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名既是利
又过了几日，辉夜总是躲着小明，很是警惕的样子，生怕这货兽性大发，万一自己收不住手，把小明打死了怎么办？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辉夜也渐渐的变得自然起来，小明看在心头，叹息一声，知道这个进一步的机会已经完了。 明日一早，李父就要离开了，吃完晚饭后，辉夜很懂事的回房，只是房门开了个微不可查的小缝。 “过来坐。” 李父显然还没有打消念头，到了体力逐渐衰退的年纪后，李父终于懂得了老父当年的想法，只是现在，轮到他来打碎孩子的梦想了。 小明和李父相对而坐，能把两个男人联系起来的只有酒，所以，李父倒了酒，慢慢的抿了一口，开了口。 “想好了么？” “想好了，现在网店挺好，你想要给我的东西，我不想要，就是这样！” 说的这样斩钉截铁，毫无余地，不够圆滑，说到底还是没长大。 李父一念及此，愈发苦闷了，吧他带到更大的世界，让他见识更多的人，让他更加成熟，也是李父想做的一方面，不然天天对着虚幻的网络，能有什么成长呢？ “那么，你的网店开到后来能怎么样？或者说所谓的前景如何呢？” 小明见李父似乎有些松口，连忙解释道：“很好啊，做得越好，客人越多，钱就越多，然后雇佣人帮忙，我就更清闲了，之后要是有余钱，可以尝试做做实业之类的....” “唔。”李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那么现在能卖多少呢？衣服之类的？” “利润是几十到一百多左右，每月卖出几十件就能解决问题了。” “哦。” 李父轻轻点点头，眸子在灯光下闪着光。 “但是你想过和我去完成那个遗迹后能有什么样的未来么？” “博一个大名声？” “哈，孩子啊，名就是利啊！名利名利，名在利前！”李父注视着小明：“三年后，你以考古权威的名头开一个鉴宝店或者干脆搞一个博物馆，你可知利益几何？ 一个鉴宝店，有一个权威坐镇，那么，假的也是真的！卖出几百万的文物，难道没有你的一份？一个博物馆，以我的人脉可以帮你搞到国家级的证书，你的博物馆就是国家级的博物馆，受上头的各种福利啊！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数钱就够了！你还会有诺大的名头！你将出入上流社会！甚至....” 李父压低声音：“辉夜很漂亮，但是....咳，你懂得，男人的话，总是不会知足的。但是这些，网店给得了你么？十年后，你的网店做大，可是，在现实中，你还是什么都不是！” 这一番话说的太急，李父一阵的咳嗽，小明连忙起身帮他拍拍后背。 等到李父呼吸调匀，小明才开口道：“听起来不错，可是，人活一世是为了什么呢？出入上流社会，玩一些惊世骇俗的游戏？或者做些背后一枪的把戏？我觉得这些都不是我要的，老爸，你拿着鲜rou诱惑一只从不吃rou的兔子，和它说听话就给rou吃！可是，兔子需要的只是草就够了。” “兔子尝过rou的美味后，那么它就是老虎！它会知道，萝卜白菜没有rou好吃！” “可是我要的简单的生活，老爹你能给我么？” “你要的不是简单的日子，而是没有烦恼的日子！开网店烦恼少些，出门儿烦恼多些罢了，可是，没有任何一行是毫无烦恼的，你问问这个国家的领袖，他也会有烦恼的啊！” “我已经二十五了，真的不需要你为我决定生活方式。” 小明疲倦的揉揉眉头，和一个长辈聊天就是两代人的理念碰撞，谁都会觉得自己的最好，或许自己就只是个没见识的兔子，啃着青草就觉得很是满足了，虽然rou一定比草好吃这点没错，但是兔子可以选择不吃rou，那么它就还是那个为一块萝卜而快乐的兔子。 .李父给小明的印象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人类会重复相同的错误，但是深受其害的人类的总会长些见识，得到成长，甚至会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味，坚定地反对和那哪怕沾了一点边得东西，并唯恐避之不及。 小明不想重复错误，让自己悔恨，所以只能拒绝李父的一切。 而他的反对却正如李父当年拒绝一份里面工作而只想冒险一样。 “是么，我当年也以为自己足够聪明足够智慧，然而我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后悔莫及，越发觉得我的父亲高明了。” 