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施算计死磕、黔灵山异兽。
一来二去,李道长也知道天眼老道每过六十年,就要吸取一次生机。他曾经暗中观察过,吸取生机之时,天眼会比较虚弱,所以算着时间前来。他不光是来传话,也是受命来“封口”的,背后的高人有交代:天眼是唯一存世,且亲历过那场变故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就除掉他! 天眼活了一千多年,怎会不知李道长时常潜伏、监视于他?他始终凝神戒备的便是此人。当李道长带来丹鼎令重现江湖的消息,他就知道,如若自己不就范,这家伙就会动手——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可他也有自己的谋划:仇当然要报,但是得自己干,若同时得到丹鼎令与神农诀,就躲进青崖洞天慢慢找寻那至宝,若不能同时得到,则将丹鼎令据为己有,退可远避他处、进可以此为谈判砝码。 打着这样的主意,他开始加速吸收被阵法收束的生机,虽然在仪式中有所损耗,但他仍然有恃无恐:今天,李道长必死! 两人几乎同时发难,九孔响天螺打着旋发出鸣响撞向古剑,飞速的旋转自带一股吸附、收束之力,天眼要拖着对方与他比拼法力,借着自己有生机滋养消耗对方,而后再将之击杀。 李道长则想趁老道虚弱,全力出手、一举斩杀。 当两件法宝撞在一起,碰撞的剧烈程度超出了李道长的预料——他并不认为这瞎子会与自己硬碰硬。剧烈的碰撞,让他的神识一瞬恍惚,而就是这一瞬,让天眼抓住了机会。天眼毕竟已经证了元神,两件法宝相撞的一瞬间,虽对他的元神有些影响,但还不至于恍惚,他抓住了对方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这一瞬,催动法宝加速旋转,将古剑牢牢吸住。他拼着形神受震,受些内伤,也要拖对方比拼法力。 他不担心,因为白骨高台下的法阵,正在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着生机,他根本不惧这点内伤与消耗! 李道长见这虚弱的瞎子竟然硬接自己一击,虽然自己形神也受了震荡,可毕竟炉鼎强于老道,受了些许轻伤却心中暗喜,连忙再催法力欲一鼓作气将之斩杀,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古剑被九孔响天螺牢牢吸住,而对方的法力则在借着法宝的旋转,慢慢消磨他的法力,两人竟成了比拼法力的局面! 这时青青正好驮着谢仁从藏身处飞出,形成僵局的两人才发现:竟然有旁人在侧!心中不由暗自自责:大意了。 两人的当务之急,应是先斩了谢仁与青青,再作计较。但是无论谁想去追杀,都得先撤去对拼的法力,如此一来无异于引颈就戮——先撤法力者必死!唯一的办法是两人同时撤力,相交几百年都未有过信任,此时此刻怎会相信对方不会趁机发难? 如此一犹豫耽搁,谢仁与青青早已飞出两人神识所及,追之不及。两只老狐狸全神贯注比拼法力,都在提防对方使诈,谁也不敢分心,竟然连神识灵引都没来得及给这一人一龙下! 没想到片刻后,那一人一龙竟然又折转了回来,在高崖上看起戏来,更是气得二人牙痒。怎奈已经骑虎难下,也只得忍气吞声的当好“演员”,更加卖力的催运法力,都想先解决了眼下的敌人再说。 这一比拼,就是一个时辰,崖上的谢仁与青青则利用这段时间交替静坐、涵养疗伤。谷中一直没有动静,就算是头猪,也琢磨出来定是陷入了比拼法力的僵局,两人相互不信任,根本无暇他顾。 