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善良的狼
夜色苍苍，野路茫茫，一名少年如轻烟般跳跃飞驰。 从爱州城逃出来之后，郭待封一刻不停，向南飞奔而去，他要取道驩州，前往真腊国依奢那城。 郭待封没有等到孙思邈和黯哑嗓子交流完，已经感觉到危险在逼近，等不到三更，立刻悄悄出城了。“以孙思邈的聪明，应该很快就会猜到自己身上，侠名满天下又如何，那提和尚留下的经书如果真的像黯哑嗓子所说，能够证明流传大唐的佛教竟然是一个骗局，谁拿到经书谁就能把佛教从大唐的土地上连根拔起，把那帮和尚杀个血流成河，到时候道门可就真的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这么大的诱惑跟前，孙思邈还能把持的住么？” “只有自己才最靠得住。”郭待封最不少的就是谨慎，最擅长的就是果决，扭头回望一眼身后，爱州城早已被暗夜吞没，前方同样漆黑，但这片漆黑却才是自己的命运。 一路上，郭待封不走官道大路，尽拣荒野小径而行。但他并没有离大道太远，他选了一个大概安全的距离，沿着一个和大道平行的路线前进。一是防止走错了路，二是防止孙思邈和黯哑嗓子的道士追上来。 体内真气运行早已催动到十倍速度，经过那提和尚洗髓易经之后，郭待封整个身体生机澎湃，磅礴的真气运转带来似乎用之不竭的庞大力量，身体内部爆发出来的这股力量驱动之下，飞驰的速度快到惊人，苍茫的夜色中隐约有一道残烟般的虚影飞速移动，遇到低矮的小丘灌木，几丈来宽的沟渠丘壑，残烟虚影一跃而过，速度丝毫不减。 草丛中偶尔出现几只单独行动的夜行动物，不待反应过来，远远的虚影已经风一般冲到眼前，又不等它们来得及惊恐隐藏，眼前的虚影早已如轻烟般消失在身后的夜色之中。 一路飞驰，郭待封不知不觉间已经冲出了一百余里，心思动处，神识扩散而出，身后一片静谧，不见有人追来。郭待封心中略微放松，速度慢了下来，再次辨别一下方位，不要偏离了驩州方向。 “方向没错，应该再有两百余里就能赶到驩州城下。嗯，前面似乎有几处人家。”郭待封眼中诧异，盯着前方漆黑之中的几个绿莹莹的光点，似乎挺远又似乎很近。郭待封没有停下脚步，不过十数个呼吸之间，就来到了那几个光点前面，终于看清楚了。 狼。 准确的说，是九匹野狼，那几处绿莹莹的光点是凶恶的狼眼。 显然，野狼比郭待封先发现对方，而且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郭待封突然发现他似乎被一圈绿色光点包围了。 “天助我也，正好试试身手到底提高到了什么地步。”郭待封眉梢一挑，不惧反喜。 周身经脉全部贯通，一甲子真气充盈其间奔流不息，孙思邈提到过这是天大的机缘造化，但郭待封的感受倒并没有那么惊心动魄。也就是耳力目力等神识相比以往更加敏锐，速度力量暴增，虽说一拳打爆巨石，但是还从来没有真正的与人比试一下。 郭待封说是名将之后，但一来所谓名将多是以连兵布阵、计谋韬略为本，本身武艺本自平常；二来其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战死。所以郭待封会的所谓武功，不过是父亲当时教他强壮体魄的寻常体cao，后来年龄渐长缠着母亲请到几位江湖异人到府传授绝世神功，也是混吃混喝的骗子居多，几年下来耽误不少功夫，所学不过尽是些花拳绣腿，看着热闹其实并不中用，且不说江湖高手，几次遇到那些膀大腰圆力气饱满的汉子，一身蛮力就把郭待封打了个灰头土脸。这也是他后来一意浪迹江湖寻访名师的原因。 要说放在以前，以郭待封这一身绝技，战平一只野狼或许不在话下，但是要同时对付九只，除了祈祷老天突然降下神雷助他劈死野狼之外，他没有一丝胜算。 但是郭待封现在并不害怕，几年行走江湖见识的杀戮已经不少，最重要的是，一甲子真气在身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底气和信心。 “就和这九只野狼过一过招吧。”舔了舔嘴唇，郭待封眼中充满期待。 为首的野狼是一匹小牛犊般大小的巨兽，这在南方并不常见，轻轻一跃，跳上一处略高的小丘，绿莹莹的狼眼死死盯着郭待封，像两把冰锥，充满了冰冷彻骨的死气。 “呜……”头狼蓦然仰天长啸一声，身形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就见黑暗中另外八只野狼悄无声息间已经从四面八方飞身跃起，利爪獠牙映着冰冷的月色，扑向郭待封。 