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红豆姻缘
......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娶一个司徒红豆,许一段红豆姻缘。 唔,当年太后是这么说的,至于她是她的侄女儿这点就不多赘述了。 ...... 她的名字叫司徒红豆。 有点俗气的名字,就好像街上卖花的小姑娘,或是隔壁村的小村花的感觉,她的姐妹们都笑话她,久了,连她都嫌弃自己的名字。 可娘亲却说这是个好名字呀,会给她带来幸福和幸运的好名字。那时候的她自然是不懂的,不过既然娘亲这么说,她也就应下了,她素来不会违逆娘亲,只要娘亲说对,她便不会拒绝,嗯,任何事情。 娘亲说的果然不假,至少,太后就是因为她的名字而喜欢上她的。 于是她便进了宫,住在了太后的宫殿里,和那些公主郡主们一起学习,享受宫廷生活。 婢女太监称她为司徒姑娘,太后叫她红豆,至于那些真正在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则常常会一脸倨傲地瞥她一眼——哦,那个人呀。 她从来都不是金枝玉叶,她心里清楚,这些金枝玉叶们亦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自己的身份。 司徒红豆已经十五,快要及笄了,接下去娘亲和阿爹恐怕就要想法子将她给嫁出去了,她素来都清楚的很,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她总归是要嫁人的,不可能一辈子赖在皇宫陪着太后,更何况她本就不属于皇宫。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离她及笄的日子也慢慢接近。 她也自然而然的开始学习夫妻之道,纵然不知道将来会嫁给谁,这方面的事情总归需要提前了解的。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叶琛幻想过自己将来的夫君会是怎么样的男子,或许是个儒雅风趣的贵公子,他们脾性差不多。这样子相处起来会顺利些,别的也就无所求了。 只是忽然有那么一天,一个男子闯入了自己平静的生活,在她平静得犹如湖水一般平静的生活中丢下了一块巨石。 她在宫中的人缘向来不好。 皇子们欺负她。皇女们看不起她,许是觉得她分了太后的宠爱,又或许仅仅只是排斥着她这个外人,总之她的日子一直不大好过。 这里回宫,她的书。不知怎么就跑到树上去了呢。 司徒红豆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下四处无人,便干脆挽起了袖子,打算自己爬树。这树倒是好爬的,只是有些高,司徒红豆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眼看着就要抓到书本了,却不知怎么的,在这个当口脚下一滑...... 身子忽然从空中往下坠落,司徒红豆觉得自己的心肝都要跳不动了。 死了死了死了。糟了糟了! 眼看着薄薄的身子骨就像枝头落叶一般坠地了,却不知打哪儿冒出一个黑衣的武士,使的竟是寻常人只在茶楼话本中才听闻过的轻功。只见他一步上前,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就飞了起来,接住了她半空坠落的身子,然后在空中打了个转,稳稳落了地。 这劫后余生,司徒红豆全身的骨头像是死了一回一般,一点气力也使不上来。面上寻不到一丝血色。那黑衣人才松开她,她两腿一哆嗦竟又要倒了下去。前方一个人影快步走来,一把揽过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轻声道了句:得罪。 司徒红豆也没能听进去。方才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好容易回过神,转头一瞧,只见自己身旁站着两个人,一个一身黑色劲装,衣着随性,像是个练武的人。 而另一个穿着一身紫菱面的月牙色圆领长袍。将整个人的身形修饰得极好,玉树临风,很是潇洒的模样。边角处绣着一只金色的苍鹰,振翅欲飞,栩栩如生!他头上戴着紫金冠,腰间挂着金鱼袋。对上了司徒红豆的视线,他淡淡一笑,疏远礼貌。 司徒红豆愣了愣,男子就是什么也不做,只是淡淡一笑,贵气逼人。 她真要追问他的名字,却听他道:“姑娘这般实在太不小心了,下次莫要再爬树了。” 她面上一红,被他的视线看得紧张起来,忙点了点头。 见她点了头,他笑笑,便与那护卫一起转身离去。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竟发现他的腿脚似乎不大利索...... 忽然一道惊雷在她头顶炸响,如此气度,在皇宫里自由出入,腿脚不利索的——那不就是翼王爷么! 众所周知,翼王爷的父亲和先帝的,一表人才,聪慧无双,只可惜年轻的时候骑马的时候摔坏了腿,成了一个瘸子,后来封了翼王爷,婚之后丧偶,独身到现在。 照年龄来推算,他至少也将近四十岁了。 司徒红豆万分惊讶,若不是发现了他的身份,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个将近四十岁的人物!且他待人温和有礼,一点也不摆架子,看上去倒像个宽厚儒雅的学者,一点也没有传言中的失败者模样。 司徒红豆觉得不可置信。 后来那书自然还是叫小太监给她取了下来,至于恶作剧者她也没兴趣理会,倒是不由自主地关注起这个神秘的翼王爷起来......难得的兴趣爱好,没教任何人发现。 可翼王爷却是很少进宫的,她也只能有意无意地从旁人口中听说他的一些事情。 可有些事情却是听不到的,巧合巧合,缘分总是一次次的巧合。 春天总是烟雨蒙蒙的,空气里总是氤氲着抹也抹不开的水汽,轻灵动人。 翼王爷甚少进宫,应该说他甚少出门,偶尔几次,多是去太后那里叙旧。 他是个闲散王爷,基本上皇上也不会要他做什么事情的。话说这日,在太后那里杀了一局棋,正要打道回府,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听到少女一声惊喜的呼声。 寻声望去。那一个一身素白的妙曼女子正在一株杏花树下抬头仰望,粉嫩的唇角微微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忽又低头绕着树走了好几圈,似是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轻踮着脚。伸直手臂去攀那枝头的一枝杏花。