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妻乃上将军在线阅读 - 第九十一章 军师更替

第九十一章 军师更替

    ,妻乃上将军

    ——大周景治四年十月初,荆州江夏郡竟陵县——

    十月初,在大周已算是冬季,在遥远的北疆幽州,早已迎来今年的第一场皑皑白雪,哪怕是在气候宜人的荆州,天气也已迅速寒冷下来。

    深秋初冬时节的换季风,明明并不是那样冻人心肺,只不过是稍稍有些凉意罢了,但是,这种换季风却是最容易就让人着凉受冷、因而卧病难起的罪魁祸首。

    正因为如此,金铃儿带着怀有八月身孕的长孙湘雨离开了江陵,连带着小丫头王馨,来到了江夏郡的竟陵县,在城中寻了一个僻静的宅子,让长孙湘雨能够安心静养。

    本来,最合适长孙湘雨生产的地方无疑是冀京的刑部尚书谢府,但问题在于长孙湘雨孕期已达八个月,就算按怀胎十月说法,她最多也只剩下两个月,根本来不及从江陵返回冀京,毕竟身怀有孕的长孙湘雨所乘坐的马车绝不可能会全速赶路。

    更何况金铃儿无法排除长孙湘雨这个本来身子骨就弱的女人 是否会出现早产的可能,因此,这时候可万万受不得车马颠簸之苦,精通医术的金铃儿深知这一点。

    可以说,长孙湘雨几乎已临近了她诞子的日子,正因为如此,金铃儿将她安置在江夏郡的竟陵县,毕竟竟陵县乃南阳郡与江夏郡的边界,距离江陵最近,而且又邻近襄江,就算谢安那边战况不妙,金铃儿依然能够让长孙湘雨坐船转移到江夏。

    当然了,这是万不得已的举措,在正常情况下,金铃儿不希望再让长孙湘雨承受什么车舟颠簸劳苦,她甚至已禁止长孙湘雨再随意活动。勒令后者不得擅自下榻,更有甚者,苛刻到就算翻个身也要征求金铃儿的同意,在她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翻身。

    不得不说,似这等比禁足还要严格数倍的戒律,对于生性好动的长孙湘雨而言简直就是一种酷刑。但是为了腹内的孩子着想。长孙湘雨也只能咬牙坚持。

    更何况金铃儿有言在先,若是长孙湘雨不乖,不安分,她随时会出手将其打晕,或者直接用丝绢将她四肢绑在床榻上,免得她乱动惊了腹内的胎儿。

    于是乎,长孙湘雨唯一能做的事,恐怕也只有与金铃儿聊聊天解闷了,毕竟就连她那柄不离手的折扇。都已被金铃儿给没收了。

    “真闷呐……铃儿姐,叫几个唱戏的丫头让meimei听听小曲都不可以么?”撅着嘴,长孙湘雨躺在床榻上一脸幽怨地抱怨着。

    “静养!——听不懂么?”金铃儿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就坐在长孙湘雨床头边,看她的架势,多半是打算一天十二个时辰监视着长孙湘雨。

    在床尾,小丫头王馨抱着金铃儿的女儿妮妮,眉开眼笑地哄着。按辈分来说,她可算是妮妮的小姑。

    瞅一眼怀中的外甥女。再瞧一眼长孙湘雨高高隆起的小腹,小丫头喜地合不拢嘴,就跟当初长孙家的嫡孙长孙晟得知其亲jiejie长孙湘雨已怀有其姐夫谢安的骨rou那个兴奋劲一样。

    “不知道夫君大人那边的情况如何了……”长孙湘雨那一双美丽的眼眸眨巴眨巴,可怜兮兮地瞧着天花板。尽管她也清楚静养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真要她彻底安静下来,什么都不想。难如登天。

    毕竟越是聪明的人,盘旋在脑海中的各种想法就越多,很难做到所谓的心静如水,更何况是长孙湘雨这种胸藏万策的智者。别看她眼下似乎显得很安静的样子,可在她的脑海中。却模拟着谢安对阵秦王李慎的激烈战况,思忖着这期间会发生的种种可能。

    很遗憾的,若不出意外,长孙湘雨就算穷尽这一辈子,恐怕也做不到心静如水,尽管做到这一点在金铃儿看来十分简单。

    望着床榻上不住眨巴着眼睛、露出一副思索之色的长孙湘雨,金铃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责怪提醒道,“湘雨,你就不能消停会么?合上眼歇息片刻?——夫君那边有刘晴在,按理说来,不至于会出什么岔子,是吧?”

