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蒋干
下午，德国驻华公使迪克生求见，杨威将厚厚一摞资料故意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嘿嘿笑了笑，然后说：“请进！” 德国公使迪克生就是和上午的麦加利先生完全不同的人了，他的身上带着德意志人典型的傲慢和古板，任何时候下巴都抬的高高的。 杨威还是和迪克生并排坐在一起，开头客气一番后杨威首先进入话题。 “迪克生先生，我约您来是为了商量六国借款事宜的。” “哦？六国借款您可以和六国银行团谈，为什么找我这个驻华公使呢？” “呵呵，咱们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拐弯抹角，明里是六国银行团，其实背后都有各国政府在监督，我相信您也是其中之一。” “话虽这样说，但具体事宜还是要银行团决定的，我不是银行家，对细节不是很懂，您就直说吧，有什么可以让我效劳的？” 杨威又掏出一盒绿牌香烟，这回没有让，而是自顾自的点燃，皱着眉头的样子就像八十岁的老头儿：“我们有可能不跟你们德国借款了！” “啊？！为什么？”迪克生吃惊不已。 “你们跟英法俄日都是对头，有人私底下警告我，说各国正在孤立德国，如果我们和你们交好就会得罪别的列强，而且有人答应给我们特别贷款，您看——” 说着杨威拿出一份文件在迪克生面前晃了晃：“这是英国刚刚和我签署的草案，借款条件优惠的多，而且数额也很大，但是条件嘛，就是和你们——嘿嘿，我不说您也知道——” 迪克生张手就去抓那份草案，但是杨威缩回了手：“哎？这可不能给您看！这可是保密文件！” 说着他又把文件放了回去。 迪克生气的呼呼的：“这些英国佬——哼——我可以抽支烟么？” “当然可以，”杨威呵呵乐着抽出一颗烟，并且亲自给他点上，“英国人就是这样，自以为是世界的霸主。” 迪克生默不作声，狠狠抽了几口，但他毕竟是磨练多年的外交官，抽了几口烟之后马上恢复了平静，他仔细一琢磨，觉得这个财政总长话里有话，自己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那既然你们都签署了草案，还有什么必要召见我呢？” “您这话说得对！如果听从英国人的安排，就不会约见您了——我问您一个问题，英国在欧洲施行的是均衡政策，不允许欧洲大陆出现一个霸主，因此当你们德国超过法国的时候，必定就会成为英国的敌人，那我想问问公使先生，你们外国人在我们中国地面上逐鹿，如果您是中华民国大总统，您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政策呢？” 迪克生想了想：“均衡政策，不能让哪一个国家占了绝对的优势，否则就有亡国的危险。” “没错！不愧是老练的外交家、政治家！其实我也是得了袁大总统的提点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的。” 迪克生目光一闪：“这么说是袁大总统让你约见我的了？” 杨威哈哈一笑：“这是您说的，我可没说，哈哈，我可不愿意把这次借款上升到那个地步，哈哈！” 迪克生耸耸肩，显然他把杨威的话当成了一种暗示，就是袁世凯指示杨威的。 杨威侃侃而谈：“虽然你们德国租借了胶州湾，并享有山东的采矿权和筑路权，但是——你们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目前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日本和俄国，我想你们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辽东和蒙古，我们甚至可以——哼哼——” 迪克生敏锐的抓住了话头：“如果我们德国帮助你们抵抗日本和俄国，你们是不是可以给我们更多的特权？您是这个意思么？” 杨威摆摆手：“当然不是！我们不需要给你们特权，对于你们德国来说，山东的利益根本不算什么，欧洲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前些日子你们不是主动提出放弃山东的筑路权么？而且提出德美中联盟？” “哦，这是我们德意志的耻辱——噢——”迪克生显得非常悲痛，“可惜你们的大总统拒绝了。” “我理解你们的选择，你们跟英法俄的矛盾日益激化，他们三个国家已经正式结盟，而你们德国却还没有一个正式盟友，所以你们跟美中结盟是最好的选择，你们甚至可以完全放弃山东的权利；但是我也理解袁大总统的拒绝，因为他受到了巨大的外部压力，而且你们撤出山东也没用，你们一撤出，日本人马上就会占进来——你们德国人还是不够灵活，不懂得中国人的做事方法啊！” “我们不够灵活？” “是的！