谢仁很坏,也不再神念传音,而是与青青肆无忌惮的交谈起来,而且每句话都运上了法力,声音远远传出,就似在拼斗的两人耳边一般。 谢仁坏笑着道:“青青啊,下面两人好奇怪哦,就像雕塑一般,这是行为艺术吗?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吧。” 青青见状,也运起法力,掩口轻笑道:“一个老不死、一个老不修,狗咬狗一嘴毛。我觉得还是在这里看比较安全,万一疯狗打架、殃及池鱼怎么办?” 谢仁:“不错,还是我家青青审时度势。让两条老狗咬个两败俱伤,那才过瘾呢。到时候咱俩就去收狗皮、吃狗rou!哈哈哈……” 青青:“我可不吃那两条狗的rou,一个一股尸臭、一个一身yin邪。我看还是斩了算了。” 谢仁:“听他们说,他们背后还有高人撑腰呢,斩狗也要看主人的嘛。还是让他俩狗咬狗,咬死比较划算。到时候咱俩就去收尸,把尸首送到高人那里,说不定人家一高兴,还给咱俩赐下点宝贝啥的。” 青青:“我可不敢去,能教出这种弟子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仁:“也对啊……不如,咱俩把他们的事告诉天下同道,让这两条老狗遗臭万年?” 青青:“不好!应该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绑起来游街!” 谢仁:…… 两人在崖顶喋喋不休的编排着谷中两人,各种恶毒的语句连珠而发,就似两只苍蝇一般。二人嘴上编排,心里却想着:反正离得远,就算这两人骤然暴起,逃跑也来得及。 拼斗的两人干脆闭了五感,不再去听一人一龙的谈话,只凝神比拼,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崖上的一人一龙始终未走,一副坐收渔翁之利的样子,天眼与李道长心底都越来越凉。 他们都很惜命,更不想栽在这里。也留得有可以置对方于死地的后手,只是现在贸然撤力必然会身受重伤或者被斩,李道长是在等待机会:等着天眼法力减弱,减弱到自己能承受的时候。自己炉鼎比天眼强健,应是比这老头能扛,可以抢得先手。 但是他还是失算了。就在吸取完生机的那一刻,天眼老道却率先动手了,若再不动作,失了生机滋养的他,炉鼎又没有对方强健,只有坐以待毙。而且,他的布置也已经就位。 一条背生六翅的尺许长赤红蜈蚣,从李道长脚下的土壤中闪电般钻出,咬在他的小腿上。 还未斗法,天眼就在算计。飞旋而出的九孔响天螺不但吸住了对方的宝物,也在旋转中发出奇异鸣响,这鸣响针对的不是人而是虫。他在这幽谷中除了躲起来苟延残喘,还培饲了无数毒虫! 御灵门的长老,培饲驱策毒虫可是他的老本行。这些毒虫平时养在祭坛下的地xue里,有祭坛的阵法遮掩,外人很难瞧出端倪,也借此瞒过了李道长多年来的探查。九孔响天螺发出的异响,正是驱策毒虫钻至李道长脚下,伺机而动。此刻骤然发难,李道长措不及防之下就着了道。 有了第一只就有第二只、第三只……无数毒虫从李道长立身的脚下瞬间钻出,就像突然喷出了一股喷泉,覆满全身不停噬咬。扇着翅膀的蜈蚣、尾生双勾的蝎子、剧毒的蚂蟥、长满毒刺的蚂蚁……成千上万的毒虫把李道长包裹成了一个恐怖的大虫球。 这些毒虫是天眼老道从神农架抓来的,用的是巫蛊培饲之法——让它们相互争斗吞噬,以最后剩下的那只作为母虫进行繁殖,给幼虫喂食经过炼化的剧毒药草,又驱使幼崽不断相互争斗吞噬。如此近千年一代一代异变,这些毒虫所携剧毒,已经不是寻常毒素,而是介于寻常毒素与毒素物性之间的异毒,既能毒杀普通人,也能侵入修行人形神! 