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报纸风波（一）
进入十二月，泰安府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客商眉开眼笑，街巷比平时热闹不知多少倍。 不少洋人好奇的在街上转来转去，煞有兴趣的看着各种各样稀奇什物，完全不懂的指画着家家户户门口上一年张贴的春联。 对于洋人，泰安百姓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这些时日来此的洋人实在不少，那街头客栈里若没有洋人住着，饭馆里若没洋人笨拙的拿着筷子望着饭菜发呆，还真会让百姓觉着不自在。 礼部衙门、商部衙门周围，洋人数量甚至超过本国人，为求见礼、商二部尚书，很多洋人已经住了不短的时日。 这当中，有一伙洋人整天愁眉苦脸，他们便是寇松特使的使团。此刻，寇松真在和韦文康做着艰苦的谈判，他未带随从，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那卑微的样子。 英国上下议院为中华帝国提出的条件吵作一团，甚至大打出手，最终强硬派和和谈判总算达成一个共识，解决当下难题，今后伺机报复，把失去的全部拿回来，在此共识下，能接受的条件是，两千万英镑，香港利益必须确保，刘奇还得承诺不染指东南亚。 这是底线，如果仍旧谈不拢，大英帝国拼尽一切，也要将战争打下去，至于战俘，刘奇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拿到底线，寇松有些绝望，两千万都出了，咬牙多出一千万，弄回俘虏，总比继续战争要好吧？谈不拢，这些贵族老爷们照样喝下午茶，而他则要承担这几万战俘背后家庭的责难，别说他的前程，难说性命都保不住，寇松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逃往的地点和方法。 放弃一切逃往，他不甘心，唯一拉下脸，独自和韦文康谈，说白了，求他。 看着寇松颓废的神情，和他那低三下四的哀求，韦文康心情舒畅的同时，也清楚，已经逼到英国人底线了，他的目的是谈成，获取最大利益，而不是故意谈不成。 就寇松所说的这些，韦文康是可以接受的，皇帝陛下和丞相大人都给了他决定权，包括放弃香港也是可接受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韦文康思讨着，还有什么可最后捞一笔的。 “寇松先生，这之前被我们俘虏的英国人耗费的钱，可以算在赔款之中，不过这之后的呢？” 闻言，寇松露出惊喜之色，此话的意思太明显了，这是基本同意和谈条件了，倘若达成协定，这点便宜给了值得，他也纠结，回应道：“在这之后，我国愿意出十万英镑，由贵国将他们安置在最近的港口，我国会派人来将他们运走，不知韦尚书能否接受？” 韦文康点点头，又割了一小刀下来，他继续道：“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扣着我们的兵舰该怎么处置？” “兵舰？……”寇松迷惑了。 “原本在威海卫的……”韦文康提醒道。 “韦尚书的意思是…….” “应该归还我们吧…….” 寇松一阵纠结，怎么忘了这茬，虽说是几艘破船，不过也是价值百万以上英镑的，弄回去卖给其他国家，多少还能弥补点，只是韦文康提了，他唯有无奈的回应道：“应该归还……” 韦文康呵呵笑了，细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油水，他看着寇松道：“那特使先生准备何时与我签署协定？” 寇松瞬间跳了起来，他都想哭了，好不容易啊，终于听到韦文康说出签署协定的话！ “韦尚书……今天，可以吗？” 看着寇松那急迫的样子，边上翻译笑了半响，这才翻译了他的话，韦文康也好笑，“可以，那就签署吧，特使先生可与我的人草拟条文，我差人去请巴兰德先生来见证。” “好的，好的！”寇松根本不在乎韦文康拿他当文书使，他猴急急的跟着翻译去了。 听闻中英要签署条约了，巴兰德也兴奋起来，结束这件事，他就可以回去了，带着荣耀……还有订单和钱，本想不告知已经抵达泰安的绅珂爵士，思讨了下，他还是差人去告诉绅珂，一同前往中华帝国礼部衙门，见证这历史时刻。 