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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黑暗的传奇

    说到皮家在县城这一带是很有名的,最有名的不是他皮老三,而是他的两个哥哥。他两个哥哥皮老大和皮老二把他们皮家做烧鸡的祖传手艺发扬光大,做的烧鸡皮黄rou嫩、味道鲜口味美,很受欢迎、供不应求。可皮老三跟他两个哥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他吃烧鸡在行,可对做烧鸡一点都不感兴趣,带着一帮兄弟在混起了社会。要说他们皮家人还真行,干一行行一行,他两个哥哥把烧鸡做成了当地烧鸡界的金字招牌,皮老三把自己做成了附近混子界的金字招牌,一提起他,黑白两道没有不给三分面子的。

    篮球队的这个人是皮老三的姨兄弟的堂弟,虽然远了点,但毕竟沾着亲戚,皮老三不能不管。

    晚上,皮老三带着几个兄弟来了,带着刀子、棍子满宿舍楼里找田径队的这几个,刚好碰上了钱老四一个人回来,皮老四的几个兄弟一拥而上。钱老四对付赤手空拳的篮球队员还行,对付这些拿着家伙的社会混子,就算他再强壮,也是血rou之躯,不一会儿,不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这伙人瞬间散去,留下满身是血的钱老四,等王立等人闻讯赶来把他送到医院,看到钱老四一身是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哥几个吓坏了,以为他完了。王立拼命摇着钱老四,钱老四虚弱地指了指右腿,他还能动,这些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经过医生处理后,钱老四生命无碍,但身上中了几刀,最要命的一刀在右腿,小腿肚子上的肌rou被砍断一截,要做手术进行缝合,几个人都最关心的是,他肌rou接上后,还能不能跑得跟以前一样快。

    给他做手术的是一个四十六七岁的女医生,看到他的伤口后,叹着气摇了摇头。钱老四担心地问:“大夫,我这块rou能长好么?”

    女医生说:“我尽量吧。”

    钱老四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大夫,我求你一定把我的伤治好,我还要参加高考,我还要重回跑道,我还要上大学,我不能让我娘失望。”

    女医生看他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挺理解地说:“我懂得,你马上不要考试了,这个时候受伤,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是知道的,你也要相信我,我会尽力,给你一个最好的结果。”

    望着女医生的脸,钱老四看了半天,医生长得慈眉善目,凭感觉,这是个好医生,他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担心也没有用,他无奈地上了手术台。在手术台上,他睁着眼睛目睹了整个手术过程,由于上了麻药,他感觉不到疼,他看到女医生把他断了的肌rou和血管一根根地接上。女医生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精力,小小心翼翼,怕接错了一根神经。手术持续了四个多小时,做完后,女医生累得几乎瘫倒地手术台上,满脸大汗,脸色苍白。

    钱老四感激地说:“大夫,真是谢谢你了。”

    女医生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什么,我已经尽力了。”

    钱老四说:“我看到了,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感激你一辈子。”

    手术后,钱老四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他还没有出院,对他来说人生最重要的高考体育项目考试已经结束。在考试结束的当天,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想想母亲这么多年来的希望,钱老四晚上难受得睡不着,咚咚拿头往墙上撞,把同室的病友都给吓坏了。

    这一个月里,母亲始终陪在他身边,一直鼓励他,希望他能尽快恢复,能赶得上考试,但他们的希望都落空了。看到钱老四痛不欲生的样子,他母亲倒很平静,在一次他又撞墙后,制止了他,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说:“孩子,不要难过了,这就是我们的命。”

    钱老四说:“妈,我对不起你,我太冲动了,如果我不打架就不会有这种事了,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母亲笑了,说:“孩子,不要这么说,人家对我们有恩,知恩不报那还叫人么?我们怎么能眼看着他被打而不去管呢,如果这样做了,你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我不怪你,你做得对,你也不要怪自己。”

    知子莫过母,在大是大非面前,她的认识,绝对不是一般做母亲的所能比拟的。

    在钱老四因为自己出头而耽误了考试之后,任汝荣放弃了高考,任凭父母怎么骂,他都没有走进高考的考场。

    说来也怪了,在钱老四出事以后,他的几个兄弟也莫名其妙地出了事。首先出事的是练标枪的刘业华,他的标枪成绩是相当惊人的,在刚进县中时第一次扔就差点破了校纪录,但他的成绩不是很稳定,有时好,有时坏,在高二选择进入田径队准备吃专业体育这口饭以后,虽然经过了比较系统的训练,还是不稳定。这天下午训练的时候他感觉特别好,随手拿过标枪,就掷了出去。标枪像离弦的箭一样,先是旋转着在空中爬升,接着是飘着往远方飞翔,最后快速下落。但下落的时候,并没有落在cao场的地上,而是落在远处刚好经过,准备到餐厅吃饭的一个同学的脑袋上,这个同学当即倒在地上,标枪仍然插在他脑袋上,不停地颤动着。

    所有在场的人都呆住了,刘业华也呆了。这一次他扔得实在是太远了,绝对是他练标枪以来的最好成绩。在扔之前他看了远方一眼,当时并没有人啊,这个同学怎么就突然出现,而且从距离来看,按他以往的成绩,根本够不到这么远,意外、偶然,太他妈的意外,太他妈的偶然了。

