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只恨未曾长在帝王家
杜聪新任江宁知府的消息很快被传了开,对于江宁百姓来说,杜聪并不是那么熟悉的一个人,这位久在边地,近些年新朝与吐蕃之间关系虽然谈不上融洽,倒也互相看得顺眼,彼此没有针锋相对,没有战乱,军队的存在感是极低的,何况江宁身处南方,也就没几个人去关心了。 与百姓不同,江宁士子消息却要灵通很多,因此知道消息之后,立马就组织了起来,选了几个代表人物,去往江宁府拜访。当然这些人过来的时候,杜聪已经回了军营。 正式的任命没有下来之前,杜聪是打算待在军营的。晚些时候,不单留在城里的部将,就是城外大营的部下都派了人过来恭贺。杜聪板着脸发了一通火,将这些人打发之后就一个人待在大帐里,揉得太阳X都快成青紫了。 与此同时,那些过来镀金的二世祖们也聚在帐篷里,你言我语的说着。大多因为之前被杜聪冷言冷语打发出来的事。个个义愤填膺,一副要弄死杜聪嘴脸。 这些人可以说是在武胜军决定调防的时候才当兵吃粮的,至于背景北方的有一些,南方的有一些,真要算起来,实际上都是依托家里的余荫恩补为官,他们的部下多也是在去年一直以来就存在的难民里选拔出来的。 单从背景来说,这些人真没几个把杜聪放在眼里。 因此此时说起话来,也是不留余地。 个中有几个北方过来的,听着身旁这些人的污言秽语,心里极度不屑。不过是碍于在人家的地盘上,暂且不想惹麻烦而已。 与这些二世祖不同,同样是在军营。王凝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马棚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城墙上巡视的官兵,竟是像看戏一般分外入迷。 刘世芳趴在后方的枯草上,也许是身上的痛楚太过剧烈,哪怕喝了不少酒,他迟迟没有睡过去。也许是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能够无聊到这种地步,因此他也无聊的盯着对方,类似于赌气,他硬是要看看对方能够坚持多久。 王凝不知道刘世芳的心思,他确实很无聊,心里想着一些事情,分析着一些可能的东西,他分外出神。 他倒也不忙着脱身,反而打算趁机会会躲在背后的那些人,他一直在找一个切入点,眼下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凌乱,唯一能够入手的点在闵行知那里,奈何闵行知顾忌着什么,丝毫没有跟他通气的想法。他也只好另寻突破口了。 至于刘世芳提起的那位齐家二少爷,他一时半会不想去打扰,毕竟很容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那时候上钩的鱼儿太小,也就没得玩了。 王凝想来想去,无奈的叹了一声,后方刘世芳嘿然一笑:“想到什么了?” 王凝看着他,瞪了过去:“想到是时候多读几本书了。” 他由衷的说了这么一句,却叫刘世芳不知所措了,片刻后刘世芳一声哂笑:“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人活着,总要留些烦恼给明天,至于当下,当然怎样快活怎样过。” 王凝赞同的点点头。 刘世芳又道:“只恨未曾长在帝王家。” 王凝闻声看了过去,刘世芳嘛痛苦遗憾的表情毫不作伪。他凑了上去,在旁边抱膝蹲了下来,眨巴着眼睛问道:“帝王家真就有你说的那么好?” 刘世芳惊讶的看着王凝,诧异万分:“难道不好?” “怎么就好了?” 刘世芳道:“最起码吃喝不愁,心情好出去溜溜,调戏调戏良家妇女,心情不好……还是出去调戏调戏良家妇女,这等日子,你莫非觉得不好?” 王凝嘴角一扯,呵呵一声:“难道在你看来,帝王家的人就会干这种调戏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了?” 刘世芳咦了一声,笑了出来:“看把你急的,又不是说你。” 王凝嘿然一声,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也不在乎,笑着站了起来:“身为新朝一份子,你这样编排官家是大不敬的事情,我不过是提醒你一下。” 刘世芳哎哟一声,挤着两个小眼睛,不屑道:“说的真像那么回事。” “好歹你吃的是朝廷的饭。” “我一个马夫长,吃的明明就是草料。” 王凝顿了顿:“亏你那么大年纪,还学个无知孩童,撒泼打诨,羞也不羞?”
刘世芳毫不在意王凝的挤兑,却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阳光从马棚里消失了,城墙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光线,士兵们的身影被拖的老长,营外点了火,小队的士兵身着甲胄,一如往常的上了街。 刘世芳某一刻开了口,提醒道:“跟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王凝回头看了他一眼:“这里就我们两个……” 说到这里旁边的黑马哼唧了一声,王凝看了过去,那黑马也朝他看了过来,蹄子在料槽上踢啊踢,仿似在表达不满。 王凝于是改了口:“这里就我们三个。我若现在走了,难免被人发现。要知道我可是阶下囚,怎么可以乱走……何况,这里可是军营啊,我怎么可能走得出去?” 黑马嘶鸣一声,把头伸到料槽里,安静的咀嚼着。 王凝看着刘世芳,等着他的回答。 刘世芳作沉思状,仰着头考虑了一会,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所以还是考虑点实际的事情。” 四目相对,而后齐刷刷的看向旁边的黑马,黑马似乎注意到两人暗藏杀机的眼神,不安起来。 事实上,一天没有吃过东西的两人眼睛都直了。 刘世芳试探着问了一句:“真要这么干?” 王凝看着他:“你不是恨杜魔头么?怎么,怕了?” 刘世芳哼了一声,怒不可遏的捋起了袖子,不过他本身趴在地上,这个动作看起来只是让人觉得很滑稽。 王凝见状,满意道:“干了!” 刘世芳一咬牙:“干了。” 城墙上的光线撤下去了,黑暗瞬间压了过来,军营里还没有完全点起火,气氛压抑得就像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叫人喘不过起来。 同样正如黎明前的J叫,一声歇斯底里的嘶鸣,打破了这刚刚沉寂下来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