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意外平玄宛 守心伏密瞳
为了照顾从梅花峰远途跋涉而来的石蛊族人，易天行不得不放弃率部支援马真诸部、一举攻陷五骏峰的计划，全力安置他们。一旬之后，当来自梅花峰的最后一批石蛊族人成功抵达石王峰的时候，先到各营区的士兵在易天行等人的整顿训练下，已经初具成效，迥非刚刚归附时的散漫模样，而叶道凡、姬电的身体亦已康复。易天行亦不想再耽误时间，立即召集了各大首领帐中议事。 易天行望着堂下的首领，徐徐地道：“昨天接到军情。耿团长率领的迅雷军团已经成功攻陷距离千魂峰十里外的猴头峰，不仅拔掉了冥晶族的一座军事重地，而且生擒冥晶族骁将淳于乌风，大挫冥晶族锐气。而流窜在外、不得还家的玄食魍所部，军心已经开始涣散，每天都有逃兵出现，胜利指日可待。” 叶道凡闻言道：“冥晶族逃兵无处可去，必然会大量投降。公子可有提醒耿团长，小心敌人诈降。” 易天行含笑道：“耿团长信中已经提及此虑，只要预作防备，就算有异变，当可无碍。”接着说道：“长于将军方面，已经派出人马，押解密瞳族的首领前往我们这里。” 姬电上前道：“公子，现在石蛊、冥晶二族业已平定；冥晶族大势已去；惟有玄宛族方面，战局仍然僵持不下，末将愿带本部兵马出征，势要铲平五骏峰、活捉马横槊兄弟。” 石貅等石蛊族将领不甘落后，亦纷纷出列请战。 易天行挥手示意，止住诸将的喧哗：“大家不要急着出征，现在石蛊族各营区尚未安置妥当，不宜把精力放在攻城陷地，而应该着力解决内部问题。当然，收服玄宛族一事刻不容缓，就……”正说话间，帐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接着只见传令官飞奔入帐，直接来到易天行面前，呈上一卷上盖红漆秘印的绢帛：“五骏峰急件！” 易天行望着绢帛上的九道红纹，心头大震：“出事了？”心念飞转之间，已经抓起绢帛，用力撕开缚绳，摊开阅读。 距离易天行最近的叶道凡亦看清了印章纹路，眉头大皱，暗自恃道：“什么军情如此紧急？五骏峰上兵力有限，只要马真等人遵照指示、围而不攻，即使敌人能够勉强占据上风，也不可能突破封锁阿？难道马真等部内部发生哗变？或者是不守军令、擅自进攻？”正在不住思索，耳中传来易天行低沉的声音：“不必增援五骏峰了。” 叶道凡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颤声道：“难道马真等人全军覆没了？” 面色阴晴不定的易天行缓缓摇头，以颓唐的语气道：“五骏峰上的玄宛族人全军覆没了。” 叶道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石貅见状大声道：“那不是很好吗？玄宛族族主和他的亲信全部死掉了，其余族人一定会在马长老他们的领导下归顺公子。你们干什么这个表情？” 姬电嘿的一声：“不要只看结果。玄宛族内讧，多数族人都持观望态度，五骏峰之战说穿了就是马横槊与马真双方嫡系部队在较量。以我们所知，马横槊的亲兵战力远在马真诸部亲兵之上。五骏峰有马横槊兄弟的一万亲兵、据险固守，而马真三人的亲兵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万五千，所以，以马真他们的兵力要强攻五骏峰是不可能的，就算施展不可知的奇谋攻进敌营，胜负仍在难料，即使勉强获胜，以马横槊兄弟武功之高强，逃跑也非难事。凭马真等人的实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五骏峰人斩尽杀绝，其中必有蹊跷。”说罢转向易天行：“公子，信中如何说？” 