    可能是说到了得意之事,长孙湘雨闻言嘴角扬起几分笑容,说到她与刘晴的较量,那绝对称得上惊心动魄四字,但凡是知情者,皆对二人互相算计的过程咋舌不已,就连八贤王李贤亦暗暗心惊。

    毕竟长孙湘雨与刘晴都是在算到对方下一步的情况下用计,而且是反复施为,不到最后一刻,还真说不好二人究竟谁会赢。

    但不可否认,如今的刘晴依旧逊色长孙湘雨一筹,在一招的差距上败给后者,可尽管刘晴输了,但是她的智谋却得到了长孙湘雨、李贤、谢安、梁丘舞等人的认可。毕竟这一回,长孙湘雨也被她逼出了所有的底牌,不像当初长孙湘雨攻洛阳时,哪怕攻克整个洛阳后,手中依然还有尚未动用过的数万精锐。

    怎么说呢,也算是虽败犹荣吧,毕竟从未有人将长孙湘雨逼到这等地步。

    正因为如此,当听刘晴说出愿意相助的那番话后,原本很是担忧夫君谢安的长孙湘雨,二话不说就跟着金铃儿转移到了竟陵。

    “刘晴啊……那丫头确实挺有能耐!”听闻金铃儿的话,长孙湘雨微微点了点头。

    “咦?——你好似挺看重她的……她不是输给了你么?”金铃儿颇为诧异地瞧了一眼金铃儿,她太了解这位同室姐妹的性格了,很难想象,素来自负的长孙湘雨竟会如此推崇刘晴。

    “胜败,兵家常事罢了……”长孙湘雨摇了摇头,正色说道,“meimei我今年已有二十二岁,那丫头才十五岁,我比她年长七岁,多她七载阅历,亦多她七年学识,我能赢她。属实正常……倘若将十五岁时的我摆到她面前,不见得就能赢她……有此女在夫君大人身边,秦王李慎应该不成问题,更何况还有秦可儿……”

    一听到秦可儿这个名字,金铃儿微微皱了皱眉,带着几分莫名的口吻。低声说道,“真亏湘雨meimei那般为夫君考虑呢,竟留下此女……”

    要知道,金铃儿精于医术,又是过来人,一眼就能分辨出秦可儿是否还是雏儿,甚至于,连秦可儿最近何时曾与谢安偷欢都能猜出十之八九,眼力毒辣远胜苟贡。

    正因为如此。金铃儿对于长孙湘雨将秦可儿留在谢安身边一事感到有些在意,毕竟谢安对于女色的抵抗力众女都心知肚明,留秦可儿在谢安身边,无疑是纵容他二人……

    不,是纵容那个野女人!

    一想到秦可儿那妖艳的容颜,金铃儿恨恨地咬了咬牙,尽管她金铃儿同样拥有着堪称妖魅的容貌与身段,但总归脸上有几许瑕疵。比不上秦可儿那白璧无瑕的容貌。

    “铃儿姐吃醋了?”长孙湘雨笑嘻嘻地望着金铃儿。

    金铃儿总归是众女岁数最大的一位,有着长姐般的器量。闻言皱眉说道,“稍稍有点吧,不过,更多的则是对那个女人不放心……”

    “不碍事的!”仿佛猜到了金铃儿心中所想,长孙湘雨轻声说道,“虽不及刘晴。但秦可儿也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更何况据meimei观察,她对夫君大人早已情根深种。已断然不会做出什么对夫君大人有害的事……至于meimei我之所以留她在夫君大人身边,一来是叫她辅佐刘晴,毕竟据meimei猜测,刘晴对于各方势力情报的掌握,并不如秦可儿透彻详细,二来嘛……有秦可儿在夫君大人身边,meimei我也是为了防着刘晴……”

    “防着刘晴?”金铃儿闻言面色微变,紧声说道,“莫非刘晴相助夫君一事有诈?”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长孙湘雨轻笑着摇了摇头,忽而反问金铃儿道,“铃儿姐试想一下,那刘晴为何要相助咱夫君大人?”

