他们的话，要不然被卖了还帮着他们数钱。” 刺猬在笼子里头转了个身，团成了一团：“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