易天行一脸凝重地盯着绢帛，仿佛害怕看错一般，徐徐道：“昨日清晨，马真一觉醒来，忽然发现枕边有信，告诉他五骏峰已经被铲平，着他上山收尸。他惊疑之下，派遣探子上山探路，结果一路顺利、毫无阻碍，直至进入五骏峰军营，发现峰上已经没有一个活口。马真得报后，亲自上山核实、确认无误，然后才发了这封急件给我。” 叶道凡沉声自语道：“会是谁呢？” 易天行猛然抬头，扬声道：“想不通的事情，不要多费脑筋。既然玄宛族的抵抗主力已经被消灭，便应该立即入主五骏峰，把玄宛族纳入掌握之中。”说罢奋笔疾书，片刻写成一封书信，从怀中取出印章一盖，接着递给传令官：“火速传给马真。” 传令官出帐之后，易天行便宣布散会，独自来到营寨后的溪流边，双手抱膝而坐，静静思索。 傍晚时分，叶道凡与姬电悄然来到易天行身旁：“公子，回营就餐吧。” 易天行头也不抬地道：“会是谁呢？乍看对我们非常有利的一着，令我们的计划完全失去目标。仓猝之间，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叶道凡呵呵笑道：“公子不是说过，想不通的事情，不要多费脑筋吗？现在该老夫回赠公子了。” 易天行苦笑道：“这不过是无奈下安定人心的话而已，敌友不明的强大势力近在咫尺，我却对他一无所知，我怎么能安心呢？” 叶道凡道：“尽人事，听天命。只要我们巩固自己的内部，令军队实力增强，就算变生肘腋，我们也可以随机作出相应的对策。如果让自己陷入漫无目的和止境的猜测之中，除了扰乱心境、增加无谓的恐惧和疑虑，于事无补。” 姬电坐到易天行身边：“现在最紧要的，反而是如何整合玄晶岭四族的势力。四族始终积怨颇深、利益各异，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导致内乱。” 易天行抬头笑道：“这个问题，等耿兄大胜归来再说吧。” 叶道凡的声音从后面悠悠传来：“玄晶四族的关系可以暂缓考虑。有个问题却不能慢慢想了。自从公子下令将石蛊诸营迁移至石王峰后，我们现在无异于有石王峰、赤龙峰两个中心，公子到底打算以何处为基地？一国两都尚且不可，何况小小一座山岭。” 易天行抬头道：“经过这几个月经营，赤龙峰的城池已经初具规模，当然不能废弃。我把石蛊诸营迁移至石王峰，是为了安定石蛊族的民心，到底这些营区不是我们靠武力征服，而是劝降的，必须考虑他们的心理接受程度。石王峰作为他们族群的发源地，在他们心中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迁移至此可以安抚他们离开一直生活的营区所产生的思乡之情，贸然将他们迁移至赤龙峰，恐怕会令他们产生亡族的感觉。” 叶道凡徐徐道：“但是迁移一事，劳民伤财，第一次迁移，尚可容忍，立足未稳便再次迁移的话，必然导致民怨沸腾，公子慎记。另外，公子要兼顾扩大疆土和内部发展，就必须从现在开始理清思路。我们在赤龙峰的改革，虽然成效卓著，但是人口一多，便显得过于粗略。公子到底要以联盟还是集权的形式来管理众多的种族，现在必须制定出对策来。”说罢长声叹道：“唉，老夫得蒙公子知遇之恩，本当竭能以报，奈何老夫只精战事，经国大略，实难胜任，请公子见谅。” 易天行悠然一笑：“如何治理生巫诸族的问题我也并非没有思考，再等等吧。估计商善贾快到了，如果此次能够带来相关的人才，这些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实在不行，我就只有自己想办法了，这世上本就没有天生的治国才能，经过后天的学习磨练，自然就会了。何况治国的书我也看过不少，不将自己赞同的理念付诸实施未免浪费了自己的一番心血，呵呵！”