郭待封实战经验极其有限，野狼从八个方向同时进攻封死了他一切躲避的可能，内心本能地生起一丝焦躁，怎么办？ 意随心动，体内真气竟然自动狂躁起来，运行速度十倍。 既然无处可躲，那就迎头相撞，这就是郭待封面对问题时的态度。 郭待封当然不可能同时和八匹野狼迎头相撞，他只能选择一匹去撞，事实上他就是这么想的，其他几只干脆不去理会，先对付迎面扑来这只。郭待封双眼紧紧盯着扑来的野狼，全身的力量已经集中到了右拳之上，强大的神识同时释放了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郭待封突然发现，眼中的世界似乎刹那间慢了下来，就是说一切物体的运行速度慢了下来，准确的说是慢了将近十倍。原本一息之间就能扑到他身前的野狼，现在需要十息才能完成扑杀的动作，余光所及，郭待封感受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月色依然，少年立在中央，周围八匹野狼似乎是慢慢地飘向而不是扑向少年。 “这些野狼有些怪异，竟然慢腾腾的飘在空中。”郭待封心中诧异，脚下手上可并没有停下。 相对于野狼速度缓慢了十倍的飘移，郭待封的动作只是维持正常就已经相对快了十倍，而现在体内真气运行到十倍，将郭待封的速度加速为正常的十倍，他现在的速度相对快了百倍。 郭待封异常从容，迎着迎面扑来，不，是飘来的那只野狼冲了上去，使出一招江湖上无人不会的“拳崩九天”，右拳从肋下挥出，结结实实的击中了野狼的天灵盖。 就感觉拳头触碰到狼头的那一瞬间，似乎遇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坚硬，然后就是“啪”的一声脆响，仿佛有一片瓷器碎裂，野狼瞬间爆头而亡。 一连串动作完成于两个呼吸之后，这时剩下的七匹野狼还在空中，还得八息才能飘到郭待封原来站着的地方。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郭待封脸色有些抽搐，想不通狼怎么可以这么长时间悬浮在空中，不过身形并未稍缓，转身奔向最近的另一匹野狼，同样的动作再次重复。 等到郭待封爆掉了五只野狼之后，另外三只才飘到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然后以慢动作扑空在地，然后像看怪物一样的抬起头死死盯着郭待封，依然是慢动作。 “再扑一次。我就可以干掉剩下这几只。”郭待封站立不动，等待野狼再次跃起，悬浮，让他击毙。 “呜……”头狼再次发出长啸，绿莹莹的狼眼投向郭待封，只是这次眼中已然没有冷冽的死气，只剩下了……茫然。然后转身跃下土丘，四腿舒展，迅速消失在了黑色之中，三只扑空了的野狼色厉内荏地冲着郭待封呲牙咧嘴，缓缓后退，然后一转身追着头狼消失的方向跑走了。 此刻郭待封眼中的茫然并不比跑掉的野狼少，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野狼为什么会飘在空中？ 带着不解，郭待封蹲下身来，仔细查看被击爆的五匹野狼，狼头已经塌陷下去，用手摸摸狼头和拳头接触时的部位，感觉异常的柔软，借着月色，就见原本鼓起凸出的狼头现在仿佛一张纸般平平展展，野狼的舌头挤出在外耷拉着，眼球完全突出眼眶，被一丝血rou拉住吊在外面，鼻孔和耳朵眼里流出白色的，嗯，白色的沫状的脑浆。 五匹野狼无一例外。 郭待封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全力一拳打爆巨石之时，他就知道自己具备了打爆人头的力量，可他毕竟从来没有真正打爆过一个人的脑袋，甚至没有打爆过一个活物的脑袋，今天，是他的第一次。结果……很恶心。 郭待封还是想不明白，甚至有些沮丧，他本来打算把自己那套华山拳法使上一遍，看看体内真气对这套拳法的威力增持到底会有多大，结果就一招，还是直接使用了五遍，就解决了战斗，而且解决的如此彻底。郭待封现在只明白一点，那就是，如果他的拳头同样砸到一个人的脑袋上，结果不会比这几匹狼好多少。 郭待封百思不得其解，记得以前府里几个师傅教自己武功的时候，为了讲明白一个招式的变化，也是采用这种慢动作，好叫自己看的清楚。可是野狼为什么要放慢动作呢？也是怕自己看不清楚它们的扑杀动作？ “真是一些善良的狼啊！”郭待封想，“嗯，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