    金铃儿闻言一愣,脱口说道,“不就是为了自保么?”

    “不!”长孙湘雨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凭着梁丘皓那层关系在,咱夫君大人势必会保下刘晴,这一点,刘晴应该也清楚,既然性命无忧,她为何要费心费力相助咱夫君大人呢?”

    “这个……”金铃儿若有所思,半响犹豫着摇了摇头。

    见此,长孙湘雨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很简单,梁丘皓的死,让刘晴心性大变,她极有可能打算毁了太平军替梁丘皓陪葬,毕竟若非太平军的存在,梁丘皓绝不至于战死沙场……还有就是伍衡!倘若刘晴所言属实的话,那个叫做墨言的书生,十有八九便是当年幸存的南唐皇室后裔,如此一来,究竟是何人劫走了这墨言,也就不难猜想了……”

    “伍衡?”金铃儿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毕竟当年在冀京时,便是此人向她的夫婿谢安发了三枚袖箭,其中两枚分别被她与梁丘舞打落,但最后一枚,却正好命中谢安胸膛,直接导致谢安在床上养了数月伤势。

    毋庸置疑,伍衡这厮早已被金铃儿列入了必杀的名单当中,只不过一直没什么机会罢了,毕竟她金铃儿不可能抛下夫婿与女儿不顾,远离冀京千里迢迢跑到江南刺杀伍衡。

    “多半是了!”长孙湘雨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咯咯笑道,“含辛茹苦领导太平军,最终却被手底下的副帅背叛,暗恋的男人也因为太平军而战死,甚至于,在临终时思念的是自己的母亲,而不是自己……刘晴对太平军的恨意,可想而知!——所以说,有些女人一旦失控,那是相当可怕的!翻脸比翻书还快……铃儿姐这般瞧着meimei我做什么?”

    “……”金铃儿眼神诡异地瞧着长孙湘雨。

    你不也是么?

    为了生母王氏在长孙家所受的委屈,一直对长孙家怀恨在心,若非小贼驾驭了你,指不定你会做出什么来!

    若是给你一个机会,你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相助太平军覆灭大周呢!

    你还好意思笑话刘晴?当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作为知情者之一,金铃儿在心中暗暗腹议着,不过脸上却未表露出来。惊讶问道,“倘若那刘晴当真像湘雨所言,因梁丘皓之死对太平军怀恨在心,meimei何以要防着她?”

    “很简单呀!——因为刘晴出手相助咱夫君,也非是一时兴起罢了,她无非就是想取得夫君大人的信任。待日后夫君大人东讨太平军时,能带她一同前往,如此一来,刘晴便能亲手覆灭太平军,为梁丘皓陪葬!——以咱夫君大人的性格,jiejie觉得什么是最快取得夫君大人信任的法子?”

    “自然是……”金铃儿恍然大悟,颇为意外地瞧了一眼长孙湘雨。

    不错,最快取得谢安信任的法子,无非就是成为他的女人。就向先前的秦可儿一样。换而言之,长孙湘雨之所以留秦可儿在谢安身边,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万一她们那位夫婿大人yuhuo起来时,秦可儿可以帮忙泄泄yuhuo,免得谢安与刘晴发生什么。

    毕竟在长孙湘雨看来,为了完成覆灭太平军的目的,不排除刘晴会有为得到谢安信任而主动献身的可能性。

    算无遗策……

    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

    不愧是众姐妹中最擅权谋、手段的湘雨!