说罢起身道：“等到接见密瞳族的首领后，我会与林姐去趟五骏峰，然后返回赤龙峰，叶老留下来坐镇此地，姬兄则与密瞳族降将一起回天眼窠，暂时负责掌管密瞳族，将长于豹的军队调出来夹击冥晶族残部。待玄晶岭完全平定，而我亦将制度完善后，再行相聚，届时便是我们挥军北上的时候。”说着声音一提：“走吧！” ※※※ 次日辰时将尽时分，密瞳族七大首领在乌桓鹰率领的百人小队押解下，抵达了石王峰。 易天行一得到消息，便立即率领峰上全体将士，列队迎接。 乌桓鹰当先走来，翻身跪倒：“末将乌桓鹰，拜见公子！” 易天行疾步上前，扶起乌桓鹰：“乌桓将军辛苦了，此番轻易拿下天眼窠，将军功不可没。” 乌桓鹰会心一笑：“末将不过谨遵公子吩咐，没有什么功劳。” 易天行目光瞥向乌桓鹰身后，莞尔笑道：“怎么回事？密瞳族的特有装束？”原来密瞳族首领虽然衣着各异，但是凡是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或多或少裹有白布，最前面的一人更是被白布裹满全身，宛如一具木乃伊，形象甚是怪异。 乌桓鹰低头道：“密瞳族人将玄晶镶嵌在身体上，通过它施展幻术迷惑人心，为了防止他们异动，所以末将将他们的法器裹了起来。” 易天行哦了一声，走向前去，来到密瞳族诸将面前。乌桓鹰连忙快步抢上，急声介绍道：“这个浑身裹满白布的，乃是密瞳族族主蜃目大王，他浑身遍布各色玄晶，所以末将不得不将他包成这样。他身后那两个包裹着额头的人，高的叫黑瞳，矮的叫紫瞳，都是密瞳族副族主。那两个包得像独眼龙一样的人，包着右眼的叫怒目，包着左眼的叫凶睛，乃是密瞳族有名的悍将。剩下两人，女的叫媚眼，男的叫蛇眼，法器分别在右肩和胸口。” 易天行听出乌桓鹰语音中的惶急，打消立即拆除白布的念头，止步道：“把他们押解到大帐。” 来到大帐，易天行安排姬电、石貅守在门口后，笑着对乌桓鹰道：“乌桓将军还有什么顾虑吗？” 乌桓鹰拱手道：“怒目、凶睛、媚眼、蛇眼四人，虽有异术，尚不足对公子构成威胁。但是紫瞳额头的紫晶眼能够迷人心智，黑瞳额头的墨晶眼能够摄人魂魄，不可轻视。而蜃目大王更是该族百年不遇的奇才，精通密瞳诸法，利害非常，一旦解开白布，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燕姬闻言娇声道：“他们既然不肯投降，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乌桓鹰望了燕姬一眼，转向易天行：“密瞳族将领无人肯降，如果尽数杀掉，恐怕无法令投降的密瞳族人诚心归顺。所以长于将军叫末将押解他们回来，请公子定夺。” 易天行呵呵笑道：“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往我这里推，长于豹真行啊，呵呵。”说着走到蜃目大王面前：“你们宁愿死，也不愿意投降？” 不待蜃目大王回答，站在后面的怒目便抢先大叫道：“你们这些懦夫，在水里下毒暗算我们，我们输得不服气！” 叶道凡面露冷笑：“那你们要怎样才会服气？” 浑身缠满白布、只露出双眼的蜃目大王洪声道：“只要你们解开我身上的白布，然后随便挑选一个人与我斗法，只要我输了，我便投降！” 易天行微笑道：“其他人呢？” 黑瞳阴森地笑道：“我们自然会听从族主的命令。”其余的密瞳族将领随即纷纷附和。 乌桓鹰上前制止道：“公子，密瞳族的法术重在干扰、迷惑、控制敌人心神，要求本身的心神凝聚，在情况复杂的战场上威力会有所削弱，单打独斗正是他们所长，公子不要理会他们。” 易天行缓缓摇头，盯着蜃目大王一字一顿地道：“我接受你的挑战，如果我输了，便立即释放你们。不过，你输了可不要食言。” 蜃目大王转头望着自己的手下，大笑道：“呵呵，你们听听，这个毛头小子居然认为他可以击败我！”