李父叹息一声，好似老了十岁般，他摆摆手，示意小明离开。 小明有些担心的看看李父，最后站立良久，还是走了。 李父想着，要是当年没有走，而是按照老父的吩咐老老实实的去哪个部门工作，现在或许会是个略有小名的小领导，过得既不是很富有又不是很贫穷的中产生活吧，会不会，比现在，更快乐呢。 李父，慢慢走到书房，书房整体较大，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靠近右下的地方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早”字，那是小明尚幼，模仿课本里鲁迅的做法，刻上一个字，虽然刻了上去也没什么用处，每次起床还是需要李母去叫，但是小明却很骄傲，觉得和鲁迅先生做了一样的事，有着说不出的“cool”。 和桌子相对的是一张不怎么舒服的凳子，这是防止幼时嗜睡的小明打瞌睡而专门做的。然而做了父亲能做的一切到了最后小明也考上了一个二流的大学念书，而后毕业，也没有变成如李父期许的学者，而是开了个小网店，看来，能支配儿女的永远不会是父母啊。 桌子的正前方是书柜，两列书柜里陈列着古今中外以及小明念书时老师推介的所谓课外丛书，零零落落摆满了，而其中的第一排则是全是白皮包裹的李白诗集， 抽出一看，全部是同一本书，而李父找寻良久才从书柜的桌脚下抽出一本满布尘埃的旧书，擦拭干净，果然是那本杜甫诗集，翻开一看，尽是小明少年时的涂鸦，写满了杜甫就是屁这类的少年狂言。 那是中学是小明写的，那时李父风尘仆仆的回来，送给小明的，但是小明那时已经懂了很多，总是不着家的李父被他怨恨，被视为是不如责任的父亲，所以，李父兴致勃勃的和他谈论诗句朴实的杜甫时，他就用行诗瑰丽浪漫的李白来反驳，而后，更是悄悄把那本杜甫诗集塞在桌脚下，以表示自己的叛逆。 然后呢？ 没有了。 和小明的互动仅有少少的几件，之后为了大发现，功成名就，更好的位置，甚至是觉得不必回去就没回去。 再者就是随着年岁增长愈发成熟的小明电话里的报告，什么长得越高了，或者暗示李母很想念他之类的。 李父点了根烟，在书房里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还是小明叫醒的他，他身上多了条毯子，大概是小明给披上的。 之后小明一个劲儿的挽留，希望可以在家多休息一天免得身体受不了，但是李父却很是坚定地离开了。 临走前，很是郑重的和他说，要好好和曹先生多交流交流，既然是曹先生起的表字，就承了一份情面，曹先生不会不管你的云云。 小明把李父送到路边，又帮忙叫了车，特意让司机开得稳一点。 正要开车，李父忽然让司机停一下，对小明说道：“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话既似是警告又似是嘱咐。 “还有，多陪陪你妈，等完成了这一单，我就回来不做了，到时候会带着你妈环游世界----我记得十来年前她一直念着，但是我那时没空.....这话，你记得和你妈说。” “嗯。” “还有，多念念杜甫的诗，比那李狂生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 “算了吧，写的诗感觉好怂，说不出的穷酸，老爸你还是自己多看看吧！” 两父子争执了一会儿，忽然都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小明啊，辉夜是个不错的丫头，好好对她，不要学我。不过，等我回来了，我想抱个孙子，孙女也行！” “这，这个嘛，额，我尽量去努力，不过这话你和我一个人说没用的。” 小明有点儿为难，牵牵手到生孩子路还远着呢，起码也算是革命尚未成功的阶段，同志还需努力嘛。 李父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直到司机不耐烦的按了喇叭，李父才惊讶的发现，不知不觉聊了快半个小时了。 “认真做事，该玩玩该吃吃，别省钱，你老爹奋斗一辈子都是为你，你看看，前几天来客人吃饭，你居然用剩下的鸡汤下面，剩菜热了继续吃，你爸我并不在意，但是辉夜还没在家待几天，不能苦了她，让她觉得咱们老李家小气就不好了，知道了么？” “嗯，不用说我也知道的。” 李父点点头，让司机开车。 小明等到出租车消失在尽头了，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