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天，下午放学后，已经走到厂区的楚茂源和吴若彤正要分手道别，前面不远处的瞿占霞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楚茂源挥手。

    “楚茂源！”

    楚茂源一下没能反应过来。他还以为是错觉呢。因为他和瞿占霞相互之间从来没有打过招呼，印象中连点头致意都不曾有过。瞿占霞平日里像个骄傲的公主，连吴若彤她都爱搭不理的，更别说乡下的同学了。

    “楚茂源，叫你呢！”这下楚茂源总算明白无误地听清了。瞿占霞确实在叫他，并且加重了语气。

    楚茂源顾不上和吴若彤道别，赶紧跑了过去。瞿占霞的话语里透着一种威严，一种魔力，容不得他有半分的迟延。

    “跟我走。”瞿占霞一扭头，兀自朝前走去。就在瞿占霞扭头的一刹那，楚茂源注意到她那红苹果般动人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楚茂源像个傻子似的跟在瞿占霞后面，亦步亦趋，什么话也不敢问，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感觉到一颗心扑咚扑咚地跳个不停，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

    兵工厂的家属区很大，分成好几个片区。吴若彤家和瞿占霞家住的地方，明显不在一个片区里。楚茂源跟着瞿占霞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一幢独立的小楼前。小楼的前面是一个不小的庭院，院墙上爬满了常青藤，里面有挺拔的树探出身来。见此情景，楚茂源就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家。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干净朴素，梳着发髻，戴着围裙，显得精明干练，只是普通话说得特蹩脚，大概老家是什么湖南湖北或者四川之类的地方的。楚茂源听到瞿占霞叫她常妈，就猜想这常妈肯定是瞿家的保姆。常妈见到瞿占霞，就叫她小霞，亲热得不得了，赶忙帮她拿过书包，又连声问她累不累？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瞿占霞在常妈面前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不嫌弃她，而且笑意吟吟温言软语恭恭敬敬，所以除了称呼和口音，一点儿也看不出她们之间是主仆关系。

    一旁的楚茂源正迷惑不解，这时常妈注意到她的小霞身后跟着进来了个陌生人，以为是走错路的，一变脸正要喝叱，瞿占霞就赶紧介绍，说楚茂源是她的同班同学，是她请到家里来的。常妈的脸色就才和缓下来，上上下下把楚茂源打量了一通，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念叨了些什么，末了就说要去忙她的事情去了。瞿占霞笑着对常妈的背影喊：“人家可是学校里的才子，班上的学习委员哩！”也不管常妈有没有听清楚，就带着楚茂源进了自己的房间。

    瞿占霞让局促不安的楚茂源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床沿，把她的秀发拢在一侧，一边编辨子玩，一边和他聊天。

    “你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秘诀吗？”

    “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你会干农活吗？”

    “初中毕业你打算考中专还是继续读高中？”

    。。。。。。

    基本上都是瞿占霞在问。瞿占霞问一句，楚茂源就答一句。有时候回答的话还没有想好呢，瞿占霞又在问另一个问题了。显然她的心思也并没有完全放在谈话上面。瞿占霞那么健谈，话那么多；她那么美丽，又那么温柔。她在楚茂源面前展现了一个和平常完完全全不同的自己，让人着迷的另一面。时间在愉快的交谈中悄然流逝，楚茂源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慢慢放松下来，那飘出身体的魂儿安然归附，手又是他的手，脚也是他的脚了。

    常妈端来两杯水和一盘洗净的苹果。离开房间的时候常妈还特意对着楚茂源笑了笑，似乎想弥补刚才的无礼。楚茂源早就把刚才那点小小的尴尬忘到了九霄云外，他甚至觉得常妈的普通话也不是那么难听了。