素白的袖口轻轻滑下,露出一小截嫩白的皓腕,却怎么也够不着,少女的眉头微微蹙起,嫩白的粉颊飘起红晕。最终伤脑筋地垂下手。 他看得出神,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蹦蹦跳跳。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手上正握着那一枝纯白的杏花......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少女惊喜地接过花,轻声道着谢谢,而后又忽地抬头惊呼,“翼王爷......” 他垂眸看她,隐约觉得眼熟,才想起她是上个月自己在小树林里救下的那个女子。她的眼睛很好看。水灵灵的,他似乎能看到其中泛着涟漪,心头一动,他开口问道:“你喜欢梨花?” 女子矜持地笑笑,嘴角晕开两个小梨涡,很是可人:“太后喜欢这个,打算折两枝送去。” 原来是太后身边的人么,难怪不像公主郡主,也眼生的很。 他点点头:“春寒料峭,在外头还是多穿点罢。”视线缓缓往上移去。眼神平缓,竟是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怅然。 被关心了! 女子心跳起来,脸颊微红,忙道了声谢。可等她抬头,面前的人却已转身离去了。 身形高大,气度不凡,只是......他的腿脚始终不利索,真是可惜了这么绝妙的一个人呐。 然后的某天,她突然也不知怎么的。就想着出宫去拜拜佛。 许是最近流年不利,再加上娘亲上回来信说身子不爽利,太后这几日似乎也有点咳嗽......司徒红豆想着,所有人都要为他们祈福才行,而后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个翼王爷。 和他的腿疾。 有些事情她一开始不懂得,后来也渐渐懂了。 翼王爷又是个极为能干的人,在百姓中口碑甚好,就连先帝的父皇曾非常喜欢翼王爷。先帝的父皇走的时候,先帝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出手对付这位翼王爷,不仅限制了他的权利,更处处防备着他,明目张胆地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先帝对他不是一般的不放心,就算翼王爷完全没有心思造反,估计也要被他给逼得造反罢。 恐怕翼王爷就是为了给先帝安心,才在骑马的时候故意摔坏了腿,成了一个瘸子的罢。 翼王爷当年也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怎么可能连骑马都骑不好呢!不过这时候先帝才算放心了一些,毕竟历史上可没有哪个皇帝是个瘸子呀。 后来翼王爷结婚,再后来丧偶便独身到现在。 这么好的人,当真是可惜了......司徒红豆觉着心疼,一边想着,一边跪拜,心意满满,从弥勒佛一直拜到光阴大士,足足拜了十八岁佛像。 三拜九叩,从午后拜到了傍晚时分,一不求身子康健,二不求宫中安宁,只希望翼王爷的腿能好。 为什么求这个,她也不知道原因,且她心中亦有数——宫中的大夫都没辙的事情,怎么可能拜拜就有用呢。 拜完了佛,小婢女扶着她下山路,一阵凉风拂过,已是暖春时节,却忽觉得一股凉意袭来,心头一悸——却是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心底隐隐不安起来。 她的预感果真不假,当晚便是宋大将军凯旋回朝的第一场宫宴,她被太后特许参加,却不料和某个公主起了争执...... 那是荣妃娘娘的小公主,年纪小她一岁,最是嚣张跋扈。 她们一伙人似是打算去御花园走走,却瞥见了她,当即冷嘲热讽起来。 太后不在,自是没人给她做主的,她便也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可事情却没有这么就完了,那小公主骂着骂着,竟还觉得不过瘾,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就要伸手推她入河!她哪里会肯,一个闪身避开了这小公主的偷袭,却不料那小公主冲得急了,竟就这么一头栽进了河里。 常年当场便乱了,那小公主不会水,在水里哇哇大哭起来,旁边最近的几个太监也焦头烂额,不敢下水,声音惊得宴席上众人往这边看来。有个小太监用尖锐的声音大喊起来:“云裳公主落水啦——!” 声音刺得她耳朵发疼,她心里厌恶不已,可待见了那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在湖中拼命挣扎的模样,她到底也没觉得有什么快、感,甚至还担心起她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小太监话音方落下的时候,她纵身跃入了湖水中。 南方的姑娘天生便识得水性,她很快便游到了云裳公主的身旁揽住了她的腰,可她却忽视了溺水之人害怕水的时候会变得多么疯狂,云裳小公主掐住了她的脖子,仿佛抓住了一根枯木,怎么也不肯放开。 这下可好,她不仅没将人给救上来,还差点要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进入腹腔的空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她觉得脑袋都沉了起来,身子亦渐渐无力...... 耳旁听得一声巨响,似乎有人跳入了水中,不一会儿,有人勾住了她的腰,帮她松开了云裳公主勾着自己脖子的手臂,带着两个人上了岸。 司徒红豆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竟是吃了不少的水,好容易吐了水,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成了众人视线的中心,且大家看待她的眼神很是奇怪! 正疑惑着,听得身旁一个公主惊呼道:“就是她,就是她将云裳推到水里的!” 司徒红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那话语一字一句地落入她的耳里,她竟觉得自己听不懂!——这些宫里的金枝玉叶平日里看不惯她,辱骂她也就罢了,她在被她们辱骂之后还出手救了云裳公主,没想到这些人不急着她的好,还冤枉她!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简直令人无言以对。 春寒料峭,湿掉的衣裳贴在身上很是难受,连心也一并冷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