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阁天楼下杀气浓

    “那么我们错在什么地方？”卓藏锋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错在信道而终究弃道；错在出在道门而并不信道。”元德和尚虎视眈眈，他有意把话题向别处转移。

    这句话是讥讽老道士没有坚贞的信仰，既然信了道家最后又背弃了道家，也讥笑卓藏锋身在道观却并没有做道士。言下之意，这一老一少全都是错。

    卓藏锋冷冷一笑，说道：“承大和尚谬赞，多谢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暗暗寻思，只有在气势上先压制住和尚，然后再揭穿其恶毒本色。这样胜算就大了。

    元德和尚疑惑不解，脱口问道：“贫僧哪里赞你了？”

    卓藏锋努力搜寻脑中道家经典，听他询问，慢悠悠答道：“大和尚所言道者，无形迹也，不可拘泥一袍一冠。须知众生信道，不在于行，而在于心。有些人穿着锦斓袈裟，行得却是卑鄙龌龊之事。是以相谢！”

    这一番话实打实指元德和尚为人品德，虽未明指，但是任何人都知道其中的意思。众百姓听了会心一笑，暗赞少年聪颖敏锐。

    元德和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故作镇定。

    “你伶牙利嘴，倒是懂得不少！你可知我佛门弃徒死后将不可超生，不能往生极乐，会下入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轮回之苦。”

    他实在有些计穷，说不出什么高深的道理，也找不出老道士和少年人把柄。只是咬定老道士弃道还俗一事大做文章，甚至不惜敷衍杜撰。

    已经败给少年两个回合，作为洗去恶名不久，刚刚在栖凤山传出道德口碑德僧人，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不能丢。

    对于这个问题，卓藏锋只是微笑着回答：“众生皆苦，大道无边，佛经有云：一处是佛，处处皆是佛；一切众生，人人皆可成佛。出家人讲究慈悲，更不会断言众生永世轮回，此则有违佛门慈悲宗旨。”

    这一番话借用佛家经典，可谓掷地有声，众人暗暗叫好。元德和尚听了心虚，额头上青筋暴露，慢慢渗出汗珠。

    卓藏锋不给他反击的机会，厉声说道：“以我看来，大和尚法号中有一字少了一点。”

    元德和尚今日连连败给一个少年，正感颜面扫地，气愤难当，满面羞惭中听他一说，顺口问道：“哪一点？”

    卓藏锋忍住胸中怒火，逼前一步说道：“那个‘元’字少了一点，此处一撇应该写出头。”

    元字一撇出头，那是什么字？有识字的人暗中在手掌或者空中划动手指，当他们把元字比划里唯一的一撇写的出头时，立刻忍不住哄堂大笑。

    元德和尚脸孔涨红，那一撇出头，写出来不是‘无’字吗？这样‘元德’就变成了‘无德’，毫无德行。

    四周哄堂的笑声令元德泛出杀机。他盯着卓藏锋道：“你既然想入阁天楼，我可以带你上去。”

    卓藏锋冷笑道：“上了阁楼，你好杀人灭口。”

    此言一出，场间忽然鸦雀无声。

    人们不明白一阵唇枪舌剑怎么牵涉到杀人灭口之事，人人心中惊疑，都屏气息声观看事态发展。

    卓藏锋面向众人，朗声道：“大家都知道近几年青云观根本没有钱财进项，我和老师傅只是靠给大家抄写经文度日，并无余钱。而城门口的布告却诬陷老师傅烧毁道观，偷窃香火之资，这实在难以自圆其说。”

    此言一出，众百姓纷纷点头。

    卓藏锋等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元得和尚看中青云观风水，早就想占为己有，所以暗中派人烧毁道观。原本以为老师傅也被烧死，却没想到天理昭彰，老师傅不在道观，从而躲过这次劫难。而元得和尚又授意官府张榜公布，不惜污蔑老师傅偷窃香火之资，这正是画蛇添足，自露马脚。”

    众人又一阵窃窃私语，纷纷觉得少年言之有理。

    卓藏锋又道：“大家可去青云观瞧瞧，如今元得和尚早就派了工匠去丈量土地，绘制草图，就是要建造另一个香严寺。”

    这件事早已尽人皆知，人们想着其间因由，心下再无怀疑，都认定是元德想鸠占鹊巢，从而设下的计谋。

    底下吵吵嚷嚷，楼上有人早就不耐烦起来。

    刘大赐凭栏而望，说道：“元德大师，为何还不上楼？”

    这一句话解了元得目前尴尬处境，立刻回道：“有个小儿血口喷人，嚷着要打上楼去。”

    刘大赐颇为不悦，“是谁如此大胆！楼上皆是当世英豪，就连送酒上菜的仆役都是九品武夫，他若真有本事，能受你和尚一掌，那就请他上来。”

    这话正中元德下怀，他恨不得一掌劈死眼前少年。他是武夫八品之境。九品武夫力能举鼎，八品武夫可开碑裂石。让一个毫无修为的少年承受他一掌，无疑是让对方送死。

    刘大赐不知端的，随口一说，众人却暗暗摇头。

    卓藏锋望向阁楼，瞧着气派从容的刘大赐，一字一句道：“刘大人若能还我青云观名声，我就受他一掌也不妨事。”

    老道士拉着卓藏锋，说道：“我们走！

    卓藏锋道：“是非清白未分，如何走？”

    老道士叹气道：“这里百姓都是见证，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是谁作恶清清楚楚，还分辨什么？”

    许多百姓纷纷点头。有人说道：“孩子，你们走吧！不要留在这里。”

    卓藏锋望着阁楼上飘扬的“刘”字杏黄旗，大声道：“青云观可以烧毁，但是老师傅的名誉却不容任何人玷污！”

    刘大赐从上往下，认真瞧了少年一眼，看他神态坚决，一时有些踌躇。

    刘垂安所做之事，大多瞒着他。元得和尚的恶名他也从未听闻，只知道这位法师武功了得，教授儿子也是倾尽全力，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

    不过今日是“相剑大会”，此事却冲了兴头，略微有些恼怒，想起先前所言，开口说道：“你若能接了法师一掌，我替你辨析冤情。”

    卓藏锋望定他，眼睛眨也不眨，坚决道：“事情分辨清楚之后，官府要出具榜文，书写元德恶状，还老师傅清白。”

    “你还当真执拗！”刘大赐拍着阁楼护栏，说道，“元德法师掌下慈悲。”

    元德早已一步跃入场间，闭目凝神，双掌缓缓提起。众百姓怕被掌力误伤，自动退后数丈。

    卓藏锋目光炯炯，清秀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他凝视和尚，只见对方掌上突然一片莹白之色，手掌四周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白玉的折光。

    阁楼上众人都涌向护栏，注目地上两人；众百姓的心早已提到嗓子眼，场间无一丝声息。

    有风吹过，轻柔的像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