你们不明白中国人的做事方法，不明白中国人的阴谋诡计，你们只看到表面露出来的百分之一，而看不到下面藏着的百分之九十九！” 杨威站起身来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夸夸其谈：“哪个大总统不希望国家统一？哪个中国人愿意卖国求荣？你们提出的德美中三国结盟的方案太唐突，不但中国不敢答应，就是美国也不敢，试想有哪一个国家敢于同时得罪英法俄日？呵呵，除了你们德国，呵呵，除了德国——” 迪克生紧皱着眉头默不作声。 “我相信每一个中国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被别人占领，自己成为外国人的奴隶，政府官员尤其如此，因此我们非常渴望驱逐俄国和日本，可是力有未逮啊！所以我们才不顾一切的借款，但是我们又不希望哪一方独大，所以我们想利用你们德国对抗其他的国家。” 迪克生点头：“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真理，各国之间都是相互利用的，你们想利用我们德国没有关系，但是必须也有让德国利用的价值，否则这笔生意不划算。” 杨威呼的扭过身来：“我等的就是您这句话！我们中国不但要借款，而且还要大力发展军事，要建立世界一流的兵工厂，生产强大的武器，装备强大的军队，您当然知道我们要对付谁？！” “俄国和日本！” “哼哼！”杨威不给回答，却给出了肯定的哼哼声。 “这是袁大总统的授意么？” “袁大总统是不可能直接说出这样的话的，也不可能正式跟你们结盟，但是我的话就可以代表他，我希望您能把我的话带给贵国皇帝陛下和首相阁下，认真考虑中国请求，我提出绕过银行团，直接向德国政府借款1.5亿两白银，这对于你们德国来说根本就不成问题，我希望其中的七成用援建的方式实现，帮助中国建设一批现代工业，比如机械、军工等等，如果你们答应，我们北京政府就会全力以赴！” 杨威心里怦怦直跳，最关键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为了让你们德国放心和让各国列强安心，我们这笔交易一定公平，我准备成立中华铁路总公司，总值绝对超过1.5亿两白银，我可以用它做抵押，也可以给你们一些股份，这样从表面上看就是纯粹的生意了！即便我们不结盟你们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迪克生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看得出来对他诱惑非常大，但还是犹豫不决：“这事情太大了，虽然我们有意和你们结盟，但是这实在是非常重大的事情，我虽然原则上同意，但是没有权利决定，所以我还要向国内汇报。” “哈哈，您原则上同意就是对中国的巨大支持，对我们共同敌人的无情打击！今晚咱们两个一定得好好喝一杯！哈哈！您等着，我出去安排一下晚宴！哈哈！” 杨威兴奋的摇晃迪克生的手，然后走出办公室安排酒宴，但却贼忒兮兮的转了个弯儿，又转回来向办公室里偷看。 等杨威一出门，迪克生马上就站起来，向外边打量一下确定无人，然后掂着脚尖来到杨威的办公桌，他还惦记那份杨威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的文件呢！他迫切的需要知道中国和英国签订了什么协议，这可是影响到德国国策的重要东西！ 可协议没找到，反倒是看见桌面上的一摞地图，迪克生眼角一跳，细细的查看地图。 那是一摞关于外蒙和辽东半岛的地图，是一份非常详尽的地图，每一座山脉，每一条河流，每一条道路，每一个工厂，最重要的是上边标有每一个军事要塞！还画有一道道红蓝虚实线条，迪克生虽然不是军人，但他也看得出那是军事部署与行军路线图！ “好家伙！敢情他们真的要对付俄国和日本，都有了计划了——嗯，上角署机密，下角署总统府制，而且是制式印刷，看来中国高层内部已经形成共识了啊！这个杨威必定负责军需后勤，怪不得他这么急找我借款！嘿嘿，这回我可要立大功了！” 他在里边乐，杨威在外边儿乐：“傻冒，我们一帮一流军事人才赶制出来的东西还骗不了你个外行？嘿嘿！” 原来这地图是假的！是杨威同铁民他们加急制作的，就为了骗这个迪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