    几个人赶快过去,把这个同学抬起来,还好,送到医院,这个人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受了严重惊吓,经过治疗,很快就住院了。

    为这件事,刘业华家里陪了好大一笔钱,也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在以后的训练中,他再也不敢全力地把标枪投出去以,老是害怕远处又会有人出现,结果考试那天,投出了他人生最差的成绩,连他第一次扔标枪的距离都没有达到,这两年全白练了,结果自然也没有通过考试。

    钱老四与刘业华的接连出事,也影响到了王立的训练,平时坚持无神论,敢拆庙倒佛的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洗干净后在宿舍里点上一支香,然后再拜上几拜,嘴里念念有词,希望如来佛祖、元始天尊、穆汗默德、基督耶酥等几位大哥能保佑他训练平安。

    但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他尽管训练时很注意了,也减少了训练量,但总不能不练吧,如果不练,几天的时间成绩就会下来,到那里谁都保佑不了他。

    这天早晨,当他掷出第一个球时,就出了事情。他先是把链球柄握在手里,然后口里念叨了几句,开始旋转他那肥大的身体。当他旋转到最快时,平时这个时候总会晕乎乎的脑袋突然无比的清醒,意识告诉他,这一球出去要出事,他赶快想停下来,但链球已经被他飞快地旋转起来。他强制着要停下身体的转动时,链球由于惯性产生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自身的力气已经控制不住它,链球脱离他的双手,飞了出去,球出手的刹那,会飞往哪里他都不知道。他心里说:坏了。

    等他睁开眼睛看时,还好,链球不像刘业华的标枪那样飞了出去,而是柄挂在了身后的保护网上,球还在那里摇晃。他庆幸了一句,摇着头准备爬上去摘链球时,链球竟然掉了下来,正砸在他的颈椎上,于是,他的兄弟们带着他,又去了一次医院,他跟钱老四成了难兄难弟,也错过了考试。

    几个很有希望的苗子接二连三地出问题,校长急了,对教练下了死命令,就算不练,也不能再出事了,再这样下去,没法向家长交待,传出去人家都知道县一中闹鬼了,以后谁还有好苗子敢往这里送啊。

    几个兄弟都出事了,杨超仁也跑不掉,尽管教练想尽了办法来保护他们,还是没防得住他出事,因为他的事不是出在训练场上,他出事在宿舍楼的水房里。

    要说临近考试的这段时间,天气的确是太热了,在一次上午训练结束后,杨超仁刚刚跑了十公里,身上说不出的燥热。他就跑到水房里,拧开水龙头,也是血气方刚,直接把头伸到水龙头下冲了起来。一直冲了足足有四五分钟,才觉得身上凉了下来。他这次是冲爽了,但中午一觉醒来,觉得不对劲,两只耳朵老是嗡嗡的响,仿佛身边总有跑车开过,晚上也睡不着觉了,整夜整夜地失眠。再后来,不光失眠,还夜夜梦遗,每天早晨起来大腿中间都是湿的,被子上全是一块一块的地图,搞得他也不敢拿出去晒。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自己去了趟医院。医生都认识他了,短期内来了这么多次,记性再差的人也记得住他啊。医生带着诧异的神情给他做了检查,最后结论出来了,神经衰弱。听到结果,杨超仁心里这个气啊,老子哪里都不弱,偏偏神经衰弱。没招,只有大把大把的吃药,但就是睡不着,半个月下来,折腾得他眼睛通红、双腮下陷、身体消瘦,走路都轻飘飘的,平日的一个精壮汉子,现在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真成了草上飞了。就他这状态,还考什么考,老师说:“你不用考了,别浪费那些报名费了。”

    田径队的最后一名尖子生刘典翔成了宝贝,他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再出事的话,全体田径教练该去扫校园了。学校里又下了死命令,刘典翔这个考试上榜名额必须保,不惜一切代价,所有的田径教练都围着他转,二十四小时保护着他。也是,其它人都倒下了,别的教练也没事可做了,不保护他也闲得怪难受的。

    终于刘典翔平安度过了所有训练,在他站在考试场地的起跑线上时,所有的田径教练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事实证明,这一次,他们这口气又松早了,刘典翔倒在了赛道上。他起跑非常不错,两步过后已经处在了第一名的位置,但所有教练都为他加油时,他却在跨越第三个栏时打了栏,腿下压着栏,倒在了赛道上,所在的教练都呆住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难道真的是天意,是老天要灭县一中的田径么?

    刘典翔眼睛里含着泪水,他不但没有成绩,还崴了脚。他想退出去,但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摆脱扶着他的教练,用他剩下的一条好脚,在赛道边跳着走到终点,又折回来,在最后一个栏上深情一吻。所有在场的人,包括考生都被他感动了,都鼓起掌来。

    但这又有什么用,他赢得了掌声,但输掉了人生中的一次重要机会。

    这次高考体育专项考试,县一中田径队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通过,也没有一个人被大学录取,成了县一中校史上最黑暗的一段,也是最传奇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