在一片讪笑声中，回首瞪着易天行，洪声道：“我们密瞳族人的承诺，比高山更加牢固。你放心好了！” 易天行冷冷一笑，挥手道：“叶老，把密瞳族将领带到一旁，好好看着他们。除了叶老，其余将领全部退出帐外。” 乌桓鹰犹自不死心，沉声道：“公子！” 易天行面容宛若古井无波，平静地道：“所谓修道先修身，练剑先练心。作为一个剑客，直面攻击心灵的幻术正是对自己最好的磨炼，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说罢不再开口，将手一挥。 乌桓鹰以求助的目光望向叶道凡。叶道凡微笑着点了点头，传音道：“放心，公子近来功力精进，又有收敛心神、驱邪避凶的碧血丹枫叶护身，手中白玉剑更是邪术克星，区区生巫幻术，不足为虑。” 乌桓鹰心中暗叹一声，只得遵命退出帐外。就在他离开大帐的那一瞬间，易天行剑如匹练，竖直劈下，在密瞳族诸将的惊呼声中，将蜃目大王身外裹着的白布划为无数尺长布条，接着后退三步，洪声道：“请！” 蜃目大王从惊骇中清醒过来，怪叫一声，双手一伸展，便将上衣脱去，露出镶满玄晶的上体，接着高举双手，身体略一抖动，身上密如繁星的九色玄晶登时光芒大作，形成一团不可逼视的耀眼精光，将蜃目大王身体吞没。 易天行只觉眼前一片刺目精光，什么都看不清楚，心头微微一凛：“果然有一手，怪不得乌桓鹰顾虑那么大。”心念转动之间，将眼睛一闭，横剑于胸，真气向外激射而出，立时感应到蜃目大王的身形从上方扑来。 易天行嘴角一翘，将白玉剑一挑，迎将上去。蜃目大王完全没有想到易天行能够察觉自己的行动，大骇之下，双手一推，镶嵌在双手掌心的蓝晶发出两道电流，缠绕而出，击在白玉剑上。 嘶的一声轻响，白玉剑毫不费力地破开电流，直刺蜃目大王前胸。 蜃目大王急忙暴喝道：“敕！”额头正中以紫墨青赤白五种玄晶为花瓣、绿晶为花芯的梅花图案光芒一闪，身体即便爆散开来，白玉剑刺入一片五色烟雾之中。 长剑击空的易天行脑海中清晰的显现出蜃目大王出现在自己身后三丈之处，当下想也不想，反手便是三枚绣花针。蜃目大王刚刚飞遁过来，尚未站稳脚步，便见眼前银光闪烁，还未来得及反应，双膝前胸便是一麻，顿时气劲一散，跪倒在地。 易天行睁眼转身，望着蜃目大王：“你输了。” 蜃目大王抬头望着易天行，狞笑道：“未必！”额头梅花图案紫光乍现，双目散发着诡异的紫芒，声音恍若来自天外：“放下武器。” 易天行心灵一震，登时一阵迷茫，右臂缓缓垂下。蜃目大王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额头梅花图案乌光一闪，从眼睛之中悄然逸出两道细若游丝的黑气，缓缓飘向易天行。 此时易天行忽然感到胸口一凉，升起一股清凉之气，直冲天灵，气流抵达百会xue之后，猛然爆散，散开的清凉之气宛若醍醐灌顶一般，从上而下，洒落全身，登时灵台一片清明，恢复神智。易天行甫一清醒，便见两道黑气向自己鼻孔飘来，连忙把身体一仰，手中白玉剑化作一团银轮，挡在身前，将那两道黑气绞得寸断，接着脚下使力，后纵丈余，挺身立定，这时才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已被冷汗渗湿。 蜃目大王眼见黑气无功，而且易天行恢复了神智，强自压下心中的震骇，不甘心地继续施法，随着额头闪现的紫光，眼睛再次散发着诡异的紫芒。 早有防备的易天行守心敛意，心中再无半点杂念，大步上前，瞪着蜃目大王的双眼大喝道：“你的摄心之术已经对我没有用了！不要再作无谓抵抗！” 蜃目大王一言不发地继续催动秘法，眼中紫芒越来越盛，过了大约半盏茶时间，终于在丝毫不为所惑的易天行面前黯淡下来，颓然道：“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