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住院

    外公去叫的摩托车终于来了，高良抱着莎莎，和陈素一起坐摩托车去镇上的医院。

    这是莎莎第一次坐摩托车，风吹在脸上，就像是夏天的夜晚躺在门前的竹床上，mama用蒲扇轻轻地给她扇着风。

    她希望去医院的路更远一点，风能吹得再久一点，她感觉自己像是在飞，轻飘飘的，心里激动得都快要流出泪来。

    莎莎刚被撞的时候，高琳的同学方林急急忙忙跑过来叫醒正在睡午觉的高琳，“喂，快起来。”

    高琳揉了揉眼睛，似醒非醒地回了他一句：“你神经病啊，没看到我在睡觉吗？吵什么吵？”说着，她又趴在桌子上继续午睡。

    “喂”方林用手推了高琳一下，“你meimei撞车了呀！”

    方林是高琳的同桌，成绩差又邋遢，鼻子下面永远挂着两条流不完的鼻涕，整天就知道恶作剧。他们做作业的时候，一开始手肘挤手肘，后来就在桌子中间画了一条三八线，规定谁的东西超过线就归对方所有。高琳自己定了规定自己不记得，她的橡皮擦、铅笔、小刀慢慢都变成方林的了，所以高琳越来越讨厌他，隔三差五的他们就要吵一架，还动手打过架。

    这会，高琳觉得方林肯定又在向她发起挑战了。她抬起头，大声地说：“你叫死啊，她撞车关我什么事，撞死她才好”，然后没好气地继续趴在桌子上，任凭其他被吵醒的同学小声地议论她。

    方林拉起高琳，满脸严肃地说：“是真的，你meimei被摩托车撞了，我都看见路上流了好多血，不信你去看，陈校长要你赶快回家叫你爸爸mama到学校来。你再不去，她就要死了。”

    高琳第一次看到方林这么认真地跟她说话，她突然完全清醒了。

    “你说我meimei撞车了？”高琳也第一次这么认真的问方林。

    “是啊，骗你是小狗。”方林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

    高琳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教室。

    她看见meimei瘫坐在过道椅子上，右眼发紫，膝盖流着血，方医生正在给她清理伤口。

    她没有走进人群中和meimei说话，一边大声地哭着，一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家里跑。

    高琳跑到家的时候，陈素正在洗碗，高良正准备去午睡。

    高琳气喘吁吁地说：“mama，出事了。”

    陈素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别急，快说，怎么了？”自从接二连三地遭遇了高霏、高琳和高达的变故之后，陈素就变得草木皆兵了，只要遇到一点什么事情，她就精神高度紧张，变得神经兮兮的。

    “一辆摩托车从莎莎的头顶上压过去，她快要死了。”高琳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陈素手中的碗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碎了……

    以前高琳和莎莎吵架的时候，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要她死，但是此刻，高琳多么后悔自己说的那句“撞死她才好”呀，她只不过是随便说说，只是开玩笑而已，不过是一句气话。虽然莎莎平时确实很懒，但是她也没有那么讨厌，她的成绩好，又听老师的话，做作业也不像自己一样拖拉，从来都不需要爸爸mamacao心，还经常被老师表扬。

    莎莎送去医院之后，高良和陈素在医院守着。高琳深感内疚，一放学就很自觉的回家做作业，帮弟弟meimei洗澡，吃完饭后抢着洗碗，然后哄他们睡觉。

    摩托车并没有莎莎头顶上压过去，只是稍微挂住了她，但是由于车速过快，莎莎又还小，导致她被甩出了很远，当场就摔晕了。

    高良给莎莎办了入院手续，回家去取生活用品。莎莎只感觉到膝盖疼，没有其他什么不舒服，一会就在病床上睡着了。陈素在病床前陪着，医生说莎莎的问题不是很大，此刻她已经平静了很多，正听病房里另一个床位上的病人向她诉苦。

    “mama，天黑了吗？”过了很久，莎莎醒了，病友停止了说话。

    “是啊，已经是傍晚了。”mama坐在床边上，抚摸着她的额头。

    “好暗呀。”莎莎揉了揉眼睛，感觉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病友凑过来看了看莎莎，说：“她的脸肿得都看不见眼睛了。”

    “真的吗？我要看看。”莎莎一开始以为只有膝盖受了伤，这会说她的脸肿了，觉得很好奇。

    陈素去找护士拿了面镜子给莎莎，莎莎眯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右眼又黑又肿，已经找不到眼睛了，左脸在右脸的拉扯下也变了形。

    莎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好像她看的是另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哈哈，好像猪八戒。”

    病友被莎莎给逗乐了，对陈素说：“这孩子真乐观哈。”

    陈素看着莎莎满脸笑容又畸形的样子，眼泪又来了。

    吃过晚饭，莎莎开始呕吐起来，而且伴随着发高烧，再次陷入昏迷状态，医生护士匆匆赶过来，把陈素吓得嘴唇发紫。

    经过医生两个小时的紧急抢救，莎莎的病情控制住，又安静地睡着了。陈素和高良彻夜守在床边，一刻也不敢离开。

    莎莎住院的第二天，高琳就病了。也许是因为内疚，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担心莎莎，她晚上一直睡不着，第二天就感冒了，发着高烧。

    高琳一病，家里的所有家务活就落在奶奶一个人身上。奶奶既要照顾高琳，又要带高霏和高达，还要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打理家务。

    陈素已经心力憔悴，她既想陪在莎莎身边，一刻也不离开，也时刻担心着高琳，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还有高霏和高达，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是不是听奶奶的话。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孙悟空一样，多变出几个自己来，每个孩子都百分之百地揪着她的心，而她没有分身术，也只有一个心。这种痛苦，她不知道找谁说。

    母亲啊，我们以为她们的心力是固定的，一个孩子要付出一份心力，四个孩子每个孩子付出四分之一。实际上，一个孩子她们要付出全部，四个孩子，就要付出四个全部。

    自从莎莎出车祸以来，陈素不敢睡觉，不敢放松警惕，生怕在她疏忽的缝隙里出什么变故。现在，她眼圈发黑，腿像灌了铅似的拖都拖不动。

    莎莎在镇医院住了三天，没有再出什么状况，病情好像开始慢慢的有所好转。陈素每天晚上守着她，实在是太困了就在床边趴一会。白天高良来换班，她就赶回家照顾高琳。

    高良劝了她好几次，要她晚上回家睡觉，自己来守着莎莎，但是陈素不肯。婆婆也劝了她好几次，要她趁着高良换班，抓紧时间睡会儿，不要来回两头跑，但是她也不肯。

    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如果不这样折腾，她内心反而更受折磨。也许身体疲惫了，心里会好受点。

    莎莎猪八戒似的脸渐渐恢复，右眼从层层叠叠的皮rou中露出来了，高良和陈素的心渐渐平缓。但是第四天早上，高良刚从家里提着早饭来到医院，莎莎就开始发烧，一会就变得像个火球，烧得满脸通红。

    镇医院的医生们紧急赶来检查，说是可能脑子里积了血块，镇医院不具备脑部检查的医术条件，需要赶紧转院。陈素握着莎莎的小手，吓得脸色发紫。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像心灵感应似的，高琳的病情也加重了，呕吐不止。婆婆拿她没办法，托人带信来说要陈素立马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