天眼道人见毒虫得手,自己的隔空法力又实实在在击中对方,自以为李道长必死无疑,正自得意间,却陡然察觉到危险临身。 李道长并非易与之辈,怎会就此坐以待毙?就在虫群上身的瞬间,他立即断了与古剑的心神联系,拼着生生挨了天眼一击,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老血,并催动了腰间所挂那块玉珏。玉珏唤作“火神玉”,乃是采炼地火石精炼化而成,法宝腾起火焰护住周身,毒虫被烧得噼啪作响,却依然前赴后继。他根本未在意所中异毒,向天眼道人射出一道玉符,带着满身毒虫飞天而逃。 玉符是师祖为他炼制的保命之物,激发之后,相当于师祖本人全力一击。师祖陨落后,他一直带在身上舍不得用,如今也顾不得了。玉符射出,眨眼就在天眼头顶炸开,化作一柄光影巨斧劈斩而下,天眼如何抵挡得住?虽然召了法宝来挡,可这次却没了千年前的运气,连法宝带人被无声无息劈作两半,死得不能再死。这一击威力奇大,一道深不见底的丈许宽裂缝,从天眼身下起,一直延伸到山崖上,竟生生把山崖劈开了道峡谷,切口光滑如镜,天上的云彩受这股气机激引,也被吹得往两边飘散。 李道长驾着遁光一路向西夺命而逃,裹在身上的毒虫被罡风纷纷刮落、绞碎,就似下了一线虫雨。青青则驮着谢仁急追,追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的李道长才歪歪扭扭的坠下云端——他毒发了。 李道长的想法是:毒虫再毒也是世间之毒,就算侵入形神少许也无大碍,于是便以残余法力全力施为,欲甩掉身后一人一龙、逃出生天。可没想到这异毒如此猛烈,不到一个时辰就发作了来。 青青见飞逃的李道长坠落,赶上前去,谢仁神念切入,发现他已没了生机,御器收了那块玉珏,任由尸首向下坠落。刚才那道玉符炸开,威力巨大、动静不小,定然会被高人察觉。谢仁神念传音,告诉青青往南疾飞,迅速远离此地,飞到飞不动为止! 盘坐在龙身之上,谢仁把玩着这块玉珏,心想:只是可惜了那把古剑,还未及捡拾,不然也是件不错的战利品。这两只老狐狸的斗法,决定胜负的瞬间变故实在太快,稀里糊涂两人就同归于尽了,最终也未能擒下任何一人。幸好两人不是二话不说就动手,还是让我听到了一些线索。 首先就是丹鼎宗当年确实是遭了算计,而将丹鼎宗引入局的,则是刘师弟遭伏。这些伏击者是与后汉的敌国直接有牵连,还是假扮?或是二者皆有?在秦鸣鹤留下的那枚玉简里,并未有当年北上查探的那名弟子所见所闻,只有百年后秦鸣鹤的亲历,而那时已经是北宋年间。与后汉争天下的那么多,又会是哪个国家呢?亦或这些国家也仅仅是被利用?历朝历代都未把修行人写入正史,从史书中查找蛛丝马迹,实在如大海捞针,但也还得去看。
其次则是谋算丹鼎宗的至少是三名高人,如若把阴符山死了的那个算上,应是四名,或者更多。如今在幕后谋算的却只有两名地仙,这两人千年前不知何等修为,但至少三百多年前都是地仙。三名地仙去破护山大阵,结果却被阵法斩了一个,看来这乌龟壳够硬,惹了事躲进去,谁也奈何不了。存世这两名地仙到底是谁?为人所知还是不为人知?是以名门正派、得道高人的身份示人,还是以不为人知的身份隐藏?如何让他们自己浮出水面? 再次就是李道长提到了习练神农诀的神秘人,按时间来算,应该就是给青青传法之人。此人连李道长及其背后的高人都不知其来历,如昙花一现,匆匆而来又匆匆消失,好像他的出现就是为了给青青传法,并传下丹鼎令一般。能种下神念心印,至少应有大成修为。此人又是什么身份来历?他是从何处习得的神农诀?除了簸箕顶与白龙山,难道丹鼎宗还有幸存者?