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又见药王

    郭待封闻言便是一惊，心中立生戒备，抬眼打量中年男子，一领灰色长袍，神情样貌恭顺忠厚，身体略微前倾，郭待封非常熟悉这种姿态，当年郭府的管家就总是这样一副模样，只不过眼前的中年人面白无须，嗓音又细又尖。

    此人绝不会有任何敌意危险，郭待封放下心来，静静的看到底怎么回事。

    车夫一脸茫然，回首望向郭待封，郭待封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面无表情。马车轿厢中黄灵徽毫无动静，僵持了好一会儿功夫，中年人忍不住了，深深弯腰，道，“小姐，主人料到小姐定会投广州而来，因此上派遣奴婢在此等候，果然叫奴婢守着了，请小姐不要任性，随奴婢回去吧。”

    自称奴婢，面白无须，嗓音细尖，中年人竟然是个太监，看来黄灵徽果然出自深宫大内。郭待封心中念头飞转，依旧冷眼旁观。

    这一次，黄灵徽没再沉默，轿厢中传出声音，却不是说与中年太监，“鲁公子，妾身并不认识这人，尽说些疯话，咱们不要理他，赶紧进城吧。”

    中年太监武功平平，但他活到今天靠得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从一开始就认出了郭待封牵着的枣红马正是黄灵徽坐骑，便自暗暗观察，黄灵徽掀开车厢窗帘要与郭待封说话，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中年太监坐实了黄灵徽就在车上，有看到黄灵徽神情轻松，知道郭待封并非坏人，而且似乎与黄灵徽关系不凡，便不愿造次，只是拦住马车，要请黄灵徽回去。

    中年太监听黄灵徽说话，一脸苦笑又不敢笑，直了直腰身，斜斜看了郭待封一眼，并不答话，却也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

    郭待封瞅瞅中年太监神情，再听两人对话口气，心中已是明白了八九分，略一沉吟，便道，“黄姑娘，不论何事，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在下看这位大哥应该是姑娘府上家人，黄姑娘还是随他回去，好生与家人商量，才是正理。”

    中年太监听郭待封如此说话，暗暗惊讶这个少年心思洞明透彻，又听他出语相劝黄灵徽，忙道，“公子说的极是，请小姐随奴婢回去吧。”

    郭待封心中时刻记挂着寻访那提所留功法和《论事》遗稿，一心要赶紧送黄灵徽回家，道，“既然得遇黄姑娘府上家人，在下也算是不辱使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还请黄姑娘珍重身体，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言罢，向着中年男子略一欠身，扔下马缰绳，郭待封转身离去。

    马车轿厢窗帘猛地拉开，黄灵徽满脸焦急，喊道，“鲁公子。”

    郭待封停下脚步，黄灵徽语带嗔怒，道，“鲁公子，灵徽以为公子侠义重诺，定会护送灵徽至家，想不到竟也是刚愎自用，轻易就要将灵徽交予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走吧，黄灵徽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说着，赌气甩下窗帘。

    郭待封就是一愣，黄灵徽性格刚烈，竟也还有这般女孩儿家姿态，看来女人毕竟还是女人，郭待封摇摇头，再看中年太监，还是恭顺的模样，苦笑而且尴尬。

    再说黄灵徽的神气，怎么看也不像是遇到了骗子，郭待封更加确定黄灵徽不过是在赌气，向着中年太监道，“黄姑娘身体有伤，所幸并不严重，回府好生医治，告辞。”

    中年太监深深施礼，待要说些客气的话，郭待封已经走远。

    郭待封不再理会身后黄灵徽如何叫喊，进了广州城，心中寻思，先找一家客栈投宿，再好好想想如何探访。

    主意已定，郭待封举步向前，避开大街，尽拣偏僻安静的街道，打量找间不起眼的小店安顿下来，不要引人注意。

    拐过几条街巷，眼前闪出一间两层木楼的客栈，门脸狭窄，望去倒还整洁，郭待封左右看看无人，迈步走了进去。

    进得门来，客栈一层布置成饭馆模样，粗木桌凳，虽说简单，收拾的极为干净，柜台里面掌柜的噼里啪啦拨弄算盘，正在对账，郭待封扔了几两银子在柜台，道，“掌柜的有礼了，可有干净房间住上几日。”

    掌柜听得有人住店，而且出手阔绰，忙起身招呼，请郭待封随意坐下，自己到了一碗茶水，送了出来请郭待封慢用稍等，便要上楼收拾房间。

    这时，门外一阵嘈杂之声，吆五喝六涌进来好几个人，为首一个汉子大声叫道，“孙大夫可在店里么，赶紧请孙大夫出来，又有人不行啦。”

    掌柜楼梯上到一半，又折回来，道，“腾五，孙大夫哪天不是一早便出，夜深方回，不在街面上寻他，跑到店里作甚？”

    被唤作腾五的汉子道，“就是找遍广州找不到他老人家，才到你店里看看，是不是今天提前回来了。”说着径直走倒郭待封跟前，劈手端起茶水灌下去，接着道，“又病倒了十来个人，再找不着孙大夫，王老三家儿媳妇和孙子，眼看就要不行了。”

    掌柜一面给郭待封赔礼，一面道，“莫要冲撞了我的客人，孙大夫没在房里，你赶紧再去找找，孙大夫要是回来，我立刻跟他说。”

    腾五没奈何，跟郭待封作了个揖，急急忙忙带着众人走了。

    郭待封倒并不介意，道，“掌柜，广州瘟疫竟是这般严重？”

    掌柜重新去给郭待封倒茶，道，“瘟疫来势凶猛，已经死了不少人，好在有孙大夫，这几日眼见得已经控制住了瘟疫。”

    郭待封点了点头，又道，“孙大夫住在客栈，不是广州的大夫罢。”

    掌柜道，“广州哪有这般神医，孙大夫人称药王，是天底下有名的神仙，住在小店也是我的福气呢。”

    掌柜口中说出“药王”两字，听到郭待封耳中却是炸雷一般，真是冤家路窄，难不成竟是孙思邈也在广州。

    郭待封不动声色，道，“可是那药王孙思邈？”

    掌柜倒好茶，放在桌上，道，“公子好见识，不是这位老神仙谁还敢称作药王。”

    郭待封心下一沉，暗暗叫苦，自己和孙思邈倒是真有缘分，日南县时就住在一个客栈，刚到广州就鬼使神差又要住到一起，郭待封原本想着防备断肠人和慈恩寺，不成想遇到的却是道门孙思邈。想起卢迦逸多当日分析，孙思邈多半已经猜出事情真相，这个客栈不可久留。

    一念及此，郭待封也不多说，起身便往外走，掌柜忙追出来道，“公子，房间这就收拾好了，公子要去哪里？”

    郭待封头也不回，道，“不住了。”

    掌柜有些莫不和头脑，回头看看柜台，忙道，“你的银子。”

    郭待封道，“赏你了。”

    说话间，郭待封已到客栈门口，抬腿就要往外走时，从外急匆匆有一人进门，两人正好撞了一个满怀，郭待封抬头看时，那人也是抬头来看，这一看不要紧，两人都是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