条约并不复杂，双方不是联盟，不外乎就是法理上结束双方的战争，赔款，归还兵舰，遣返俘虏，明确英国在香港和东南亚的利益，准许帝国占领区下英国公民离开等等，至于帝国治下的英国资产，寇松不提，韦文康也不提，都心知肚明，那是战利品，拿不回去的。 只要能结束战争，把这几万俘虏和在华英国人安全弄回去，寇松就已经大功告成了，洋行的损失，他才不在乎呢！ 这一晚，礼部衙门边上一家客栈一群洋人彻夜狂欢，毫无顾忌的花钱，百姓受不了了，向泰安县衙报官，得知消息，县衙派人不是收拾洋人，而是安抚百姓，“算了吧，这些洋人是英国人，他们正为输了战事而高兴呢…….” 输了还高兴？傻子吧？算了，不和傻子计较了……. 对于整个条约，巴兰德唯一失望的，是赔款，两千万……，那他能带回德国的订单也就六百万英镑，韦文康看出他心思，当夜，送去承诺的五万马克黄金，并告诉他，将派人跟他一起去德国，订购军舰，皇帝陛下说了，此番采购，不止军舰，还有造船的机器，共计一千万英镑，额外给巴兰德五万英镑，请他说服德国国内，出售这些东西，如果巴兰德能按德国国内价格压下报价，压下多少都是他的。 听得巴兰德顿时脸上冲血，中德建交并签署同盟，外带一千万英镑订单，德国国内的质疑声可以忽略不计，帮德国制造商抬价，得到的有限，还容易露馅，压价并不难，弄好了，光战舰一项，他怎么着也有二三十万英镑入账，这……几百万马克到手，巴兰德都有些想做逍遥人了。 带着完全不同的愉快心情，巴兰德一家和寇松一同走青岛到上海，绅珂不傻，那会猜不到巴兰德此番获益颇丰，可他刚来，插不上手，唯有耐着性子，和中华帝国建立良好关系，只要在公使的位子上，总有机会的。 中英终于停战了，没有报纸、广播，这个消息仍旧飞速在帝国疆土上传递着，尤其南方，压在百姓心头上的石头落地，远在上海有一人正坐卧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北上泰安，能否得到帝国皇帝的准许，拿到他们想要的。 此人名叫席裕祺，字佑廷，又字子眉，洞庭东山人氏，和席正甫有着远亲，他乃是大名鼎鼎申报的买办，替英国人美查打理报馆。刘奇在山东造反，申报当然是站在满清朝廷一边的，这不奇怪，早年天下支持刘奇的几乎没有，主编黄协埙一直都以刘贼来称呼刘奇。 不过随着刘奇声名鹊起，而且其行事和传统反贼大相径庭，上海报纸多只以反贼来点一下，不会刻意醒目标出刘贼二字，唯有申报依旧，这里面，固然有英国人把持的缘故，也有黄协埙行事保守，不得罪官府，甚至偏向于满清朝廷的缘故，一些上海文人私下说申报有谄媚之嫌疑。 当英国拉下伪装，打算赤膊上阵后，作为英国在中国重要的喉舌，英国驻上海领事馆要求美查要刻意贬低刘奇，这一时期，申报当真替英国主子摇旗呐喊，上海道台也给予诸多便利，毕竟英国是和大清联手，名义上是来帮忙的！ 投机的，被刘奇从北方赶出来的文人，以及忠于大清之人纷纷在申报上刊文，尤其是山东来的，那胡编乱造，无所不用其极，其中还有早年在肥城仓皇逃到上海的师爷常思成，他在上海穷途末路，本打算回绍兴，在旁人怂恿下，往申报投了稿，其内容自然是刘奇在肥城打家劫舍之类的。 没想到此文换来银子，英国人感兴趣啊，这之后，常思成凭借当年和刘奇的接触及印象，编造了一堆文章，那可真是把刘奇说得比洪杨还要坏和无耻。上海坊间一度非常害怕刘奇南下，那时还在上海的徐华封等人虽然知道这是谎话，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假的真不了，北洋水师几乎全军投降，日本战败这些事情慢慢从传闻变为事实，山东号在上海修理更是让很多谣言不攻自破，加上大量人离开上海北上山东，污蔑已经不攻自破，多家报纸开始谨慎，宁可报道花前月下之事，也不愿多说山东。 唯有申报，依然帮英国摇旗呐喊，很多人非常不解，询问席裕祺，这席裕祺也是无可奈何，他是买办，决定权在美查手里，而以往谨小慎微的黄协埙却固执的认为反贼就是反贼，反贼作乱，是天下百姓的不幸，他的理由是当年洪杨一开始不也说得很美，天国啊……，可后来呢？尤其刘奇登基称帝，更让他断定这个反贼要开始祸害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