    金铃儿在心中暗暗称赞。

    “铃儿姐也觉得家中的女人过多了吧?”长孙湘雨眨眨眼睛问道。

    “说的是呢!”金铃儿点了点头。

    在这一瞬间。二女达成默契。

    但金铃儿不知道的是,长孙湘雨口口声声说着刘晴。又何尝不是打着她自己的小算盘?

    在明摆着刘晴一旦踏入谢府便会投到梁丘舞那一边的情况下,长孙湘雨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

    有勇少谋的梁丘舞不足为惧,可若是再加上一个智谋堪比她长孙湘雨的刘晴,那可就麻烦了……

    要知道,她长孙湘雨还未彻底放弃争夺谢家长妇位置的念头呢,先前之所以暂时退让。无非就是看出谢安心向着梁丘舞罢了,待日后,若是她长孙湘雨顺利诞下一子,而梁丘舞却始终无所出,那谢家长妇之位。还不得乖乖交到她长孙湘雨手中?

    “咯咯咯……”

    想到美妙处,长孙湘雨忍不住轻笑出声。

    ——与此同时——

    “阿嚏!”

    在南岭山头,刘晴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让与她一道登高窥视叛王军虚实的谢安愣了愣。

    “着凉了?”带着几丝关切,谢安疑惑地望着刘晴。

    “没……”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几分关切之色,刘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继而撇撇嘴说道,“不出差错的话,应该是有什么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吧?——比如说,某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喂喂,这是迷信吧?”谢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长孙湘雨与刘晴确实是互相看不顺眼,就好比梁丘舞与金铃儿似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有必要说得这么玄乎?”谢安无语地摇了摇头,忽而皱眉问道,“话说回来,你好似挺热衷于自己亲自探查敌军虚实的嘛!——这种事,交给斥候不就好了?有必要爬上这南岭观瞧叛军的虚实么?”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斥候汇报的,并不一定有我最想知道的!”瞥了一眼谢安,刘晴淡淡说道。

    “是是是!”摇了摇头,谢安没好气说道,“那您这会儿在山头站了半个时辰,究竟瞧出什么来了?”

    只见刘晴闻言面色一正,目视着山脚遥远处,皱眉说道,“秦王李慎的军营,似乎情况有点不大对劲……”

    “什么?”谢安方才那句话的本意是暗讽刘晴,却不曾想到,刘晴竟当真从秦王李慎的军营中瞧出了什么端倪。

    “你看那里……”抬手指向远处,刘晴沉声说道,“据我所知,秦王李慎与十九路藩王反军合兵,兵力多达十三、四万,可是其营角落,却空着一大块……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

    “……”有些无语地瞥了一眼谢安,刘晴提醒道,“不出意外的话,那里空出的营寨,原本应该驻扎着藩王叛军……这是否意味着,有几路藩王叛军出于什么目的离开了此地呢?”说到这里,刘晴思忖一下,问道,“你们周国朝廷可曾派援军来?”

    谢安心中顿时闪过安陵王李承这个名字,毕竟李承率皇陵龙奴卫协助李贤之事,他已从长孙湘雨口中得知,但是,却不好透露给刘晴,毕竟,谢安对刘晴还谈不上什么信任。

    刘晴显然是捕捉到谢安那一瞬间的犹豫,不过却未说什么,只是淡淡说道,“看来,你们周国朝廷确实有增派援军……不出意外的话,这支援军眼下正在各藩王的封国内大闹吧?——怪不得秦王李慎这些日子几乎没什么异动……怎么?不对么?”

    得刘晴提示,谢安眼神一凛,望着秦王李慎军营中那空荡荡的一角,陷入了沉思。

    怪不得比李承比后从冀京出发的湘雨都到了江陵,可李承却迟迟未到,原来是扫荡那十九路藩王反军的老巢去了……

    真狠呐!

    那些藩王,论辈分可也算是他李承的叔叔伯伯,这样也下得了手?

    不过话说回来……

    “……”望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刘晴,谢安暗暗吐了口长气。

    仅仅从李慎军中空缺的一角便能推断出朝廷必定有增派援军……

    这份见微知著的才能……

    果然,跟湘雨一个级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