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报仇心切
赵善坤伸手拦住了小二:“哈,没旁的,就跟你打听点儿事情。那些官爷,在这儿住了吗?” 小二一惊,没敢回答,转而问道:“小爷,您打听这个干什么?” “你当我是要去刺杀朝廷命官啊?”赵善坤笑得更欢了,“我就是一小孩儿,能干什么呀……我就……家里人是当兵的,我好奇。” 小二打量了赵善坤一会儿,转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小爷您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哪来那么多话,问你什么你说什么!”赵善坤一拍桌子,有些不耐烦了,“我再问你一遍,那些军爷是干什么来的?在这儿住下了吗?” 小二这回想都没想:“回小爷的话,这些军爷确实住在本店里了。” 小伙子也是个好事的年纪,赵善坤不过是寥寥数语,就把这小二引得有些猜想了。他却又是不把话说利索了,不告诉这小二一个确切,这小二便是更以为,自己所猜测的就是实情。 俩人嗑着瓜子儿,这小伙计一来二去,就把这几位军爷的事情交代明白了。 也怪不得他知道的多,这帮人不是第一次在这住了。前些日子路过这里一次,也是在这儿休息。从这几个话里的意思,不是寻常士兵,都是做官的,奉命巡视昌图府下辖属地,搜捕革命党,清剿义和拳余孽。 奉化县,也就是这个梨树县,属昌图府下辖。虎子他们落脚的这个孤家子镇,则属于奉化县的边边角角。这些当兵的先前打这儿路过,是奔着更往西边的地方了。北边巡查完了,又从这里原路返回。上一回来的时候,周遭百姓都知道了这个事情,这一回他们回来了,也就不觉得新鲜。 巡视属地,也不是八九个人能干的活,这几个住客栈的都是当官的。还有小两百号人,在镇外扎营安顿。这几个当官的是不愿意吃这个苦,才是在这里安生。 赵善坤觉得不对,问:“这讲不通啊。现在大天白,又没到晌午,还不算炎热,正是赶路的好时候。这些当兵的,若是巡视完属地往回走,那应该是行色匆匆,哪有一大早上投宿住店的?”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小二满脸得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凑到赵善坤耳朵边儿上,“我跟您说了,您可别告诉别人,我这些都是听人说来的。” “哦,你讲。”赵善坤点了点头,“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 小二把手里的瓜子皮撇在碟子里,跟赵善坤咬耳朵:“听说这新军的长官,之所以接了这么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活,是因为受到了上官打压。这个新军的长官,办事不得力,得罪了安知府和老国公,说是巡察属地,其实就是支开来流放一样。到了地方上,这那大人也就成了上官,也乐得自在,也就想要晚些回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溜溜哒哒走呗。昨天其实就到了前边那个西廊村,日出卯时,按照军令开拔,没走两步到镇上了,这不就又休息了么。刚才喝了点酒,现在应当是睡了。” “磨洋工?”赵善坤眼前一亮。 “话倒不能这么说。”小二摇了摇头,“又不是给洋人干活,您用这词儿也不大合适,不过确实是一个道理。嗨!他们当官儿的不都这样吗?嘴上说着天地良心,爱民如子,您见过骑自己儿子脑袋上拉屎的吗?” 赵善坤被逗乐了,说:“那行,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告诉我一下,那当官的住哪个屋?我躲着点儿。” 小二不疑有他,说:“那个那大人,也住在二楼。就在您右手边儿那个方向,走到头倒数第二间。那是我们这最好的客房,给人家备至出来的。吃完了喝我们的住我们的,还不给房钱,您说这事儿哪说理去?” 赵善坤一摆手:“得了,你走吧,把这瓜子皮儿什么的都收拾了。没你事儿了。回头要什么再招呼你,昨天晚上没睡好,认床。我再补一觉去,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 “哎!得嘞。”店小二答应了一声,把东西收拾了,没吃的果脯饼子给留下,又端着茶盘下楼了。 听着店小二的动静远了,赵善坤转回身来把门给闩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后窗这儿,把窗户推开,探出身子向着那容的房间望了过去。 孤家子镇不是什么大地方,这间客栈是镇上仅有的一间客栈,总共才两层楼。进得正门来是大厅,厨房和伙计住的屋子,顺着大厅后门进后院儿就是。二楼就是客房,推门是栏杆,从这儿探出头去能看见一楼大厅。客房后窗推开就能看见后院儿。 要不然怎么说是小地方呢?