那幸存者又是谁?自己人还是敌人,是想重回宗门振兴丹鼎,还是想谋算丹鼎至宝的另一股势力?若此人也只是一枚棋子,那他身后之人的谋篇布局,可比李道长背后的高人强太多了。 最后则是宗门内有至宝,有让地仙人物都动心的至宝,这宝贝到底是什么? 谢仁盘坐龙身之上思考着,这次跟踪野人的“意外收获”不小,至少让他看到了一盘棋,很大的一盘棋,这盘棋下了千年,至今还未结束。他与青青已经入了棋局之中,想要抽身而退也很简单,猫在乌龟壳里不出来就是了,等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但是躲起来显然并无可能,不提谢仁在世俗中的身份和工作,他的性情决定了他不可能当缩头乌龟:遇到困难,他不会退缩,哪怕头破血流也要坚持到底! 青青驮着谢仁一飞就是四个时辰,子时已过,一人一龙到了黔州的郡府黔阳府地界。全力飞遁,青青的消耗也是不小,谢仁与青青一合计,决定去黔阳暂避,并涵养神气。 二人在黔灵山公园降下云头,黔灵山公园是这颗异域星球上最大的城内公园,位于黔阳府中心,面积426公顷。黔州多石山,山不大却灵秀挺拔,黔阳府就是在一片灵山与平地混杂的山地中拔地而起,这片山地的最高点正是黔灵山。此山被誉为“黔南第一山”,山中有黔灵湖、山上有弘福寺,山幽林密、湖水清澈,以明山、秀水、幽林、古寺、圣泉、灵猴闻名遐迩。民国时期,主张抵御东瀛入侵的张、扬二位将军,就在长安事变后,被蒋先生幽禁于此山下的麒麟洞旁,穿麒麟洞而过则是黔灵湖。 两人降下云头的位置就在黔灵湖边,从这里穿麒麟洞而过,很快就能进入郡府的中心区域,这里人流混杂、气息难辨,就算有人寻踪追来,也找不到两人。 二人刚刚显出身形,在麒麟洞口趴伏的一只尺许长小黑狗就抬起头来。麒麟洞很奇怪,仅在洞口一侧立了尊麒麟石雕,而另一侧则只有一个石台,这只小黑狗就趴在石台上熟睡,湖边突然显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形,它非但没有惊惧,反而昂首挺胸坐了起来,与麒麟石雕一道,俨然一对镇守麒麟洞的“门神”,只是这体型差异实在太大。 青青暗中传音提醒谢仁:“洞口的小黑狗有古怪,在我真龙威压面前竟然凛然不惧,反而学着旁边的石雕,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谢仁:“连龙威都不怕,难道是瑞兽异种?” 青青:“应是如此。” 谢仁:“不管它了,我们先躲到人烟稠密之处再说。” 两人正在逃匿,怎敢节外生枝。谢仁说完,牵了青青径直来到洞前,对小黑狗一抱拳道:“借过。”便展开神行之法,倏忽远去。小黑狗瞪着明亮的眼睛,扭头看着洞中二人远去的身影,使劲闻了闻残留在空气中的气味,便蹿下石台,一溜烟跟着二人去了。 虽说已是深夜,但黔阳府依然人来人往,吃宵夜、逛夜市是黔阳人每天必不可少的生活内容,街上人流摩肩接踵,用当地人的话说,叫“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到了人流密集之处,二人便收了神行之术,徒步穿行在黔阳的大街小巷。到南明区开了房间,青青坐下涵养,谢仁则铺开神念,罩定周围十丈,替她护法。 大约一个时辰后,谢仁灵台中印入这么一幅外景,一条小黑狗从步梯里东闻西闻上了楼,径直往他们所在这个房间而来,凑在门缝处鼻翼反复抽动,似乎在确认目标。 麒麟洞口那只小狗,竟然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