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堂叔楚玉山闻知楚汉明去找了老屋的租典人，起初似乎有些不安；待听到楚汉明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时，似乎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楚玉山在应答楚汉明的问话时，颇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特别当楚汉明每每提及那位尚未谋面的私塾先生时，楚玉山更是一副诚惶诚恐、结结巴巴、欲言又止的样子。楚汉明知道堂叔心里藏着话，索性把他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对于堂叔三番五次阻止他赎回老屋的举动，楚汉明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渐渐地有了些不快。莫非堂叔对老屋有什么企图？那他这些日子对楚汉明的好是装出来的啰！

    “叔，你为啥不让我把老屋赎回来？”

    楚玉山只是摇头，并不作答。

    “我自己的家咋还不能回了？难道我想重振家业、把弟妹们团结起来的想法有错吗？”

    楚玉山像什么都没有听见，脸沉得像望儿山上覆满青苔的岩石，默然、冰冷、僵硬。

    “您是不是对咱家的老屋有啥想法？有话你就明说得了。”

    “你说啥？”楚玉山像刚刚梦游回来。看得出他非常生气，但极力压抑着。“娃儿，搞半天你以为我打你的主意啊？那是人想的事吗？喏，我现在就告诉你，娃儿，不是你堂叔要打你的主意，是那私塾先生已经打了你家老屋的主意！”

    随着堂叔楚玉山的述说，楚汉明一方面为自己误解了面前这位善良的老人而惭愧得无地自容；另一方面又为私塾先生——那披着人皮的狼趁人之危，明买暗抢的恶霸行为恨之入骨、怒火中烧！

    原来，在楚汉明父母相继去世、大妹二妹先后出嫁、幺妹到县城大户人家帮佣后，家里就只剩下形单影只的小弟楚汉超一个人。在男弱女强的家庭出生的小弟楚汉超，从小就性格内向，寡言少语。在遭遇了接二连三的家庭变故之后，少年楚汉超已经彻底迷失了自我，只能被动地等待命运的裁决。

    某一日，私塾先生杜建一叫人通知了槐树湾村的老少爷们到墙门外头集合。他站在古槐树下的花台上，肩上背着枪，左手放在楚汉超的脖子上，右手打着嚣张的手势对众人说：“老楚家不幸，现在就剩下小兄弟汉超一个人了。我很同情这一家人。小兄弟找到我，说他不想在槐树湾村住了，一个人太孤单，求我把他家的祖屋买下。我很为难。但为了成全小兄弟，我问他要多少钱？他说要五个大洋，我可怜他，给了他十个大洋。看——”杜建一从怀中摸出一张白纸，“这是契约。汉超老弟按了手印的。。。。。。今天把你们叫来为我作证，免得将来有人说长道短。。。。。。”

    实际上，可怜的少年楚汉超一个大洋也没有见着。这是杜建一当着全村人的面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

    事后在堂叔楚玉山的逼问下，楚汉超才怯怯地道出了实情：杜建一有一天把他叫到他家里，逼着他学抽大烟，不抽就打他。慑于杜建一的yin威，小汉超不得不接过烟枪。。。。。。之后杜建一阴阳怪气地对被折磨得可怜兮兮的小汉超说：“你抽了我十口大烟，就是十块大洋。你家的老屋从今天起就归我了。你说是不是？”

    软弱无助的小汉超面对着恶狠狠的杜建一，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小汉超不得不在杜建一事先准备好的契约上按了手印。。。。。。于是就有了前面墙门外头的那出戏。

    这事在堂叔楚玉山心里一直憋着。直到大侄儿楚汉明回了槐树湾村，他还一直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他。因为在他看来，这事要张扬出去，祸福难料，说不定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