好些东西他都没给分开。柴房、厨房和伙计住的屋子连在一起,伙计住的屋子对面就是牲口棚,此时那棚里拴着几匹马,大高个膘肥体壮,和寻常人家用来拉脚的看起来不大一样,这是战马,只可能是那些当官儿的带过来的。 伙计所言属实,这些人确实大白天就在这间客栈住下了。 虽说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是多好的机会呀!此时那容终于和兵营分开了,按照他的官阶,必然是自己住在那间房里,没什么人陪着的。 现在临近中午了,正是这家客栈忙活的时候,哪怕是没有住店的,也得招呼前来打尖儿的客人吃饭。无论是掌柜的伙计还是杂役厨子,必然都是在厨房和前厅里忙活,后院空空荡荡,没有人影。正中午头这段时间过去之前,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人来。 照此说,赵善坤现在从窗户翻出去,踩着伙计住的房的房顶,翻到柴房顶上,从那里跳到那容的窗子前进去,一刀抹了那容的脖子,大仇得报!这件事就算是一了百了了。 而且他门是从里面闩上的,小二刚从他房间里出去。他悄无声息杀了人,再从那翻回来,打着哈欠出门去退房,这就是不在场的证据。等到新军那些军官发现自个儿的头头死了,他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再做些记号给虎子传信儿,免得横生什么枝节,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越想越是可行,越想越觉得心动。赵善坤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咬了咬牙,从床下把藏着的刀抽出来了。是那一柄马刀,当年宋熊方指挥战斗时的配刀。自宋熊方牺牲以后,遗失在朝鲜境内,后来几经波折流落到太阳山寺,最后借由李林塘为赵善坤刻身附灵,传到了赵善坤的手里。 这一遭拿起刀来,赵善坤觉得心热,甚至于还烧得慌。这把刀攥在手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之感。他才十三岁,身量也不算大,拿起这把刀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可赵善坤却是耍了个凌厉的刀花,缠头裹脑力劈华山! “宋哨官,武状元!”赵善坤着宋熊方,“你可别心急,我这就带着你前去报仇。” 一个鹞子翻身,赵善坤从窗户飞身出去,落在了矮房的房顶上。别看他才十三岁,有宋熊方的灵魄在身,又有李林塘三年来光景悉心教导,他的身手不输,于那些苦练十年二十年的。 赵善坤虽说是报仇心切,可也是轻手轻脚,小心谨慎,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引得旁人注意。终于,是来到了那容住的那个房间的窗户根底下。 到这个时候,他既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仇人就在身前不远,马上就能手刃生死大仇,怎能不激动?紧张也是有缘由的,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莽撞了。那容有没有随身带着两个亲兵?他睡觉的时候外屋会不会有人把守?他只想着翻窗进去,这窗子是关着的,在里面有没有落上锁?这些他全都不知道。 但凡有一样算错了,他就有可能吃着枪子儿。现在其实还有回转的余地,如果他退出去,没人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但是赵善坤有种感觉,这次如此难得的机会一旦错过,他将抱憾终生。虽然他是练外家功夫的,但好歹算是鬼家门的弟子,也算是一个修士,只不过跟术门走的不是一样的路子。 他常听自己的师父、师伯、师兄念叨,修士的预感不能小看。很多事情,就是那么福至心灵灵光一闪,成败之间。 打定了主意,赵善坤轻轻一推窗子。老木头没上够油,发出了特别让人牙酸的“吱嘎”一声。好在,虽然这声音难听,可确实不大,不至于惊醒睡着的人。赵善坤长舒了一口气,窗户是开着的,就意味着他不用破窗而入,弄出那么大的响动来。弄出这样的响声,没人前来查看,也就是说这屋里头除了那容,没有亲兵一类的旁人。 紧了紧背上的刀,赵善坤手脚并用翻到窗里,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了他是从外间的窗户进来的。小二说这是这家店里最好的一间客房,那么自然不会像虎子和赵善坤住的那一间一样,推门就是小桌和床,别的什么都没有。这里是里外两间,外间还有这个花瓶摆件博古架。 里外间没有门隔着,赵善坤径直来到床前,低头一看,两眼怒火喷张。 床上躺着的这个,正是那容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